“所以,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CIA那邊雖然我們可以替你代爲聯繫,但是,你也知道的,本堂小姐……”
完成了一波與前同事的敘舊之後,赤井秀一的重點重新回到了當前的工作當中。
一邊說,他一邊還用餘光注意着沉默不語的唐澤,似乎在等待對方的反應。
隨着他的離開,現階段,FBI在組織裡已經沒有了眼線,起碼以他們這一組人的視角來說是這樣的。
想在組織長期的待下去並不是件簡單的事情,能像離開前的赤井秀一那樣,不僅留下,還一路晉升,獲得代號,險些接觸到組織更爲核心的高層和任務內容,源源不斷地將組織的計劃向回輸送就更難了。
在赤井秀一看來,哪怕FBI還有其他後手,組織裡並非只有他一人,想要再培養出一個能爬到諸星大那個位置的臥底,難度大不說,也許還需要更加漫長的時間……
這也是他當初會那麼快同意唐澤計劃的原因之一。
他與組織的鬥爭不會因爲一時的成功或失敗而終止,爲了找到父親失蹤的真相,爲了讓親人擺脫這個龐然大物的陰影,他與組織是不死不休的關係。
既然唐澤就像當初的他那樣,義無反顧想要以身入局,除了擔心對方沒有接受過系統訓練,可能遭遇生命威脅之外,他沒有反對的理由。
FBI方面就更是了,一個能快速進入組織的權力結構當中的機會,哪怕是兵行險着,也有值得投資的資本。
事實證明,唐澤做的很不錯,但由於這樣那樣複雜的原因,唐澤這個沒有出身背景的野生臥底,目前可以算作被多方共用的狀態,不止是FBI,日本公安方面由於安室透的原因,和他的合作還更加深度。
……哦,還有唐澤自己建立的怪盜團。
當然,赤井秀一也知道,只要自己開口,唐澤肯定會不遺餘力地幫助自己,不論是情報還是需要的目標,但正因如此,他纔會極爲剋制,除非自己的任務確實與對方發生了交集,從不給唐澤增加難度。
總之,唐澤很好,但FBI還需要自己的眼線,坐在他面前的這個年輕女人就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我明白。”水無憐奈低了低頭,“不談大家的關係,我正式加入組織之後,CIA方面已經將我的個人資料全部清除銷燬,想必你也一樣。”
FBI和CIA不對付,即便FBI主動聯繫合作,CIA也不會信是一個方面,是否能達成合作,又是另一個方向。
由於組織的機密性以及在保密方面苛刻的需求,所有加入組織的臥底,基本都會全面重做身份信息,也不會在原本的資料庫裡留下什麼痕跡。
這就是斷線臥底的爲難之處,僅有的聯絡人和後勤註定是他們和原本的人生僅有的聯繫,能像降谷零一樣一路堅持到最後,成爲管理者,重新掌握主動權,繼而得到更多的投入和支持,擁有完整的後勤團隊的,是少數。
從這個角度來說,除非琴酒也是臥底,現在的波本就是整個組織裡最成功的臥底了。
“我離開組織以後,FBI也損失了很大一部分渠道和視角。我覺得,我們之間是有合作的基礎的,你覺得呢,本堂瑛海小姐?”
