擔心吵醒熟睡的妻子,嶽震皺着眉頭對晏彪擺擺手,躡手躡腳的起來,他把晏彪拉到一邊後才說:“暫時不要,都擠在一起更不妥。你先回去,讓弟兄們小心戒備,我過去問問土老頭,是不是他們的探子。”
哥倆一個向前,一個往後,各行其事,沒等嶽震接近,就被女真那邊負責警戒的溫迪罕現,他趕忙輕輕咳嗽了一聲。
“吭吭,溫統領不要誤會,本少有事想問問你們。”
心想嶽震這麼晚找來肯定沒好事,溫迪罕一陣頭大,站在原地連連拱手道:“震王請稍等,我去叫醒南王與尊神。”
看到他那副心有惴惴的慌張模樣,嶽震暗自好笑擺手說:“那倒不必了,只是前面的兄弟來告訴說,有可疑之人躲在林中窺探,本少過來問問是不是你們的人?如果是,溫統領去知會那些探子一聲,讓他們不要再靠近了,鬧出誤會大家都不好看。”
“哦?有這回事?”溫迪罕皺起眉頭道:“沒有吧,不過震王你也知道,我們現在分成了三批,沒準是是騎兵那邊派出的斥候,您先回去稍候,我馬上就去查。”
嶽震點頭回來躺下,溫迪罕叫來烏朗節警戒,他騎着馬往後面去了。
不大一會的功夫,馬蹄聲再次響起越來越近,嶽震擡頭往女真人那邊看去,聽到他們帳篷裡響起一陣人聲,緊跟着幾個人影向這邊過來。
稍稍走近些,嶽震看到是完顏雍,四統領緊跟在後面,看樣子馬車那邊只留下土古論和術虎老夫婦。幾個人快步而來又都是臉色凝重,四統領還帶着兵刃,看得嶽震心裡也咯噔一下子,站起來迎上前去。
“震王,我剛剛問清楚了,後面的兩隊沒有派出探子。”
溫迪罕說話的功夫,他們幾人已經與嶽震接近,嶽震聞聽臉色微變,用懷疑的眼光環視着他們,沒有說話。
佟鎮遠輕輕搖頭道:“震王,絕對不是我們派人盯梢。據我們所知,烽火堂四處散佈消息之後,有很多來歷不明的漢人都到了遼東,我們幾個想去四下查探一番,震王如果信不過就一起來,我們保證不去驚擾郡主的車帳。”
聽人家這樣說,嶽震還真就不好意思跟過去了,他尋思,只要土古論不出手,四統領還奈何不了前面的柔福。“好吧,希望幾位守信不要打什麼歪主意。”嶽震點頭肯,四統領分成兩撥,從道路的兩側向林子深處搜索過去。
盯着四統領的身影消失在山林中,嶽震回頭道:“南王還是回去接着睡吧,昨夜本少聽某人嘮叨了整晚,這會已經困的眼睛睜不開了,要去睡覺嘍。”
看着嶽震邁步就走,完顏雍在他身後呵呵笑道:“震少好定力啊,呵呵,難道你真的一點都不擔心?”
“哈哈,本少心底無私,光明磊落,沒什麼好擔心的,自然是吃得香睡得着。不像有的人,心裡不但裝着萬里錦繡河山,還要抽冷子算計一下身邊的親朋好友,唉,可憐哦,活得真是辛苦。”
背對着完顏雍的嶽震搖頭嘆息,話語也是尖酸刻薄,不過完顏雍卻好像沒聽見一樣,壓低聲音熱切道:“震少,能否幫幫雍哥?”
嶽震很無奈的回身,四下看看也壓低了聲音說:“南王你高擡貴手,放過小弟吧,你們哥倆把小弟當傻子耍,弄個假貨來騙人,小弟都認了,你還想怎樣?惹不起你們,我躲還不行嗎,小弟從此後甘拜下風,見到你們兄弟退避三舍總可以了吧。”
完顏雍猛然一僵,臉色刷白,愣了好一會才跨步上前,拉住嶽震的臂膀,拉着他向路邊的林子裡走去。“走,震少你一定要幫我,你也一定願意幫我。”
“喂,我說南王你的膽子也太大了吧?小弟可是不介意,手裡再多一個人質···”
根本不理會嶽震的調侃,完顏雍拽着他躲進樹木的陰影中,眼睛亮的瞅着他。“震少先別忙着拒絕,聽我把話說完,你再做決定。我想與震少串通合作,故意放走小靈兒,你願意幫我嗎?”
聽到這些驚人之語,輪到嶽震陷入呆滯,愣了好一會,他才古怪的看着完顏雍問:“一夜之間你就想通了?不怕遼東部族作亂啦?”
“不瞞震少,其實這個想法在我腦子裡早就有。如你所說,我是想不通,是不敢,害怕背上大金罪人這個罵名。但是我現在真的想通了,如果非要賠上妹妹的生命,才能換來大金的表面平靜,我寧肯不要!這一次是小靈兒,如果他們下一次要我的命呢?只要你肯幫我,放心,完顏亮那邊我頂着,我有辦法拖住追殺你們的大軍,不過時間不能太長,你們必須儘快逃出遼東才行。”
又是好一陣的愣神,嶽震最終還是艱澀的搖頭說:“對不住雍哥,這個忙我幫不了。你想通了,土老頭呢?還有鐵獅子門那些人呢?我不信你能全盤掌控,再說,我們現在是泥菩薩過河,自己能不能逃出去還是個疑問,怎麼幫你?”
