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好奇心很重,但做了多年臥底的安室透是個穩重的人。
於是他非常聽勸的沒有在第一時間打開文件,而是等回到了咖啡館之後,才審慎地打開了郵件內容。
怎麼說呢,和安室透相處了這麼長時間,唐澤第一次發現這人的表情可以這麼豐富的。
茫然、震驚、憋笑到最後徹底繃不住,整個過程十分平滑,簡直能清晰看見對方的心路歷程。
唐澤放下偷偷摸摸錄完全過程的手機,無視掉它不斷閃爍的信息燈,把它和斜眼看着自己的諾亞布偶一起塞進包裡,轉開了視線。
好吧,錄這個reaction一方面是唐澤覺得任何人第一次看見破蛋視頻的反應都值得記錄一下,另一方面的話,就當作是爲了防止自己被惱羞成怒的隊友們掐死的預防手段吧。
雖然隊友確實是被他一手賣乾淨了,裡子面子都沒剩下,但是能讓降谷零這麼開懷大笑一次,他們應該也沒什麼意見。
有一說一,對情緒早已被理智壓制住的29歲的安室透而言,能讓他暫時回到22歲的時間,發出如此無憂無慮的大笑的,也只剩下他的舊友們了。
“所以、所以說……”笑夠了的安室透擦了擦眼角笑出來的淚水,“其實和你父母的研究沒什麼關係,這就單純是特殊的能力咯?”
“說沒什麼關係的話,好像也有點吧。”唐澤聳了聳肩,“就像是組織研發藥劑的終極目的是爲了長生一樣,看着有點滑稽沒錯,不過這就是他們一直在努力尋找的理論的重點。”
唐澤垂下眼睛,攪拌了兩下面前的冰咖啡。
隨着安室透提到了他父母的研究,一些被關鍵詞觸發出來的回憶,與上輩子零碎的畫面交雜閃回,讓他忍不住陷入了幾秒鐘的沉默。
“這句話讓瘋狂的科學家來講好像有點不合時宜,不過,我父親說過,他認爲人類研究的所有領域,通往的目標都是人類社會的終極幸福。雖然在發現我的病症之前,他從來沒有把研究出的理論付諸實現的想法,但我想,這就是他想要看見的未來吧。”
一個帶着宿慧,有完整的三觀,不吝嗇手段的面具使,利用自己收割來的慾望與扭曲,不斷帶來奇蹟與幸福……
從某種角度來說,他何嘗不是父母最成功的作品呢?
安室透收起笑容,再次低下頭看向自己的手機。
在那裡,從天而降的萩原研二七扭八歪地砸在房車的座椅和地板上,皺着眉頭,不是很安詳的樣子。
“從死亡中歸來啊……真的是奇蹟啊。”他關上視頻,吐了口氣。
事情的結果無疑是好的。
掌握着無法想象的力量的唐澤,沒有將這股力量使用在邪路上。
雖然從小就缺乏教育的環境,沒有人引導,但唐澤最終在父母的殷切期盼下成功成長爲了一個足夠正直,足夠堅強,在大是大非面前堅定果決的好小子,或許這纔是這個世界的奇蹟本身吧。
回想起許許多多與唐澤的各個身份有所聯繫的傢伙,安室透再次看了一眼手機,忍不住開口問道:“所以,你自己呢?你沒有嘗試過……”
“我嘗試過了。”知道他想要問什麼的唐澤打斷了這個問題,“我嘗試過很多次,但都無法成功。或許,是我的願望不夠誠摯,做不到衝破那層桎梏吧。”
恢復了過去十八年記憶的唐澤,並不是剛來到東京時的無根之萍。
他在記憶裡看見了很多東西,看見了詼諧幽默,又很有擔當,喜歡牽着自己一個字一個字唸書的唐澤一川,看見了美麗張揚,又會將自己帶到工作室,給自己一點點講述自然與世界的奇妙的唐澤蕾歐娜……
他沒想過復活他們嗎?他當然想。
從上輩子開始就總是與家庭幸福擦肩而過的唐澤,在恢復了全部記憶之後,只會更加懷念這種溫暖。
所以從發現了欲石如此逆天的功效之後,唐澤就從沒有停止過測試。
在握緊了欲石的那一刻,唐澤就在想,只要能成功,不論需要多少代價,需要他花費多少精力去一點點收集他們數十年人生的丁點軌跡,只要給他一個可能性,他不惜任何代價,都要將他們帶回來。
但不論他如何嘗試,如何努力去思考,旁敲側重甚至直言威脅里昂,他都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我都說了。”唐澤擡起頭,對上安室透有些愕然的表情,“能做夢,是非常偉大的力量啊,降谷先生。”
在如此險惡的環境中生活了六年,不得不去做那麼多違心之事,面對曾經一路同行者接二連三的故去,卻還是沒有黑暗浸染,依舊懷揣希望,分毫沒有放下對正義的堅持……
做特情能做到這份上的,唐澤還真的沒見過。
正因爲經歷過,正因爲知道換作22歲的自己做不到,他纔會對安室透分外欽佩。
在只把自己當做一個外來者的時候,唐澤曾經設計的假死計劃其實是很殘酷的,彼時的他依然只當這些作品裡的角色是紙片人,他只是冷靜地分析着得失,規劃着行動流程,從來沒有考慮過他們的想法。
直到看見安室透的殿堂,親眼目睹了他鮮活清晰的人生軌跡,他的這種傲慢才被現實戳破了。
真要說奇蹟的話,他覺得,這位纔是吧?
