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莫藺看着面前的人羣,臉色一點一點陰沉下來。不明就裡的衆人以爲他將要責罰下來,不由得出現了陣陣騷動。
正在所有人心中都忐忑不安地看着這個長相俊美但幾乎可以說是掌握了自己一干人的生殺大權的男人,卻見他揮手叫來了自己的手下,低聲耳語一番後,對着衆人說道:“還有人知道些什麼嗎?如果沒有了的話,今天就到這裡吧。”
說到最後,竟隱隱然有些疲憊之意。
沉寂片刻之後,會所老闆上前一步,半彎着腰對左莫藺說:“左總,今天看來是問不出什麼了,夜也深了,要不今天就到這裡?您先回去休息,我明天就讓他們把所有的錄像視頻都拷了給您送過去。”
左莫藺沉默,點了點頭,轉身離開。
衆人一鬨而散。
但是左莫藺的手下卻沒有走,因爲剛纔左莫藺交待的是:“一寸一寸搜,如果找到安娜,即刻帶來見我!”
左莫藺有自己的考量,安娜若是還在會所,那麼找到之後帶到自己這裡來,人在這裡,怎麼樣都好說。可是一旦回了家有了安家的庇護,想再弄出人來,恐怕還要費些思量。
駕車回到醫院,在門口碰到了等着自己的手下,左莫藺沒有理睬,腳步匆匆走向林夕的病房,助手一路小跑跟在後面彙報左莫藺送林夕回來期間會所一干事物的處理情況。
說到最後,助手小心翼翼地請示左莫藺:“左總,那一幫子地痞流氓怎麼處理?”
左莫藺眉頭驟然擰起:“怎麼處理還需要我教你嗎?”
“不是不是,單是那個流氓倒很好說,麻煩就麻煩在他背景比較深厚,剛剛查探清楚他有個遠房親戚在北安市的行政系統很有影響力。”還不停的在包間裡威脅我們呢!助手連忙解釋,同時在心裡暗暗撇嘴。
“送到監獄去吧。”疲憊地揉揉眉心,左莫藺冷漠給此人判刑。北安市,還沒人能威脅到我左莫藺!眼中閃過一道精光,遠房親戚?笑話!既然這麼愛美女,就扔到監獄去慢慢尋找吧!
助手領命而去。
左莫藺走到病房門口,看着素白的房門,默默地站了一會兒。
林夕,對不起,我真的沒想到。
一個人孤單太久了,左莫藺雖然很清楚北安市的人心浮動,自己的安保工作一直都做得很好,幾次雷霆手段下來,那些覬覦自己位置的宵小之徒也算是安分守己起來。
只是這一次,的確是疏忽了啊。
突然增加的小小甜蜜,因爲自己的緣故,也差點變質成了能毒殺自己的毒藥。想起來那個輕輕巧巧的清麗微笑,左莫藺心裡再一次隱隱作痛起來。
林夕,我以後,會保護好你的。
從來不輕易給別人諾言的左莫藺在心裡默默地說。
只是他也許孤單一人了太久,也許漂泊不定了太久,也許在北安市獨掌大權了太久。他大概忘了,沒有什麼是不變的,即便是他,也沒有資格這樣潦草地下結論。
不過沒關係,年輕人,看不
清太遠,明天的甜蜜,眼下的安寧也是該得的,正是因爲如此,暴風雨之前的夜,才總是能讓人陷入黑甜的夢鄉,並由此更顯得刻骨銘心。
左莫藺腦子裡亂紛紛的,深吸一口氣,壓下亂七八糟的想法。
伸手推開門。
“呀。”輕輕地一聲低呼。牀上的小身影飛快地鑽進了被子裡去,只露出兩個眼睛在外面。
左莫藺臉上忍不住微笑起來。
彷彿看清了進門來的是誰,牀上的人而又小小地哼了一聲,“吱呀吱呀”地在醫院的病牀扭動着身子,背過身去。
左莫藺放慢腳步租到病牀前。
林夕緊閉着眼睛,眉心微微地擰着。
他幹嘛要到我跟前來,林夕內心不滿地嘀咕着。快走開快走開,不知道爲什麼,林夕現在一點兒也不想看見左莫藺。
“醒了?”冰山的聲音儘管再怎麼溫柔,可是裂開的冰縫也總是會有寒意冒出來。
林夕不搭腔。假裝自己已經睡着了,期盼這個人快快識趣,自己走開。可惜左莫藺從來都不是那麼容易識趣的人。
聽了半天身後沒有動靜,林夕悄悄地將眼睛睜開一條縫。
一張沒有表情的臉近在咫尺,正目不轉睛地盯着自己!