聽他拒絕,完顏雍頓時有些急了,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正要開口,道路那邊突然傳來一聲巨響,他們腳下和身邊的樹木跟着劇烈顫抖起來。
突如其來的動靜讓嶽震驚駭欲絕,因爲聽聲音的來處正是柔福那邊,他甩開完顏雍,拔腿就衝了出去,等他回到道路上,被驚醒的人們已然亂成一片。
片刻前還一片寂靜的夜晚,頓時充滿了高低不同的大呼小叫,向前飛奔的嶽震一邊推開擋路的人流,一邊高喊讓大家鎮定,可惜他的聲音淹沒在亂哄哄的嘈雜中,誰會注意?就在他看到完顏靈秀的馬車安然無損,還沒有來得及鬆口氣時,身後又是一聲巨響,他猛然停步,頓時心跳欲狂。
因爲他這一次真切的聽出來,這是火藥爆炸的聲音,他也突然想到,妻子還在巨響的方向熟睡。
人從理智到瘋狂只需短短一瞬,此刻回身狂奔的嶽震就變成了一隻狂獸,憤怒和驚慌不但讓他的眼睛充血,也讓他失去了對外界的感知。
一個拳頭大小陰影在他身旁落下,驚天動地的巨響將他掀翻在地,感覺不到疼痛,耳邊的轟鳴讓他聽不到任何聲音。跌跌撞撞的爬起來,他再次衝進慌亂奔跑的人羣,瘋狂的呼喊着找尋。
‘轟隆’巨響又從身後襲來,求生的本能讓他頓地飛竄,也讓他和迎面而來的一個人結結實實的撞在一起。
刺耳的慘叫和胸骨斷裂的聲響,讓嶽震的聽覺和感知猛然恢復,那人口鼻噴出的鮮血濺到他的臉上,溫熱而腥鹹液體也終於讓他冷靜下來。我的兄弟們在流血!我的兄弟們正在一個個的死去!我要趕快去阻止!
飛奔到他們剛剛睡覺的地方,嶽震的眼睛頓時紅了,被火藥炸開的泥土觸目驚心的裸露着,兩副馬鞍被炸飛了好遠,馬兒不見,妻子更是蹤影皆無!
眼冒金星的他緊咬牙關,狠狠的一拳砸在地上,拳頭上的疼痛勉強讓他恢復了些許清明。蹲下身,他仔細看看四周,稍稍鬆了一口氣,沒有血跡,妻子的大弓和箭壺也不在。
嶽震剛要順着蹄印去尋找,前方驟然響起一連串的巨響,還夾雜有人怒吼的聲音。他趕忙擡頭看去,完顏雍他們的帳篷和那輛馬車,已經在接二連三的爆炸聲中支離破碎,同時他還看到了土古論的身影。
襲擊的主要目標是這裡!是那輛載着假欽宗的馬車!
“王八蛋!啊!”嶽震立刻明白了是什麼人襲擊了他們,他也像焦頭爛額的女真尊者一樣仰天怒吼着,轉身衝進了路旁的樹林。
捕捉到那羣正要退走的黑衣人,嶽震還能不急眼?怒吼了一聲“想跑!”像出膛的炮彈一樣殺過去。真正遭遇到強硬的抵抗後,他又不得不冷靜下來,這些人強悍的團隊作戰能力,還有他們隨時都可能扔出來的爆炸物,很快就讓嶽震完全冷靜下來,他明白,如果再這樣衝動,後果堪憂。
以肋下受傷爲代價,嶽震終於搶到戰機,用膝蓋撞碎了對面黑衣人的胸骨,終於打破瞭如跗骨之蛆的五人梅花陣,也惹得更多黑衣人包圍過來。
閃身,後退,怒火化作了冰冷的殺意,周圍的樹木成了他最好的掩護,他要讓敵人知道,他纔是山林中最優秀的獵手,收割生命的獵手。
成功的襲殺了一個黑衣人後,嶽震再次隱藏,雙方的戰鬥延伸到了樹林深處,這時已經天近拂曉,半明半暗的山林,讓他如魚得水,收放自如,也讓黑衣人放棄了退卻,顯然是要給那些死去的同伴報仇。
‘轟隆隆’巨響在山林裡迴盪,嶽震剛剛藏身的大樹被生生炸斷,黑衣人們飛快圍上去的時候,他們又失望了。
嶽震覺黑衣人手中,那個黑乎乎類似手雷的東西,需要點燃引信才能拋出爆炸,這也讓他有了一個閃避的時間,儘管時間很短,但是對他來講已經足夠。
‘喀嚓’鬼魅一般從天而降,嶽震的肘臂重重擊在黑衣人的脖頸上,黑衣人應聲軟到,一陣陰風也出現在了嶽震腦後。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他給人家準備了一個陷阱,出擊之時也就落入了別人的圈套。
抱頭飛竄,雖然他已經很快,可還是沒有躲過身後的攻擊,被一隻手掌拍在了肩上。
‘噗···’口中血箭噴射而出,嶽震也成功的接着掌力加,幾個如脫兔一般的閃轉騰挪,又消失在叢林裡。
可是他不敢再大意,肩背上火辣辣的疼痛告訴他,剛剛偷襲的那人很強,而且還在後面緊緊的咬着。
飛身翻上一個大樹冠,嶽震像靈貓一樣緊緊貼着樹幹,屏住呼吸側耳傾聽。兩側都有隱隱約約打鬥的聲音,看來黑衣人的敵人不止一個。戰鬥中他也一直在留心,到目前爲止還沒有覺有弓箭手參戰的跡象。他可謂喜憂參半,妻子遠離黑衣人要安全一些,可是她現在何處呢?
心思一亂,呼吸的控制也跟着亂了,危險的感覺突然襲來,嶽震想都沒想,擰身翻滾到一旁。
‘砰!’剛剛他棲身的那根樹幹,被一隻白皙的手掌擊中應聲折斷,順勢下落的嶽震對着那個一起下降的黑衣人,惡狠狠的飛腿踢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