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諾心看着坐在自己辦公桌對面的琴音,表情一臉嚴肅。
琴音終於還是決定在辦公室裡與白諾心談這件事。
“你拿着的是什麼?”白諾心在琴音送來的文件上籤好了字,遞迴給他的時候看到了琴音手上還有其他文件,就猜到,那纔是琴音來此的真正目的,因爲剛剛簽好字的文件原本只要秘書送來就可以了。
琴音看了看白諾心,動了動嘴脣,卻沒有說出什麼。
“到底……是什麼?”白諾心突然有種不想問下去的感覺。
“一張《人體器官捐獻登記表》的複印件。”琴音回答着白諾心的問題,卻在不經意間握緊了拳頭,一張紙自然是低不過他的指力,在他的手中皺掉了。
“你要填寫《人體器官捐獻登記表》嗎?”白諾心眼神遊離,不敢與琴音的視線相對。
“不是我的……”琴音的目光卻從未離開白諾心片刻,憑藉兩個人的之間的默契,他知道白諾心一定感覺得到,他要以這種方式讓白諾心知道,這件事並不是他想躲就能躲得掉的。
“哦。”白諾心淡淡地應了一聲,雖然與琴音沒有視線的交集,但是,還是感覺到了琴音傳遞過來的壓迫感,讓他坐立不安。
琴音看着白諾心,雖然白諾心一直在顧左右而言他,但是,琴音卻很清楚,白諾心的心中應該已經很清楚琴音專程來此所要說的是什麼,只是……白諾心還是不想接受現實罷了。
從之前接到調查員的電話到今天,已經過了差不多半個月的時間,在這十幾天裡,琴音一直以各種各樣的方式暗示着,就是爲了讓白諾心事先有個心理準備,尤其當琴音得到這張《人體器官捐獻登記表》之後,他覺得,是時候把一切明確地告訴給白諾心了。
白諾心漸漸垂下了眼瞼,卻只是稍許幾秒鐘,隨即他看向琴音,眨着眼睛,笑着問道:“吶,我們今天晚上出去吃吧?約會約會!”
現在不是約會的時候吧?琴音知道白諾心只是在逃避而已。不過……今天與他約會也未嘗不可,那樣的話,也許會稍稍減輕一些他的痛苦。琴音把《人體器官捐獻登記表》放了起來,笑着對白諾心說:“那我就把我今天晚上的時間交給你了,不過,只限晚餐結束之前,之後,就要反過來,把你的時間交給我,怎麼樣?”
白諾心笑着衝琴音豎起了大拇指,可是心中卻在想:要不要在晚餐結束之後就逃掉呢?
琴音別墅
羅拉把最後一口粥喝了下去,她今天吃掉了整整一碗粥,而且,最讓她吃驚地是,今天她的肚子居然有餓的感覺了。
這種好的現象讓徐管家也欣慰不已,喜悅的心情從他的表情中顯而易見。
肚子填飽的感覺讓羅拉超級滿足,這真是久違的感覺啊,以前從來沒覺得原來填飽飢餓的肚子是一件這麼有成就感的事情。
“要不要再填些?”徐管家笑眯眯地問道。
羅拉拍拍自己的肚子,心滿意足地說道:“不了,已經很飽了,謝謝你徐叔。”
徐管家笑着點了點頭,收拾起餐具就去忙他的工作了。
餐廳裡只剩下羅拉一個人了。
羅拉堆靠在餐椅上,仰着頭,看着天花板,漸漸地嘟起了嘴。
最近……似乎有些不對頭呢……
謨他……對自己徹底無視了呢……
羅拉閉上眼睛,不許自己再想不開心的事情,免得又對自己造成不必要的壓力。還是想些開心的事情吧。
比如說……最近這段時間,琴音和白諾心之間……一直瀰漫着粉粉的戀愛氣息……
想到這裡,羅拉突然笑了一下,不知道爲什麼,對於琴音和白諾心走在一起,羅拉似乎並不覺得意外,甚至覺得他們早就該坦然地承認,早就該開始這段感情。真是超級讚的完美組合啊。雖然不太容易被世人接受,可那又怎麼樣呢,只要自己喜歡就好。
愛,從來就沒有錯的。
……想到這兒,羅拉皺了皺眉頭,她又想到了謨。
謨的愛情呢?謨和白若心的愛情又是怎麼樣的呢?到底是什麼原因,讓琴音和白諾心如此憎恨着謨呢?
