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7章 唐澤:他還得謝謝我呢!愛爾蘭再次睜開雙眼的時候,強烈的天旋地轉感和過分明亮的光線令他好一陣恍惚,花費了一段時間才總算回憶起自己身在何處。
胸口被狙擊子彈所貫穿的傷口仍然在隱隱作痛,能清晰感覺到布料摩擦在傷處的尖銳刺痛,但有過太多受傷經驗的愛爾蘭很清楚,它的內裡已經癒合到了不影響行動的程度。
他曾在組織中見過一些類似的特效藥物,但大多用於應急處理,比如快速封住傷口避免感染和影響行動的凝膠之類的,有這等效果的治療藥品還是第一次見。
“這就是你的底氣嗎?庫梅爾。”愛爾蘭沒有擡起頭去看坐在對面的人,自言自語一般唸叨著,“是有兩把刷子。”
他身上已經形成了貫穿肺部的傷口且大量失血,不過閉眼接受了一陣來自雪莉的治療,內在的損傷就已經完全癒合。
就連表面的傷口,也彷彿只是爲了證明他曾經確實受了重傷而殘留,完全在他的疼痛耐受範圍內。
“所以,我昏倒前看見的並不是幻覺。那是蘇格蘭,對吧?”話鋒一轉,愛爾蘭直接追問。
先前意識失去的太過急促,醒來之後又因爲出現在面前的雪莉而情緒波動,他沒空提出這個問題,但他不覺得那是自己的幻覺。
他和蘇格蘭並不熟絡,只有過幾面之緣,再怎麼離譜,哪怕是瀕死前的幻覺,他的人生走馬燈也不應該出現蘇格蘭的形象纔對。
唐澤輕笑了兩聲,沒有迴應愛爾蘭的任何問題。
從儀器中甦醒之後,此時的愛爾蘭對他已經不可能造成威脅了。
不,應該說,愛爾蘭在東都鐵塔從自己的槍口前撿回一條命以後,主動權就已經到了他手裡,愛爾蘭已經沒有資格討價還價了,他也沒有義務替對方解惑。
“擡起頭,奧利弗·施耐德,看著我。”交疊起雙腿,擺了個閒適的大佬姿勢,唐澤直接命令道。
被直接叫破了本名的愛爾蘭有些驚悚,不由自主順著他的要求,猛然擡起了頭。
庫梅爾坐在一張高腳凳上,翹著二郎腿,腳尖還在有節奏地晃盪,姿態極爲放鬆,似乎完全不把他這個人高馬大的成年男性視作威脅。
他不知道什麼時候改換了易容,身上雖然還是他身爲明智吾郎時經常穿的那套雙排扣外套,面容卻已經換回了唐澤昭的樣子。
望著這張臉,愛爾蘭不禁恍惚了一瞬間,然後更加驚悚地發現……
他居然覺得此時此刻,神態氣質完全是庫梅爾本人,裝都沒裝一下的這個虛假的唐澤昭,讓他剋制不住地產生親近和信任的感覺,生不出絲毫的敵意。
兩手交叉放在膝頭的唐澤從他的臉上感受到了這種情緒,露出了理所當然的自信笑容。
儘管明智吾郎只是一個虛影,庫梅爾更是衆人聯手打造出的幻象,但他先前告訴過柯南的話沒有絲毫摻假。
經由唐澤夫婦之手誕生出的精神舒緩類的醫療器械,其底層邏輯都是爲了治療唐澤,被組織用這種手法洗腦過的人,是無法出手傷害唐澤的。
時機恰當,經過一些手法和藥物的配合之後——比如現在坐在他面前的愛爾蘭——更是能直接達到對他的話生不出違抗之心,言聽計從的程度。
因此,愛爾蘭臉上的陰霾和恐懼也不是無的放矢,這種清醒地意識到自己被控制和束縛的感覺,一定很令人恐懼。
此刻的唐澤,在乾的確實就是比組織還組織的事情。
