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洛陽皇宮燈火通明,一輛又一輛鮮麗華貴的馬車駛入宮門。
皇上舉辦羣英宴的事情在貴族子弟中掀起了軒然大波,消息靈通的達官貴人們都知道,之前皇帝最中意的可是劉尚書的公子劉尚,如無意外,劉尚就是準駙馬了,怎麼突然之間,皇上就改了主意要重新挑選了呢?
雖然對皇上的舉動感到詫異,但王公大臣們也不是傻的,天上砸下來一塊餡餅,怎可讓別家奪了去,那可是長公主,皇上放在心尖尖上疼的人物,自己家族中的子弟若有幸成爲駙馬,藉着長公主在皇帝心中的地位,哪有不飛黃騰達的道理。
“相府二公子到~”
“洛親王世子到~
“定遠侯大公子,二公子到~”
……
通報聲響徹在大殿裡,到場的衆人紛紛找着自己的銘牌落座。
此時,大殿某角落,兩個鬼祟的身影隱藏在陰影中,赫然是緋真和楊小聰二位。
“你看,那個坐於首席的是相府的二公子白子軒。”
楊小聰隨着緋真的視線望去,那執酒談笑的男子,一身月白項銀細花紋底錦服,大片的蓮花紋在白衣上若隱若現,倒也算的儒雅俊秀。
“他倒也蠻不錯的嘛,劉尚就算了,他你也看不上?”楊小聰調笑道。
緋真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我的眼光你不是最清楚。”
“咳,咳……”楊小聰被自己嗆到,抹了抹額上的虛汗,訕訕道:“我又不是你,怎麼就清楚了。”
緋真莞爾,也不再答話,只是指着那首席下位說,“那位是定遠侯世子,霍雲。”
那人比白子軒低一位,全身的盔甲閃爍着金屬光澤,面容剛毅,經過戰場的磨礪,渾身自有一番血性。
楊小聰撇撇嘴,“參加個宴會還穿盔甲,也不嫌累的慌。”
緋真不理會某人的吐槽,“這兩人你且記住了,不出意外你最大的敵手就是他們了。”
楊小聰隨意的掃了掃到場的貴族子弟們,突然目光移到某一處的時候,面露古怪的神色,幽幽道:“最大的敵手?我看不見得吧。”
“嗯?”緋真面露疑惑。
楊小聰手指着大殿裡左排的最後一位,“你可否給我介紹介紹,那人是誰?”
緋真擡眼望去,只見那人青衫摺扇,好奇的四處觀望,淺色的髮絲襯的玉色的肌膚更加的白皙剔透,如果忽略他瘦削嬌小的體態的話,那緋真真要讚一聲,好一個翩翩濁世佳公子。
不過現在,“怡兒?”驚詫過後,緋真額上蹦出一塊青筋,“這是羣英宴,她也敢亂來!真是……真是……”
“喏,我看她纔是我最大的敵人吧。”楊小聰努努嘴,一副唯恐天下不亂的樣子。
“真是胡鬧!”緋真氣惱至極地跺了跺腳,滿臉的恨鐵不成鋼。她現在滿腦子都是怡兒,也顧不上給楊小聰介紹了,隨手將楊小聰從陰暗中推了出去,接着就撂下了一句話,“自己找銘牌坐下,我要和怡兒談談。”
楊小聰被緋真猝不及防地一推,腦袋突然昏沉了一下,向前踉蹌幾步,才陡然清明過來,趕忙立穩身形。
幸好沒摔,不然丟人丟大發了,楊小聰甩了甩頭,暗自慶幸。不過自己最近確實有點不太對勁,時常會感到頭昏,許是累了休息少的緣故吧。
大殿已然來了不少人,不少子弟聚在一起相互寒暄互探底細,畢竟能娶公主的可只有一個啊。
楊小聰繞過已經有人落座的桌子,從後排一一找過來,奇怪?怎麼沒有呢?自己沒錢沒權沒地位,按理說會被安排在最後方啊,難道是自己太不引人注意而被擺牌子的人遺忘了?