水無憐奈深深吸了口氣。
她知道,這就是這場會面最重要的部分,也是唐澤會在第一時間選擇將她帶到這裡的原因。
她需要有組織的支援,需要有人來替她處理收集的情報並及時將情報轉化爲行動,破壞組織的計劃,FBI則需要一個新的眼線,恢復由於赤井秀一暴露後撤離造成的情報缺口。
共同的利益和目標是合作的基礎,在摸清了自己身份之後,恐怕這就是唐澤早就做好的打算了。
現在就是整場談話最重要的環節了,漫天要價最後還是要落地還錢的。
唐澤擡起頭,主動站了起來:“事務所那邊還有其他事,我先走一步。”
他朝水無憐奈比了個電話的手勢,示意她之後聯繫,然後又給赤井秀一隱晦地比了幾個動作,示意他大可以拿本堂瑛佑做文章,自覺完成了掮客應該做的任務,轉身施施然準備離開了。
“唐澤。”赤井秀一站起身叫住了他。
唐澤轉過身,對上了赤井秀一綠色的眼睛。
穿着一身巖井宗久套裝的赤井秀一,唯獨那雙綠色的瞳仁,還是屬於他自己的樣子。
“一直以來,辛苦了。”赤井秀一沒有說別的,只是用鄭重的口吻,非常認真地說。
臥底的工作有多麼困難,發展到如此遊刃有餘需要多少努力,而缺乏身份背景作爲支撐的唐澤還需要周旋在多方勢力當中,一點一滴給自己攢家底……
這個總是面帶笑意的弟弟付出了多少,沒有人比已經做了六年情報員的赤井秀一更清楚了。
“……不客氣。”唐澤笑了笑,沒有深究他突然認真這麼說的原因,只是並起兩個手指點在太陽穴上,瀟灑地揮了一下,“你們也加油啊,大哥。”
在心中盤算着籌碼的水無憐奈愣了愣,不由扭過頭,小聲重複道:“大哥……?”
赤井秀一沒有回答,目送着唐澤離開,才重新坐下。
沒有了唐澤的旁觀,這次他銳利到顯得冷冽的氣質沒有了絲毫收斂,水無憐奈恍惚了一下,突然想起組織裡曾經關於黑麥威士忌的評價。
“第二個琴酒”……
“接下來的談話就是FBI探員與來自CIA的特情之間的了。說說看吧,基爾,你現在有什麼?”
————
轉身離去的唐澤一邊走,一邊聽着耳邊熟悉的碎裂聲,行走在人流如織的澀谷街頭,靜靜聽着里昂的聲音響起。
【rank up!rank 2】
【習得能力:狙擊高階精通】
【是堅定不移的,是心胸開闊的,是毫不動搖的,是永不言敗的……
有原則,有信念,有不屈的意志,不拘泥於手段,不會因淺薄的道德問題而心生煩憂,目光永遠直視着真正需要的東西,他幾乎是曾經的你最想要成爲的那種人。
考慮到他的背景與出身,考慮到他如今與你的關係,這份聯繫更加難能可貴。
經過六年的漫長磨礪,他站在與你相同的立場上,用與曾經的你一般無二的眼神注視着你的時候,你的眼中又是怎樣的景色呢,旅人?】
“我還以爲,他要囑咐什麼呢。”像是回答這個問題一般,唐澤自言自語地說,“結果他居然說,辛苦了……”
唐澤說着說着,笑了起來,走出熙熙攘攘的澀谷中央大街,拐進了另一側的路口。
沒一會兒,熟悉的房車出現在視野當中,高而長的車身襯托的旁邊開闊的綠地公園都侷促了不少。
由於他主動前去找水無憐奈攤牌這一行爲,多少有點風險,搞不好會引發這位神經緊張了好幾年的臥底巨大的反彈,所以雖然只是一場談話,保險起見,怪盜團還是像常規配置那樣,全都跟了出來。
所以,當唐澤帶着水無憐奈離開電視臺,他們也就迅速回到了房車上,纔會有現在像信號監控車一樣,一羣人窩在這裡當作戰室的場面。
幾步登上去,唐澤不出意外地看見了正在熱烈討論FBI和CIA的隊友們。
“……組織在美國的勢力沒有日本這麼深入——我估計也有國土面積之類的原因——但他們也掌握了不少話語權,聽說是專門有假借醫藥公司的外殼建立的院外遊說組織的。”諸伏景光坐在屏幕前,給自己的同期們科普着,“能在組織裡呆這麼多年還不被暴露出來,不管是赤井秀一還是水無憐奈,資料應該都銷燬的很乾淨了。”
“所以,在她父親以及相關的聯絡人死亡以後,她等於已經徹底失去了CIA方面的渠道。”松田陣平緩緩點頭,“她現在需要外力幫她恢復這份聯繫。”