“看樣子你已經感受到了,很好,奧利弗,我不喜歡在無謂的事情上多費口舌。”心裡琢磨著這些事情,唐澤面上還保持著庫梅爾的狀態,“我不需要遊說你接受我的要求,也不需要和你談什麼條件,你現在已經是個死人了。嚴格來說,你和‘他’一樣,已經是我個人的私產了。”
說完,他扭頭,朝著實驗室的另一個角落擡了擡下巴。
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的手腳沒有受到任何束縛的愛爾蘭僵硬地坐起身,看向他示意的方向。
穿著一身黑色衛衣,低頭沉默不語的諸伏景光靠在那裡,閉眼假寐,一副完全沒聽見他們對話的樣子。
其實諸伏景光來不來的,這齣戲照樣能唱,主要是昨晚上的即興表演讓唐澤感受到了這位臥底尤勝降谷零一籌的對戲功力,索性拉過來一起試試彈性了。
唐澤任由愛爾蘭盯著諸伏景光猛瞧,語氣依然閒適:“你可能會想問我是如何做到的,我背後還有沒有其他人,但你大概也清楚,如今的我沒有回答你的義務。我現在來見你,只是爲了稍微澄清一些事情,順便告知你接下來要做的任務。”
愛爾蘭勉強收回震撼的視線,重新看向坐在面前的唐澤。
從他睜眼到現在,庫梅爾彷彿自說自話似的,用一種念稿般平淡又沒有起伏的口吻在宣告事實,絲毫沒有聽他回答或者反應的意思。
愛爾蘭知道,自己確實沒得選。
他過去的人生和組織已經綁定的太深了。
和庫梅爾類似,他十幾歲就加入組織所屬的暴力團伙,他的身份、他在世俗社會的財富和地位、他過去積攢下的資源,都隨著他被組織列入需要消滅的目標而灰飛煙滅。
他一無所有,而且一旦暴露,還會招致組織不死不休的窮追猛打,除了和雪莉一樣,轉投庫梅爾的麾下,他也沒有其他轉圜的餘地。
看他情緒還算平穩,唐澤滿意地點了點頭,很有儀式感地擡手打了個響指。
等了半天的諸伏景光看他兩眼,才默默掏出準備好的袋子。
道理他都懂,看唐澤在這嘚瑟,他難得和zero共情了一下,覺得他們團長這個樣子是真的有點欠揍在身上的。
安靜的諸伏景光像個只會依照指令行事的機器人一般,將一副眼罩扣在愛爾蘭頭上,然後用袋子直接套住了對方腦袋。
然後他操作了兩下診療牀,將它徹底放平下來,接著就好像推了一臺手術用平牀,把愛爾蘭連人帶牀剷出了實驗室,推到車庫的位置。
同樣半埋進地下的車庫距離實驗室並不遠,一輛寬敞的SUV已經等在那裡了。
“……總感覺哪裡怪怪的。”抱著胳膊圍觀的松田陣平一直等到SUV的車門全都關好,才把憋了好一會兒的吐槽說出口,“這算什麼運送方法,救護車嗎?”
“你可以更直接一點的,像靈車。”站在他身邊的淺井成實毫不留情地接話。
明明有很多讓愛爾蘭乖乖帶上頭套,自己爬上車的方法,非得用這種方式運……
也就唐澤能搞出這麼陰間的操作了。
“我這不是覺得,靈車一般沒人在後面陪著一起嗎?”目送諸伏景光跟著牀一起從後車門坐進去的松田陣平攤手。
正經做過好些年醫生的淺井成實忍了忍。
其實他兼職法醫的時候,就是這麼幫著運屍體的。
看在大家都忙乎了一整晚的份上,又考慮到因爲地點在東都鐵塔,還那麼高,他們不得不借道炸彈犯本橋洋司的殿堂快速直達,淺井成實好歹沒把這句更陰間的吐槽說出口。