這個想法才從腦子裡冒出個頭就被楊小聰掐掉了,緋真好不容易纔找到自己這個合作伙伴,又怎麼會犯這麼低級的錯誤,讓自己功虧一簣呢。想到這層,楊小聰耐着性子,穿過人羣,繼續向前找去。
當楊小聰終於看到自己銘牌的時候,不禁暗歎,就說吧,緋真是個靠譜的人。不過下一秒,確認自己座位的時候……楊小聰瞅了瞅自己的正對面,一襲白衣的白子軒正舉着酒杯朝自己微微示意,脣角揚起一抹溫潤的笑容。
再笑!我呵呵你一臉!楊小聰咧咧嘴角,回敬了白子軒一個笑容,淡然入座。內心裡一萬隻草泥馬在奔騰,居然是右排首座!緋真這也太給她面子了吧,頂着四面八方傳來的好奇有之,不服有之,嫉妒有之的目光,小聰童鞋瞬間凌亂了。
端起面前的酒杯,輕綴,試着無視他人的目光,眼神飄向最後的那一桌,扮着男裝東張西望的緋怡已不在座位上了,眼神迴轉,飄向自己一開始呆的角落,果然,雖然看不大清,但是兩個模糊的人影還是看的出來的。
不知道緋真把怡兒喊去說了什麼,才一會兒時間,就見着緋怡紅着眼眶,倔強的回到了自己的位置,而緋真也不見了。
這兩姐妹啊,楊小聰搖搖頭,一個拼盡全力想保護姐姐,另一個卻始終把她看做孩子。
“皇上駕到,緋真公主到~”一個尖細的嗓音穿破了大殿的寒暄聲,楊小聰斂迴心思朝正門看去。
一身明黃龍袍的中年男子大步跨進殿來,冠冕加身,眼神掃視,不怒自威。緋真也換了公主朝服緊緊的跟在皇帝后面,雍容華貴。再後面就是通報伺候的太監了,楊小聰眉毛一挑,呵,原來是熟人,是這老太監,要不是當初自己偷偷進宮被這老太監發現,自己或許還不會與緋真重逢呢。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公主千歲千歲千千歲~”衆人離席齊齊下跪,楊小聰也隨着衆人跪下行禮。
“都起來吧。”緋真老爹坐上了龍椅,揮一揮手道,“朕今日來是爲真兒選駙馬的,你們若是一直跪着,叫朕如何挑選呢,還不回席。”
照樣隨着大流,楊小聰起身,褲腿還沒拍呢,就聽到龍椅上的人說,“真兒的救命恩人呢,讓朕瞧瞧究竟是何模樣。”
楊小聰只得又站定,長長的過道上只留有她一人,擡頭面對着皇帝,不卑不亢。
皇帝的目光掃過來,只輕輕一撇就轉移了去,對着下首的緋真說,“父皇很想看看,能得你力薦的人究竟有何吸引人的地方。”
緋真眼角彎彎,噙着笑,“父皇,你看着吧,不會叫你失望的。”
“是嗎?真兒這般有信心?”皇帝又瞥了一眼楊小聰,不卑不亢這點是很令他讚賞,但真兒的評價在他看來是過高了,面前的人不過是個連功名都沒有的平民小卒而已。
緋真搖頭,緩緩說道:“不是兒臣有信心,因爲是他,兒臣願意相信。”
“好!”皇帝一拍手,對着楊小聰說道:“公主對你如此高看,朕就等着你接下來表現了,可不要讓朕太失望啊。”
楊小聰心裡頭冷笑,皇帝果然不待見他,說出的話,句句帶貶,雖然心生不滿,但楊小聰還是裝着樣子回道:“小民定當盡力而爲!”
一回到座位,就見那個老太監迤迤然走到中間,高聲宣佈道:“身爲駙馬雖不用滿腹經綸但也不可不同筆墨,今日第一輪的比試的題目,便是”才”。諸位世子可借筆來表達對緋真公主的情思,皇上英明,考慮到在場有不少武將,文采上會有所欠缺,特意叮囑不需要詩詞歌賦,諸位只可在紙上寫下三言,屆時,會有皇上和公主共同挑選出四位候選人進行接下去的比試。”
“三言?”這個奇怪的規定令飽讀詩書的公子們很是訝異,但是武將們卻是面露歡喜,比詩詞他們自然是比不過那些書香世家的。
楊小聰聽了老太監宣佈的規則,眉毛一揚,有意思,古代版的三行情書麼~
兩排宮女託着筆墨紙硯走進大殿,姿態優美,在每張桌子前站定。
三行情書啊,成爲楊蓮亭這麼久了,自己都沒寫過情書給教主大人吧!