“啊——!”林夕的慘叫聲迴盪在病房裡。左莫藺皺着眉頭直起腰,幸好安排的是單人病房,這個樓層也沒幾個人,要不剛剛這種深夜慘叫,如果ICU病房在隔壁,恐怕當場就嚇死幾個危重病人。
林夕嚇得小心臟撲通亂跳,整個人“出溜”一下都縮進了被子裡。
病房裡漸漸安靜下來,林夕在被子裡捂出一身汗來,卻不願探出頭去。
自己在醫院已經清醒好一會兒了,從迷茫到想起來一點兒失去意識之前的事情,用腳後跟兒想也能知道發生了什麼。
不過自己卻並沒有感受到像小說裡描寫的那樣渾身痠痛手腳無力什麼的,甚至她偷偷地檢查了一遍自己身上,連吻痕都沒有發現一枚。心底悄悄泛上一股甜蜜,左莫藺,你聽到我的呼救了嗎?
但是這會兒真見到自己的救命恩人了,反倒又沒臉出來見人了。
丟死人了!一定被他看到自己那種樣子……雖然說到底還是自己太大意了。林夕在被窩裡咬牙切齒,生平形象都毀光了啊,到底是誰害得我!
“喂。別躲了,我知道你醒了。”被子外面的人涼涼的開口。見被子裡面的人不說話,錨定被窩裡的臉的位置張開手指覆了上去。
“唔……”被窩頓時劇烈地翻騰起來,“呼……”心有餘悸的某人從被窩裡掙扎出來,翻身坐起,大口大口地喘氣。
左莫藺好氣好笑地看着這張氣呼呼的小臉。
“左莫藺你要謀殺啊!”緩過神來,熊熊怒火頓時燃起,林夕的小臉被氣火照的粉嫩粉嫩的。
“唔,現在知道羞了?中招的時候怎麼那麼爽快?”左莫藺看着這張小臉,心裡泛上一種久未有
過的情緒,大概是可以稱作“調皮”吧,忍不住地想要逗一逗她。
林夕更生氣了。雖然說自己也有錯,可是這種時候當然不能承認啊。
林夕小腦袋瓜一轉,眉頭一皺,說道:“今天晚上你先是輕薄我,然後又要賠禮道歉。我被你脅迫着接受你的賠罪,吃飯的地點是你挑的,吃飯的客人是你請的,還是我不喜歡甚至是很討厭的人,我沒有當場拒絕已經是很給你面子了。最後我被這場鴻門宴算計,你居然還敢這時候跑來笑話我?”
一樁樁一件件地訴說着左莫藺犯下的錯,越說林夕越理直氣壯,說到“不喜歡的客人”的時候,林夕想起來安娜那張不可一世的臉,心裡更是氣不打一處來。等到說完,林夕已然一副我哪裡有錯憑什麼羞愧的表情,趾高氣揚地瞪着左莫藺,竟似是反客爲主,要一個回答。
左莫藺卻沒想到這小女人做心理醫生這麼些年,早已經練得伶牙俐齒,這回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眼前閃過安娜得意的笑容,左莫藺清楚這筆帳遲早要算,卻不知道該怎麼跟林夕解釋。
低下頭看着理直氣壯看着自己的林夕,有心想安慰幾句,卻又拉不下臉。只得硬梆梆地撂下幾句話:“那好吧,就算是我錯了。不過你放心吧,我去得很及時,你沒受到什麼傷害。”
幸好,你沒受到什麼傷害。左莫藺心裡默默地說着。自己的手下在那間包間裡制服那幫地痞流氓的時候,有人小聲嘀咕被自己的人聽見,彙報自己說是這個胖子忽然想要裝什麼風雅,這纔沒有立即侵犯林夕。
否則……想起來自己被誆騙出去和回來路上浪費的時間,跟會所的經理在大廳交涉花掉的時間。左莫藺心裡一陣後怕。
林夕翻了個白眼:“這還用你說?本小姐吉人自有天相。”心下卻是微微的鬆了一口氣。自己檢查是一回事,從這人嘴裡聽到又是另一回事兒了。
“這麼晚了你快回去吧我要休息了。”飛快地說完這一句話,林夕重新掀起被子鑽了進去。被子裡立刻鼓起鼓鼓囊囊一小塊。
左莫藺甚至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被送客了!
心裡有一點點驚訝的情緒瀰漫開來,左莫藺眼神不善地瞪着被子,卻毫無辦法。
總不能掀開被子把人提溜出來吧!
送客,就送客吧。是她,又有什麼關係呢?
只得輕輕嘆了一口氣,對着被子用自己最大可能的溫柔說:“你先不要急着辦理出院,在這裡好好休息休息,門外有看守的人,有什麼需要可以直接吩咐。我明天再過來看你。”
從來沒有追過女孩子也沒有對女人動過心的左莫藺當然不知道自己的語氣還是很冷冰冰的,帶着一股子命令的味道。就像這世上有人覺得我已經摘盡了這顆酸不溜秋的野蘋果樹,可是卻沒見過甜甜的蘋果園。
聽見腳步聲響起,最後消失在輕輕的關門聲後。
縮在被子裡的人兒,鎖在眼眶裡的眼淚,終於才肆無忌憚地溢出悲傷。被子中那個小小的人影輕輕顫抖着。
事情可以過去,風暴終究會平息,只是災難之後的滿目瘡痍,又怎麼輕輕抹去,慢慢撫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