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不僅成子禹對左莫藺的做法感到了不安。轉身離開的左莫藺自己也在質疑自己的做法。
如果是之前的自己,一個女人算什麼。可是……想起來方纔成子禹提出的提議,他放棄城西的項目,條件是自己放棄林夕……
不,那不可能,左莫藺再次在心裡否定了一遍這個想法。她,終究是跟別人不一樣的。
其實有時愛情很奇怪,不愛是不愛,怎麼樣都不會愛;可是愛了也就是愛了,就是她,只有她,誰都取代不了。
那麼,自己,是愛林夕的嗎?左莫藺又在心裡問自己。
愛?傷痕斑駁、覆冰蓋雪的心忽然在左莫藺咄咄逼人的問話下顫抖起來。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童年時的陰影生生切出心上的疤痕,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是不是愛上她,也不知道我會不會愛上她,只是我現在不能、不敢、也不想放手。因爲我知道,我想要的東西,一旦放手,就再也回不來。
哪怕是陪上左氏未來幾年的命運,我也願意賭這樣一個不確定的明天。林夕,我會一直都在。
不再搭理成子禹,左莫藺走進病房。牀上的人兒擡起頭來,嘴脣泛光眼睛放光,亮亮的看着自己。“你們在說什麼呢?”好奇的小女人幾番想要偷聽,可偏偏醫院的門隔音效果太好,自己又不敢打開門,只好坐回牀上生悶氣。
左莫藺失笑,兩個有仇的人在一起能談什麼呢?無非是爭、爭、爭罷了,以前是爭利益,現在,左莫藺看了一眼這個活生生的小女人,是你。
當然這話不可能對林夕說,否則萬一提建議的是成子禹,踩炸藥的是自己,那可就不好玩了。潦草地敷衍了一番小女人,左莫藺監督着既沒探聽到消息,又要老老實實吃完飯因而顯得心不甘情不願的小人兒吃掉了早餐。
中午時分,醫生來查房。林夕正在不依不饒地追問左莫藺究竟是誰背後下黑手,傲嬌左卻不想讓林夕捲入這些紛爭,只是淡然地告訴林夕不用再管,自己一定會處理好。
看到醫生推門進來,林夕終於收起在左莫藺身上戳戳點點的手,氣悶地“哼”了一聲。
醫生慣例詢問過後,對左莫藺說了一番話。林夕又沒聽着,等左莫藺回來後張牙舞爪撲上去:“這回你要還不說就跟你沒完!”經過了這一系列事件,自己現在不僅對成子禹毫不客氣,甚至也不再怎麼害怕左莫藺。
左莫藺被林夕鬧着問了一早上,現在也是小孩兒心性大起。卻壓着笑意,淡淡開口說:“醫生說,從來沒見過你這麼活蹦亂跳的病人,讓你趕快收拾東西滾蛋,別佔着醫院的牀位了。”
“呀——”居然敢這麼說我。林夕不依不饒又撲了過去。
不過,很明顯某人的三腳貓功夫還不夠經久風浪的人看的。
笑夠鬧夠,總算收拾好東西辦了出院。
左莫藺開車將林夕送回了樓下。
看到昨天自己停在左家別墅忘了開走的SUV此刻正規規矩矩地停在自己樓下,林夕面上並沒有表現出來什麼。
這個成南,恐怕是又去到處去找
自己了吧。雖然成子禹什麼都沒告訴林夕,可是林夕還是轉念間憑着蛛絲馬跡就猜出了成子禹一大清早一臉疲憊滿身風塵的真正原因。
林夕一副無事人的樣子回到醫院上班了。
左莫藺自從那天在自家門口真情流露之後,這回卻是有點坐不住了。
“哎,咱家老大怎麼了。怎麼總是一副坐立難安的樣子?”
“我哪知道啊,有膽量你自己去問他。”
左氏上上下下儘管繁忙無比,可還是任一個人都看出了自家老大的不正常來。
左莫藺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往常平靜如水甚至可以說是古井無波的心裡現在就跟養了只小青蛙似的,總在呱呱叫着一個名字。
林夕,林夕,林夕……
不得已,左莫藺只得再次約見了林夕。
辦公室裡。
“左莫藺,我都說了多少次了,你不要把沒病當作有病。要我說啊,你這就是矯情。”林夕收拾着診療書。雖然自己認爲左莫藺確實有執念,可是也不能讓他一趟一趟隨心所欲地往心理診療室跑,不然會加深自我的錯誤認知的。
最好的方法,還是自然而然的痊癒啊。
左莫藺卻固執地坐在對面看着這張又回覆到精緻妝容冷漠神情的小臉——工作時間的林夕看到沒病裝病的左莫藺從來都是毫不客氣的。
“我每天就來一次。”左莫藺冷冷的開口,不容置疑的語氣卻說着商量的話。
林夕頭痛地看着他,怎麼這麼難呢?剛開始居然說要上午下午各來一次,當自己這裡賣藥是賣盒飯一樣的嗎?自己義正言辭拒絕以後好不容易改口成一天來一次。一天來一次也不行,這裡再怎麼幹淨整潔也是醫院啊。
“我看你應該去看看精神科,不是我這心理科。”林夕冷冷地諷刺。
往常高傲得不可一世的人今天卻似渾不在意林夕話裡的譏諷。而是自言自語道:“精神科倒是不用了,對了,你這麼一說我想起來,我想去看看眼科,上次我覺得你生氣起來樣子好看極了,你說我是不是應該去看看?”