教主大人……楊小聰心中輕念,垂眸,愣愣的注視着空白的宣紙,紙中央彷彿暈開了一道道水紋,看見了,紅衣妖媚的教主,素衫清冷的教主,牀榻上虛弱惹人憐惜的教主……
真的是,楊小聰已經不敢再想下去了,有淚珠藏在眼眶,閉上雙眼,把鹹澀的水關在門裡,然後倒灌回去。
提筆,蘸墨,爲那張空白的紙張點上墨色,思念充斥了字裡行間,筆停,寥寥數語,她爲她寫的第一封情書,可惜那人卻看不見。
眼角滑過一絲失落,待墨跡乾涸,楊小聰收起情緒,將紙交予立於一旁的宮女。
擡眼,恰巧與緋真四目相對,看到了對方眼中的擔憂,楊小聰歉意一笑,露出了寬慰的笑容,心中卻是在苦笑,自己還真是,一想到教主,連情緒都忘記掩藏了。掩飾性的朝四周忘了下,絕多數人都擱下了筆,應該也完成了。
對面白子軒已然吃起了桌上擺放的小菜,想來已經胸有成竹了。視線漸漸後飄,轉到了最後一張桌子,只見怡兒左手支起,腦袋斜靠在手腕上,目光迷離,膠纏着上首的緋真,不肯挪眼。
眼看着時間差不多了,緋真起身,宣佈道:“諸位,本宮已經迫不及待了呢,將你們的作品展示出來吧。”
一個個持着紙卷的宮女,雙手上下一拉,一句句三行情書紛紛映入眼簾。
紙卷一打開,緋真的眼就瞟向了楊小聰的方位,她最關注的還是他寫的,她也相信楊小聰是不會讓她失望的。
“牽手,相守,白首……”不自覺的把紙上的字輕念出來,很簡單的三個詞,但做起來卻是要窮極一生,方纔的一瞬間,她沒有錯過楊小聰眼中的思念,他是真的很愛那個人吧,呵,明明是寫給別人的情書,現在卻是由自己念出來,感覺還真是,不是滋味呢。
和她牽手,相守,白首,就是楊小聰她這輩子最想做的事啊。
“父皇~”緋真修長的指點向楊小聰,“他可算是候選人之一了?”
皇帝臉色淡淡看不出喜怒,“真兒不妨先看看別人寫的,再做定奪也不遲,我看那白子軒寫的倒也是不錯。”
“你如水的眸光籠着江南的煙雨,映入我那一寸一寸消融的心,從此我的眼中便只有你。”白子軒眸子微亮,望向緋真,臉上帶着淺淺的笑意,“公主,在下說過的,決不放棄,這次能不能我一個機會。”
“白公子。”緋真笑了,“機會是均等的,父皇都給你們了,現今問我要什麼機會,我又有何機會給你?”
嘖嘖,楊小聰在一邊感慨,典型的“郎有情,妾無意”啊,話說緋真有這麼吃香麼,除了公主這個身份,和那副皮相,她是想不出緋真還有啥吸引人的了。
“好了,真兒,看的出來他也是個有心人了。”聽出緋真這孩子對自己的不滿了,可皇帝他也無奈呀,真兒都這麼大了,再不找一個好歸宿,她母妃的在天之靈也不會安息的。
一排路長桌看過來,都沒有什麼出彩的了,直到來到了最後一桌,皇帝細細的品讀着,“我生命裡的溫暖就那麼多,全都給了你,可你卻察覺不到~”
皇帝訝然,這麼苦澀的話語居然是寫給真兒的?
“寫下這話的公子呢?”皇帝問持卷的宮女。
“奴婢不知,那公子寫完後就一直呆呆的坐着,方纔聽白公子唸完他的作品,奴婢一眨眼,那公子就不見了。”
楊小聰知道那人是誰,瞟了一眼緋真,她也知道。
“父皇!”緋真突然轉身,迴轉間手輕輕拂過臉頰,又立刻放下,“時候不早了,孰優孰劣,一掃便知,公佈候選人吧。”
毫無疑問,在緋真的力薦下,楊小聰順利入圍了,和她一起的,有白子軒,不知蹤影的緋怡,還有一個算是湊數的將軍霍雲。
四人排成一排,站定在中央。
老太監領了皇上的旨繼續宣佈道,“這第二輪比的是…”
尖細的嗓音戛然而止,老太監竟就這樣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大家都被這突如其來的情況下了一跳,楊小聰離着那老太監最近,小心翼翼的靠過去,視線掃到他後頸處,一根極其細小的針被髮絲掩埋,如果不是楊小聰到了古代後視力極佳,還真發現不了。
沒有輕舉妄動,楊小聰不着痕跡的退回,暗自朝緋真身邊移動,戒備,任憑後面白子軒他們擠上來。開玩笑,楊小聰和那老太監交過手好不好,連獨孤九劍都對付不了他,現今他居然悄無聲息的就中了暗器,可想而知放暗器人的武功了。