因爲想到謨,繼而又想到這幾天他的態度,羅拉臉上的笑意消失了,她睜開眼睛,再次看向天花板。
謨他……爲什麼要無視自己呢?羅拉這段時間一直在想這個問題。
一切,似乎是從上次謨和魯瀟然對峙之後開始……不,準確地說,是自從那次與羽緋交談之後,謨就從他的眼裡把自己抹殺掉了。
沒有電話、沒有問候、擦身而過時完全無視了羅拉的微笑,甚至連大家在一起探討劇本的時候,也完全沒有眼神的交流。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究竟羽緋對謨說了什麼?
不過,自己有什麼可以讓羽緋拿來說事兒的麼?羅拉想不出,那也就是問題不是出在自己身上了?謨有什麼把柄被羽緋抓住了嗎?不,也許不是謨的,也許是若心的?那天,就是在羽緋說到事關若心之後,謨纔會跟着羽緋離開。
是理由?還是藉口?
羽緋突然提起若心是何居心?
威脅?恐嚇?還是利用?
……還是……色誘?
羅拉又想到了謨和羽緋一同離開時的背影……就算是現在想起來,也還是超級不爽呢!
突然眼前閃過模糊的畫面……似乎是謨和羽緋兩個人在把酒談心……
羅拉把手放在胸前,這種突如其來的孤立感是怎麼回事?還有難以形容的悲傷、嫉妒、恐懼和不安……
話說自己爲何會看到這種讓人不爽的畫面?羅拉用力地搖了搖頭,自己這是在做什麼啊?
羅拉的指尖在胸前的疤痕上敲了敲,就像是想要敲開心門叫醒裡面那個沉睡的人。
“喂~是不是真像你說的,我喜歡上他了?我喜歡上謨了嗎?我是在嫉妒他和羽緋在一起嗎?所以,纔會幻想出那種讓人不爽的畫面?”羅拉輕聲地問道。
“羅拉小姐是在和我說話嗎?抱歉,我沒有聽清楚,能麻煩你再說一遍嗎?”徐管家聽到羅拉在說話,可是,她的聲音實在太小了,完全沒有聽清楚。
羅拉吃了一驚,坐直了身體,不知道什麼時候徐管家又回來了餐廳,他回來了多久,羅拉居然一直沒察覺,看來,是她想得太入神了。
“只是自言自語罷了,卻沒想到被徐叔聽到了我的小秘密。”羅拉擺出一副又擔心又生氣的表情,但是,任何人都能從她的語氣中聽出她是在開玩笑。
徐管家看到羅拉天真的表情,不禁想:原來,這個孩子也會有這種表情啊。爲了配合羅拉,徐管家做了一個緘默的表情,表示他一定會保守秘密。
羅拉和徐管家相視而笑。
就在這時,羅拉聽到開門聲,知道一定是琴音回來了,於是,十分開心地對徐管家擺了擺手後,即跑去迎接琴音。
看到羅拉歡躍着跑開的樣子,徐管家突然覺得那個背影看上去好像是若心。多少年來,徐管家就一直看着若心這樣子去迎接白諾心和琴音,一時之間,徐管家不由得紅了眼眶。
“歡迎回來!”羅拉從餐廳探出頭,笑着與琴音打招呼。
“啊,我回來了。”琴音笑着迴應。琴音看着羅拉,這麼開心的羅拉真的很少見,她今天有什麼值得開心的事情嗎?不知道是不是因爲確定了羅拉移植手術的心臟捐贈就是若心,所以纔會覺得她二人如此的相像。此時的羅拉,似乎與若心重疊在一起。
“還要出去?”羅拉看琴音手中沒有車鑰匙,像這種情形就是說他不會在家裡呆很久。
“嗯~?你居然知道?嗯,一會兒還要出去,我回來只是換套衣服。”琴音鬆了鬆領帶。
“哦~?有約會?”羅拉打趣地說道,心中卻覺得暖暖的,看樣子,琴音是要與白諾心去約會呢。
“呵呵……”琴音只是幸福的笑着,並沒有否認。他親暱地拍了拍羅拉的頭,問道:“今天怎麼這麼開心?有什麼好事情嗎?”
“我今天覺得餓了,而且,吃掉了整整一碗粥喲。”羅拉像是一個等待表揚的小孩子。
“嗯~?”琴音一愣,隨即開心地撥亂了羅拉的頭髮,像哄小孩子一樣稱讚她:“好厲害啊!我們的羅拉好厲害呢!”
猛然間,琴音和羅拉都愣住了,笑容凝固在他二人的臉上。
時間停止了差不多足足有半分鐘,直到徐管家出來迎接琴音,他二人才回過神來。
琴音尷尬地笑了笑,扔下一句“我先去換衣服,馬上還要出去”後,向羅拉點了點頭,就回了他的房間。
羅拉在琴音上樓之後,也上了樓,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剛剛那種熟悉而親切的感覺……究竟是怎麼一會兒事呢?