安室透觀察了一會兒唐澤的表情,突然伸出手,用力揉了揉唐澤的頭髮,將唐澤本就蓬鬆的髮型揉得炸成了一片。
從唐澤明確表達過自己不喜歡被這樣搓之後,除了故意噁心對方的時候,安室透已經很久沒這樣幹過了。
“……你會成功的。”在唐澤發出抗議之前,安室透露出了一個十分溫和的微笑,“你肯定會的。”
明確自己想要做的事,全力以赴,不去瞻前顧後,不會因爲可能的失敗而止步不前……
活到今天,如果要給降谷零如今得到的成功做一個總結的話,他會這樣自我評價。
如果認知訶學的本質,就是唐澤言之鑿鑿說的這樣,是努力的人未必一定成功,但夢想總有抵達的機會,是強烈的願望足以改變這個世界,是念念不忘、必有迴響,是心想事成……
那麼給所有人帶來了奇蹟的唐澤,自然也不會被這個世界所辜負。
【rank up!RANK 5】
【習得能力:“天才的全力以赴”(全技能經驗值增幅+50%)】
【在恢復記憶的那個瞬間,遇上了一個自己能如此共情的協助者,用最快的時間找到了接納這個世界,與接納自我的方法,這已是無數可能性中最好的那個結果。
魔術師牌是大阿爾卡納的第二張牌,是愚者旅途的引導者。它象徵着實現目標與夢想的能力,也代表着智慧、力量與未來。
這也是你眼中的安室透/降谷零,同樣是通往終局最初的鑰匙。空白的愚者,唯有在鏡中不斷自顧,才能找到答案和結果。
你不斷前行,你在創造新的未來,你在改變舊的歷史,你已走上命運的轉折點。】
唐澤低下頭,重新整理自己被揉亂的頭髮,第一次沒有在被安室透當成小孩子亂搓的時候發出抱怨。
“那就,承你吉言了,天才先生。”
————
“啊,不愧是zero。”
聽完了諾亞斷斷續續的轉播,諸伏景光如此評價道。
整個人趴在桌上不願意擡起頭的松田陣平轉過頭,斜了諸伏景光一眼:“什麼‘不愧是zero’的,你在說什麼。他在笑我們誒,你該不會要誇他情緒控制的夠快,笑的時間不長吧?!”