“如果做不到的話,起碼要是能提供對等資源和協助的。”萩原研二摸了摸下巴,“聽起來他們的合作確實是最好的選擇。”
“現階段的話,是這樣。”諸伏景光瞥了眼走過來的唐澤,點了點頭。
他沒有多言,唐澤卻從他的這個眼神裡領會到了他的意思,笑着指了指自己的手機:“我可沒有厚此薄彼啊?關於水無憐奈的情況,我全程可都是和安室先生保持聯繫的,他完全知道這些。”
“我不是這個意思……”諸伏景光哭笑不得地搖了搖頭,“日本公安也確實很難提供她需要的東西。我只是,突然覺得……”
“覺得我腳踏三條船,有點狡猾?”唐澤挑了下眉毛,直言不諱地反問。
“覺得你,真是太聰明瞭。”諸伏景光嘆了口氣,“只用了兩個小時就做出這種決策,唐澤,你確實有自己與組織對抗的資本。”
這纔是他剛剛與同期們談話的重點。
關於唐澤爲什麼會選擇在第一時間帶着水無憐奈造訪赤井秀一,爲什麼這個合作會那麼快促成,三個人話語之間的未盡之語……
做了三年臥底,自認爲在這方面嗅覺並不遲鈍的諸伏景光捫心自問,再次佩服起唐澤迅速的決策能力與執行能力。
“這個決策不能算是我做出來的。有那麼多前提條件作爲鋪墊,我只是一個引子。沒有我,只要調查清楚了水無憐奈的身份,這個決定也是遲早的事情。”唐澤說了一句大實話。
領先所有人的情報基礎,來自劇情知曉的信息量,可以在各方之間遊動的身份背景,他佔據了太多的優勢條件,如果還不能踹着所有紅方的屁股直接快進,他這臥底也別玩了。
“知道歸知道,在具體執行的時候,也沒有這你這麼快的……”諸伏景光感慨地說。
“你這傢伙真的18歲,而且有10年還是處在無法與外界溝通的狀態裡,滿打滿算只活了8年……”撐着桌子看他們倆對話的松田陣平吐槽道,“這麼一個到處搞事的犯罪集團能被你一個人搞出這麼多事情,我要是組織高層,現在就想自殺了。”
“就當你是在誇我了。”唐澤攤了攤手,“無所不能的怪盜團,領導者當然也要無所不能才行,對吧?”
“你小子……”宮野明美拍了一下他的後腦勺,無奈地笑了笑。
武器店內的談話還在被諾亞忠實地轉播着,插科打諢完,幾個人的注意力重新被他們的談話吸引了過去。
宮野明美藉機拍了兩下唐澤的肩,湊到他耳邊小聲說:“星川聽見他們的談話內容,看上去有些不太舒服。組織的實驗,還有之前的生活,估計給他留下的心理陰影不小,有機會你去問問他好了。”
安慰過星川輝是不假,她一想起對方之前再次浮現上來的陰沉,就總是免不了擔心。
星川輝過去的生活絕對是畸形的,可來到怪盜團之後,這樣的生活也未必就很正常。
她內心覺得,星川的創傷雖有因爲集體生活得到一定程度的恢復,但更多問題其實只是被掩蓋住了,總免不了會有爆發的時候。
唐澤提供給他了無需擔憂溫飽的物質條件,也用戰鬥與合作爲他建立了許多人際關係,可有些問題想要解決,還需要更長的時間,更多的努力。
如果可以的話,宮野明美希望這個好不容易逃出了組織的陰影,找到了容身之所的孩子,能走進更加光明的未來,不要被過去的傷痛所束縛。
“我知道了。”唐澤用餘光注意着坐在電腦前翻看網頁和資料的星川輝,小幅度地點頭。
這也是他會主動找到房車來的原因。
他並不意外於星川輝的coop會突然升級,打從他自星川輝身上感受到強烈的、想要身份認同的心之後,他就一直有在朝這個方面引導。
扮演明智吾郎也好,成爲心之怪盜也好,如果不是星川輝迫切地希望從過去走出來,迫切地希望自己能幫上唐澤的忙,唐澤也不會將這些任務丟給他。
星川輝想被認同,想被需要,從來沒有經歷過正常人生的他,想要一個錨點和動力,目前來說,這個錨點就是唐澤和怪盜團。
真正讓唐澤意外的,是里昂那段語焉不詳,卻有點令人不安的評語……
“我會找他聊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