雖然面上平平無奇,好像沒有任何出場畫面,但是今夜的幕後,是怪盜團兢兢業業清了本上和樹殿堂一晚上,又抓緊時間快速轉移到東都鐵塔,替團長撈人的加班事實。
大家都是很忙碌的,現在估計也都很疲憊,被迫再次面對本橋洋司更加癲狂的惡意的松田陣平,心情同樣不會太好。
“等leader到地方,給出確切的要求之後,下午還有新活要忙呢。”淺井成實拍拍松田陣平的肩,“抓緊時間睡幾個小時吧。”
怪盜團的工作狀態已經很捲了,可他們團最卷的其實還是賊頭子唐澤自己。
唐澤一旦自己帶頭捲起來,那是真不當人啊。
松田陣平按揉了兩下太陽穴,沒有反對淺井成實的勸說,接過了他手裡遞過來的藥劑,轉頭回屋。
成實說得對,接下來還有一場惡仗呢。
————“施耐德先生,是你啊。好久不見。”
走下車的愛爾蘭剛適應穿越清晨的薄霧猛地映亮視野的天光,就聽見了一聲飽含驚喜和詫異的呼喊。
這聲音他並不陌生。
轉頭看去,他就在庭院的玄關處看見了一張熟悉的臉。
“美咲小姐……”他輕聲叫出年輕女孩的名字,再扭過頭,看了眼靠在車門邊,無聊地打起了哈欠的庫梅爾。
他當然認識這個女孩,她是枡山憲三的孫女,年齡比愛爾蘭略小一些,是枡山家僅有的還沒有婚嫁的直系親屬。
他跟隨在皮斯科身邊數年,與皮斯科說一句情同父子或許有些誇張,他也不確定皮斯科如何考慮他們兩個的身份,但對愛爾蘭而言,這個陰險卻也和善的老者,是被他視作父親一樣推崇尊重的人。
他和庫梅爾矛盾的根源也在這裡。
皮斯科是被琴酒所殺的,但皮斯科相關的後續掃尾工作都是庫梅爾接過去的,按照組織裡流傳甚廣的說法,還是庫梅爾主動攬過去的。愛爾蘭想要去阻止時,枡山家,乃至於和他存在密切社會關係的姻親,都已經被殺的寸草不留了。
他們中的一部分人,確實很難從組織手裡留下一條命,但那些對組織的存在毫不知情的,本來是有機會活下來的。
庫梅爾仇恨自己的父母這件事屬於大家都知道的秘密,很多人認爲,是因爲組織拒絕了協助他弒父的要求,轉而把吞口重彥的性命交給了皮斯科去處理,令庫梅爾對皮斯科心生怨恨,纔會做出這麼偏激極端、禍及家人的報復。
愛爾蘭在接觸庫梅爾,感受到對方惡劣的性格之後,對此深信不疑,此刻突然看見自己認定的早該死去的人出現在眼前,他的指尖禁不住地發著顫。
事實的真相不僅與傳言相去甚遠,甚至可以說,是截然相反的。
“施耐德先生,看見你平安無事,我就放心了。”美咲拍了拍胸口,高興地笑了起來,“爺爺突然出事之後,您也沒有了消息,我還以爲你……”
她說話的功夫,又有兩個人從屋子裡走出來,看見愛爾蘭,同樣興高采烈。
在不瞭解組織事務的枡山家人眼中,愛爾蘭是枡山憲三的保鏢,因爲一同出生入死,爲枡山憲三做了許多事,和枡山憲三感情深厚。
枡山憲三都死了,保鏢還好好活下來的概率一下子變得很小,現在看見愛爾蘭平安無事,這些和他相處不錯的枡山家親屬都很高興。
“你能平安無事就好。”美咲沒有把那些傷感的話說出來,只是看了眼靠在車上讓他們自己交流的唐澤,放低了一些聲音,“所以,您也被唐澤先生救下來了嗎?”