“你!”林夕這回是真的被氣到了。美目圓睜,怒氣十足。這人兒,怎麼好好說着說着話反倒開始調戲起自己來了!
“開玩笑開玩笑,”左莫藺見好就收。“那說好了我每天約你給我診治一下啊。”
“不行!”這回連道理都懶得講了,直接硬梆梆拒絕道。
林夕心下苦悶。這人,怎麼一點都不知道進退好歹?
林夕想起來安娜直往左莫藺身上撲的姿態,心底有種莫名的情緒。自己的確是不想看見這樣的畫面。可是,又想起來那個竊竊私語的背影和得意陰險的笑容,命要緊,自己不想看見又有什麼關係呢?
皺緊了眉頭,林夕揮手趕人,“不行不行不行……”
左莫藺還是頭一次這麼手忙腳亂的狼狽,卻又不敢強來,怕惹到林夕生氣。
“那就
兩天,每兩天!”左莫藺連忙說。
兩人站在門口,一個個兒高,一個個兒矮,可是氣勢上卻旗鼓相當。
“不行。”個子低低聲音卻不小。
“那我去找院長安排,就說你拒絕顧客。”左莫藺無法,兩天就要是極限了,不能再退讓了。只好扯出院長這面虎皮大旗來。
林夕一下子收聲了,笑鬧的勁兒也安靜了。
左莫藺直覺不對勁,將埋着臉的小腦袋強行擡起來,左莫藺看到了兩行清淚。一下子就慌了。“你怎麼了,你別哭啊。”
雖然也見過很多女孩、女人的眼淚,左莫藺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慌張自責。
“沒事。”林夕倔強地抹去眼淚,向後退了一步。眼神裡帶着一種左莫藺熟悉的情緒。
那是——年少時的自己滿身傷痛時最熟悉的情感——戒備。
心裡涌上來的情緒忽然讓左莫藺有點喘不過氣。
“林夕,你怕我?”有點不敢置信,左莫藺問。“爲什麼?”
林夕卻沒有答話,反問道:“害我的人是不是安娜?你是不是怕我傷害她所以不告訴我?”
左莫藺哭笑不得,好心當做驢肝肺的感覺總算自己親身體驗了一回。
“是不是?你說啊!”林夕卻似有點情緒失控。
“昨晚查證的結果,應該是安娜無疑。”腦海中回憶着今早會所送來的圖紙,左莫藺看着林夕的眼睛一點一點斟酌着開口,以免再被誤會。“不過我不是怕你傷害她,我是怕她再傷害你。”
林夕沉默着。
“我真的是怕她傷害你。至於她,我不會放過她的,她會付出自己相應的代價。”最討厭話說二遍的左莫藺以爲林夕是不相信自己,急急忙忙補充道。
“你走吧。”林夕疲憊地閉上眼睛揮了揮手。
“……”左莫藺也盯着林夕的臉,“你爲什麼怕我”,倔強的重複着。
“因爲我不想捲入你們的紛爭!正如你所願意的,我覺得你們太可怕了!我怕了,累了!”林夕突然瞪大眼睛大喊。而後放低聲音:“是,你們都有權有勢,在你們眼裡,權勢就是一切,權勢的高低就能決定一個人的生殺予奪,我林夕沒權沒勢我玩不起不跟你們玩還不行了嗎!”
訝異的感情淹沒左莫藺的心頭。
林夕還在繼續:“想想我其實很害怕,如果當時你沒來得及趕到,我林夕就爲了一頓賠罪飯就陪上了自己的後半生,而這,只是那位安娜小姐上嘴脣碰碰下嘴脣的事情。我在你們眼裡,就如同一隻螻蟻一般吧。”
重新閉上眼睛,不想去理會心臟突然出現的緊握感來自何處,林夕用近乎耳語的音量包裹住左莫藺的耳朵,眼睛,心臟:“所以,左莫藺,你對我,只是偶然對一隻路邊的螻蟻感興趣罷了。哪一天你對我失去興趣,恐怕我會比現在的下場悽慘十倍,百倍!所以請你放過我吧。”
這番話說到最後,竟隱隱然有些淒厲之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