電話,在羅拉的手上振動着。
羅拉慢悠悠地把電話拿到自己的面前,看向屏幕,驀然坐起身,咳了幾聲,清了一下嗓子,接起了電話,語氣充滿了驚喜:“謨?”
“你在哪裡?”謨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沙啞。
“琴音家裡。”聽到琴音的語氣,羅拉之前的驚喜頓時化爲烏有。久違地聽到謨的聲音,可是,爲什麼他的聲音沒有絲毫的感情?難道,他連聲音都要刻意地與自己拉開距離嗎?
“你能出來嗎?我就在門外。”謨還是來見羅拉了,雖然與羽緋約定除了工作不能再見羅拉,可是,讓問題就那樣懸在那裡,謨做不到。
“嗯,可以喲,我馬上下去,稍等一分鐘。”羅拉急忙對着鏡子捋捋頭髮,然後又對着鏡子裡的自己笑了笑,纔出了房間。
從琴音的別墅走出去,就看到謨站在大門外,羅拉笑着向謨跑過去,興高采烈地與他打招呼:“嗨……”
羅拉的話才吐出一個字,謨立刻拉過羅拉,雙手緊緊地抓着她的肩膀,語氣和態度都極爲惡劣,問道:“你移植的是誰的心臟?”
“什麼?”羅拉不明白爲何謨的態度變得如此反常,而且,他怎麼會提到自己的心臟移植手術?
“我在問你,你移植的是誰的心臟?”謨用力地搖晃着羅拉的肩膀,他已經耗光了耐性,他現在就要知道答案。
“謨,你是怎麼了?你不要這麼大聲好不好,琴音在家,他不知道我心臟做過手術,而且,我現在還不想讓他知道……”羅拉顧不得謨已經把她晃得頭暈腦脹,她還不想讓別人知道她做過心臟移植手術這件事。
“不想讓琴音知道?你是不想,還是不敢?”謨瞪着眼睛,那樣子就像要把羅拉生吞活剝一樣。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羅拉心中漸漸升起了怒氣,她把頭扭到一邊,不再看謨,甚至決定如果謨再對她這麼無理,她會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少在這裡裝無辜,你會不知道我是什麼意思?那好,我再明確地問你一字,你移植的心臟是不是若心的心臟?你告訴我,告訴我啊?”謨狠狠地捏住羅拉的臉頰,強迫她看着自己的眼睛。
聽到謨的話,羅拉先是一愣,隨即用力撥開謨捏痛自己手,難以置信地反問道:“若心?我怎麼會移植她的心臟?你是從哪裡聽來的?”
謨看着羅拉,從她的眼睛可以看得出,她自己也是第一次聽到這個消息,她的驚訝絕對不亞於謨第一次聽到這個消息時的心情。
謨鬆開羅拉,轉身離開。
羅拉從謨的身後一把拉住他,問道:“你把話說明白,什麼若心的心臟?你是說,我移植的心臟就是白若心的心臟?”
謨轉回身,看着羅拉,雙眼通紅,沒有說話,只是將羅拉的手甩了下去,繼而開車離開。
羅拉看着謨坐進車裡,看着他在車裡極爲怨恨地瞪了自己一眼,再看着他開車絕塵而去。羅拉在心中反覆地問自己同一個問題:難道……我移植的……真的是白若心的心臟?那個謨所愛的白若心?那個白諾心稱爲小天使的白若心?那個琴音當做妹妹的白若心?而我,竟然全然不知,而我,居然還賴在琴音家裡一呆就是數月,而我,還在爲得到了琴音的關心,白諾心的體貼,謨的守護而感到開心……
這就好像……我偷了若心的生活,偷了本該屬於她的這一切……不可原諒!不可原諒!!不可原諒!!!
我是個罪人,千古罪人,不可饒恕的罪人……
我有何面目再面對他們,又有何面目再呆在這裡?沒錯,我不能再呆在這裡了,我要離開,我必須馬上離開。
羅拉轉身想要回樓上收拾東西,卻在大門外停住了腳步,她擡頭打量着琴音的別墅,從上至下,從左到右,然後,在靜立片刻後,鬆開了放在門上的手,一步一步,慢慢地向後退着,轉身逃開……
現在的我,怎麼還能若無其事地進去那個家?
羅拉在琴音別墅門外的一舉一動,都被遠處停着的一輛車子裡的男人看在眼裡。直到羅拉倉惶地逃亡,他才長長地吁了一口氣,這樣,她就再也無法在琴音、白諾心以及謨的身邊容身了。
喬尼笑着,一副如願以償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