已經完全明白自己的真名是怎麼暴露的愛爾蘭轉過頭,看著無聊地低頭玩自己指甲的唐澤,抿了抿嘴,沒有說話。
真相和所有人的猜測都完全相反。
庫梅爾不僅沒有報復枡山憲三,反而是大費周章,爲組織準備一場浩大的海市蜃樓,把枡山憲三的家人全都救了下來。
枡山憲三家算不上人丁興旺,但三四代人、又有公司的商業規劃和姻親關係在,往少了算,四五十人也是有的。
安排這麼多人憑空消失,改頭換面生活,其中的難度以及需要耗費的資源不是個小數目。
他說的沒錯,他們之間確實不存在仇恨,是他需要替死去的皮斯科,欠庫梅爾一份天大的人情。
“是的,你說的沒錯。”愛爾蘭深深吸了口氣,“我也被他救下來了。”
————
“組織裡的人普遍認爲,我是應該憎恨皮斯科的。”唐澤聳了聳肩,“這是偏見。我其實很感謝他,感謝他替我殺了我父親。”
捂著胸口的槍傷,愛爾蘭腳步很慢地走到撐著欄杆,俯瞰下方污濁河水的唐澤身邊,一言不發地聽他說著。
“我想殺了他,我當然想殺了他,甚至於,面對組織的要求和任務,我唯一的條件,就是殺了他。”唐澤收緊五指,做了個攥緊的動作,“可真的要我動手,我其實是做不到的。”
這句話不完全是演技。
殺死吞口重彥,是星川輝的願望,是當時的他最大的心願,但唐澤知道,他會如此許願,正是因爲他自己做不到。
星川輝被控制了太久,是個脫離正常社會的存在,他的詞典裡是沒有反抗這個詞的,這也是他覺醒的速度會那麼緩慢的原因之一。
如果庫梅爾真的就是星川輝他自己,皮斯科替他去開的這一槍,確實是幫到了他的。
“所以我爭取到了這個任務,我僞造了他們的死亡。盡我所能地幫他一把,就當是我的謝禮了。”唐澤放下手,聳了聳肩,“你也不用替他道謝,我對他的死袖手旁觀,甚至可以說這個任務有一部分本來就是我的責任,這件事我同樣不否認。”
愛爾蘭張了張嘴,想要反駁什麼,看了眼那間小小的院落,喉結滾動兩下,最後只是沉重地喘了口氣。
“你替他隱瞞了身份,告訴他們,救下他們的人是秘密調查案件的日本公安。這點還是要謝謝你。”愛爾蘭整理完語言,這樣說道。
比起一個成了犯罪組織高層的家主,一個稍微觸及了灰色產業,以至於被犯罪組織殺害的枡山憲三,對這些一無所知的人來說顯然更好接受一些。
他們失去了更爲優渥的奢靡生活,卻也有了徹底脫離黑暗面的機會,這種選擇的權力,完全是庫梅爾賦予他們的,他不覺得說一些謊方便套取情報有什麼問題。
唐澤古怪地打量了一眼他的表情。
他就說吧,不需要枡山憲三的家人配合他們說什麼謊,只要實話實說,這幫人就會自動自發地往自己的邏輯上去腦補,降谷零就是多操心。
他和波本在組織裡的人設都快是癲佬二人組了,誰能相信他們是日本公安啊?
琴酒都不信我跟你說!
“只是爲了我自己而已。”唐澤實話實說,“要是真的毫無利用價值,我也不會把他們保下來。”
他說的都是大實話,但愛爾蘭明顯不是這麼想的。
愛爾蘭做了個深呼吸,再次按了按傷口的位置,然後動作艱難地,做了個半跪的動作。
沒想到還有這種環節的唐澤頭皮跳了一下,堅強地撐住了,硬生生地接受了他的大禮。
明明這是一場浩大的忽悠,明明自己只是抓個好用的打手和背鍋俠,唐澤卻總有一種這傢伙下一句會是什麼“你他孃的就是老子的master嗎”之類的怪話。
十幾米外,跟著他過來的諸伏景光默默轉過了身,從他微微顫抖的脊背來看,憋笑憋的很辛苦。
完全沒感受到兩個假酒同事的情緒,愛爾蘭低下頭,說話已經全都換成了敬語:“我確實沒有反抗的資格。下令吧,告訴我需要我做什麼。”
從立場上說,早在剛拿到代號的時候就在陽奉陰違,救下了皮斯科那麼多親人的庫梅爾與現在的他立場一致,他們都是要對抗組織的叛逆。
從現狀上講,他也確實已經被庫梅爾控制,更有藥物天才雪莉不知道如何動的手腳,他本就需要屈從於事實。
……考慮到發生在江戶川柯南身上的現象很有可能也和雪莉有關,這羣人的謀劃,也不是現在的他能去思考的。
並不知道面前的人腦子裡在發散怎樣的陰謀論,總算達成目標的唐澤按了按額角,說出了那個迫切的任務。
“你知道‘木原川’嗎?他現在,是帝丹高中的心理醫生。”唐澤走近一步,居高臨下地俯視著愛爾蘭,“我需要你找到他,在不驚動其他人的前提下,給他一點教訓。處境還是太過安全了啊,某些傢伙。”
安全到還有空給自己的殿堂上AT力場,整的人累死累活打不進第二層。
呵,喜歡龜是吧,我倒要看看你本體都被抓出來之後,你能龜到什麼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