在這傢伙眼裡,降谷零到底是個什麼形象啊?!他有時候真的是服了諸伏景光了。
“喂喂,你在說什麼呢?”已經在回來的路上調理好了的諸伏景光哭笑不得,“我是說唐澤的問題啦,唐澤!別看唐澤只有18歲,這小子的主意可硬着呢。老實說,除了zero,我覺得這個世界上恐怕沒人能拿的住他了。”
他們和唐澤現在是隊友,唐澤對團內的成員幾乎是不設防的,他們能看見唐澤所有的狀態。
別人對唐澤或許因爲各種原因而有誤解,已經觀察了他這麼久的諸伏景光則不然。
唐澤總是會表現出的那種尊重與願意溝通,與其說是他的性格,倒不如說也是唐澤優秀社交能力的一部分。
他總是能精準試探出一個人的喜好,然後按照自己的需要,扮演對應的角色,輕而易舉就能獲得很多人的好感,而他真正的本性,遠比表現出來的更加強勢,有一種柔和但不容置喙的控制慾。
嚴格來說,也算是一個控制狂了。
只不過一般的控制狂會享受他人的畏懼和遵從,唐澤則更享受自己制定的秩序被推行,以及別人對他的引導毫無察覺的樣子罷了。
連宮野明美、灰原哀、包括萊伊之類的,這些被唐澤格外重視的親人,還有他們這些觸及了唐澤本質的隊友們,都只能給出自己的意見,是否要遵從,唐澤總有自己的想法。
唯獨zero是不太一樣的。
不知道他當初和唐澤遇上的時候是怎麼做的,但光是唐澤總在因爲他而改變自己的計劃這一點,就足夠令人稱奇了。
“你這麼說的話,還真是,有一種小降谷上輩子替唐澤擋過導彈的感覺。”擺爛地癱坐在一邊的萩原研二擡起頭,冷不丁來了一句,“說到底,要不是真的把他當成重要的朋友,唐澤是不可能花費這麼大功夫把我們一個個搞回來的吧。”
“所以說,不愧是zero啊。”諸伏景光贊同地點了點頭。
“你們兩個還誇上了……”松田陣平翻了下眼皮,“現在的重點是這個嗎,現在的重點難道不是,下次遇到零我們到底怎麼在不被笑死的前提下活着回來嗎?”
萩也就算了。這傢伙實在是死了太久,嚴格來說現在都只能算是剛脫離實習警察的階段,暫時還不會參與進他們的工作裡。
他,還有諸伏,可都是因爲各自的工作需要,每週都要換好假身份去零組跑兩趟的啊,根本沒有機會躲開降谷零的好不好?
“嗯,雖然確實有點丟人,但也是個好事吧?”諸伏景光攤開雙手,“這樣的話,zero就會慎重一點,不至於莫名其妙死在沒人發現的地方。以唐澤的性格來說,肯定是不可能放任他真的入土爲安的。不珍惜自己的生命,就要被所有人圍觀着從蛋裡掉出來了哦……”
莫名其妙覺得他這句話還真的很有威懾力的松田陣平:“……”
“喂,我感覺你在罵人啊……”萩原研二嘴角抽了抽,“我們也不想的好不好?”
不論是突然死在爆炸現場,還是被人從蛋裡拽出來,也沒人徵詢他的意見啊?
確實有點指桑罵槐的諸伏景光露齒一笑。
他正要再和萩原研二貧嘴兩句,餐廳的門被人一臉嚴肅地撞開了。
雖然他們根本沒鎖門,對方也有好好拉門把手,但從門撞上牆然後反彈回來的力道來看,這絕對可以說是撞了。
松田陣平擡起頭,不明所以地壓下一邊眉毛:“怎麼了淺井,這麼一臉嚴肅的樣子……”
從他加入到現在,淺井成實情緒一向很穩定,即便真的很急,他也不會表現的太明顯。
據給他講大家來源故事的星川說,是因爲淺井成實也可以算是做過兩年臥底的樣子,爲了不讓自己外露的情緒被仇家察覺,下意識控制情緒太久了,多少有點黑水迴流的意思。
看見他這麼明顯地表現出緊張的嚴肅情緒,就有一種事很大的感覺了。
“諾亞,唐澤沒在看網站吧?”在開口前,淺井成實先問了趴在桌上手機裡的諾亞一句。
“沒啊,他在咖啡館和黑皮先生閒聊呢,嗯,這會兒聊到蛋的原理以及是不是能被物理打碎了……”諾亞稍微探聽了一會兒,回答道。
“那就好。”淺井成實鬆了口氣,然後很嚴肅地表示,“緊急任務,米花圖書館館長疑似是毒販。我們必須在唐澤發現這個請求之前處理掉他。”
“什麼意思?”松田陣平茫然,“這個人和唐澤很熟?”
“當然不熟。”淺井成實嚴肅地說,“但我們不抓緊時間解決,讓唐澤發現了,我怕他拿着噴火器,去把人做的很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