“這是?”霍雲到底是武將,對暗器極其敏銳,一下子就發現了老太監脖頸上的細針。
“皇上。”霍雲拿撕下衣襟包裹住銀針,剛想遞給皇帝,突然空氣中傳來破風聲,漫天的銀針朝大家灑來。
因着老太監無故倒下,參加宴會的衆多子弟都有了防備,幾乎是瞬間拿起桌上的餐具抵擋,進宮是不允許帶佩劍的,只能用盤子勉強湊活了。
楊小聰此時也到了緋真旁邊,抽下束髮的髮帶,低吟:“城闕輔三秦,風煙望五津。”內力瞬間繃直髮帶,擋住了進攻的細針,在自己和緋真面前形成了一圈防護帶。
皇帝那邊也有白子軒和霍雲抵擋着,隨着銀針的攻勢,十幾個蒙面人閃身進來,一半人和殿內貴族子弟纏鬥,另一半目標直取皇帝和緋真。
“與君離別意,同是宦遊人。”楊小聰以髮帶代劍,獨孤九劍運起,應對一個蒙衣人顯得遊刃有餘。
奇怪?大內侍衛呢,這麼大動靜,怎麼可能沒有驚動他們?楊小聰一心二用,思索着。
那邊見楊小聰快要破開他們的攻勢,又有兩個蒙面人攻了過來,逼得楊小聰和緋真二人步步緊退。
最後卻是發現,另一邊白子軒和霍雲保護着皇帝也是被逼退,兩邊人居然被逼到了一起,形成了一個圈子,楊小聰三人在正面抵擋,把緋真和皇帝保護在後面。
蒙面人武功很是高強,內力彷彿無窮盡一般,白子軒到底是學文的,很快力竭,敗下陣來,一個缺口就這麼被打開了,楊小聰的陣型被打亂,蒙面人攻了進來,兩把利劍同時分別刺向了皇帝和緋真。
電光火石之間,能擋掉的劍只有一把,皇帝還是緋真?根本來不及細想,楊小聰飛身擋在緋真面前,低聲道:“要是我出了事,不要忘記我的雪蓮,把它交給於尋!”
而另一邊,霍雲同時也是擋在了皇帝身前,身爲臣子,帝王比公主更重要。
白子軒卻是呆呆的癱軟在地上似乎被嚇住了,再無俊朗儒雅之風。
伏在緋真身前,沒有想象中的劇痛傳來,疑惑的擡頭,就見皇帝整好衣冠,拍了兩掌,黑衣人就迅速退去了。
“第二輪比試結束,朕覺得結果已經出來了。”
在場的人都驚呆了,緋真也是被蒙在了鼓裡,所以,所以說,所謂的刺客,都是皇帝一手搞出來的......
“依朕看,宰相之子白子軒空有文采,武功和心智都略遜一籌。將軍霍雲文武雙全,忠心爲主,卻也不是真兒的良人。至於楊小聰,雖在身份上不顯赫,但勝在有一顆真心,以你方纔的表現,把真兒看得比自己,比朕還重要,朕放心把真兒交給你。”皇帝不理會衆人驚詫的眼光,宣佈道:“朕欽點布衣楊小聰爲長公主駙馬,擇日完婚,大赦天下!”
楊小聰頭低着,領旨謝恩,她知道她又賭對了。從一開始的時候,她就察覺到了不對勁,會金鐘罩的老太監怎麼可能這麼輕易的就遭人暗算,除非是他自己僞裝的。再有皇宮有那麼多錦衣衛,大殿鬧出那麼大動靜,連皇上都可能有生命危險,怎麼可能不出動呢?除非這是有人特意安排的,也就是說這只是一個考驗!如果自己沒有牽掛的話,緋真遭遇危險自己會擋在她面前,可是,她現在不是一個人,沒有她奇特的內力,就算教主大人得到了雪蓮也是無用的,人都是自私的,她不想讓教主大人出事,她想她活的好好的,快快樂樂的!所以對於緋真,她對她不起,如果這是場真的刺殺的話,她不會擋在她面前,不會犯險的,楊小聰深知,她賭不起,她要教主大人好好的活!
此時,離洛陽千里千里之外的開封。
鴿子降落在窗櫺,被一雙纖細白皙的手擒住,輕巧的打開鴿腿上的竹筒,顫抖着打開信封。
“嗒”帶血的信紙就這麼飄在了地上。
東方白咬着脣,這是什麼意思,爲什麼,爲什麼楊兒的信會沾着血!
破空聲傳來,一隻劍擦着她的臉頰,釘入了牆中。
“誰?”窗外空無一人,只有些許昆蟲的鳴叫聲。
東方想追出去,可是平一指說過,要是她再使用內力,那她就真的廢了。
將劍從牆中拔出,上面綁着一塊布,上面寫着:“楊小聰京城遇險,若想救命,速來京城!”
大家好久不見,我終於又更文了自己也忍不住要吐槽自己了,這章實在卡的厲害,下章,下章兩人終於要見到面了!我要開始激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