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霧氣散開的很快,可是王薄那眉間略顯出的一絲憂慮卻是不見舒展,目光從窗戶外收回來望了一眼左才相,道:
“可知是何人所爲?”
“倒不知,粥鋪衣鋪和藥鋪老闆皆是被新請來做的,也做不長久,言便三日,只顧施捨百姓便是。”左才相也很是困惑:
“先以爲那施銅錢之人或許是主,卻沒想竟也是一苦難百姓,此人倒還真大膽,那如許多的錢財便不怕被人給劫了麼?”
“現在丹陽城亂是亂,可是卻還沒有哪方實力敢公然的劫這大善之財。”王薄搖了搖頭,忽然瞥向一旁的李義滿:
“多派些軍士在施捨鋪子周圍看着,可不能夠出岔子,否則,我們長白山義軍的臉可就丟盡了。”
“這······豈不是我等爲他人做嫁衣?”李義滿稍顯有絲猶豫,不由望了左才相一眼,左才相也嘆了一口氣,道:
“不做卻也得做啊,還得做好了才行。”
左才相心裡忽然冒出一種慾望來,他很想知道那暗中到底是誰做了這麼大一場手腳,不聲不響的卻是如此轟動,而且還將自己等人也都連帶着搭了上去,此人好一個手筆!
李義滿領命去了,左才相像是忽然想起什麼來,忙道:
“對了主公,軍師昨夜入城了,不過卻沒有來營,而是去了瓦崗寨落腳的大運酒肆。”
“就是那個打下瓦崗城卻改做寨子的麼?”王薄眉心微微鎖起,左才相瞅了王薄一眼,似是顯出一絲猶豫來,又道:
“原那瓦崗寨主宇文霸是軍師的師弟也。”
“竟有這事!”王薄眉心更是深鎖,盯向左才相,詢問道:
“左公看那瓦崗寨可爲我所用?”
“怕是很難。”左才相搖了搖頭:
“瓦崗寨和少華山不同,少華山之主本便沒有大爭之心,可那瓦崗寨卻顯然不如此,明面上看似是怯弱膽小,暗裡謀劃卻是長遠,凡是甘願自貶之人都是胸懷大志之人,這樣的人是絕不會甘於居人之下的。”
“既然不能爲我所用,那麼便是我敵人。”王薄目光顯出一絲陰冷的色彩來,直把左才相都看的是心裡冒出一股冷寒:
“可是軍師那裡······”
“軍師那裡本王自會處理,你便直將負責校場的事便是。”
“是!”
左才相轉身而去,在同時,房樑上一道黑影也悄然的溜下了來,如一道鬼魅般的消失在晨霧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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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運酒肆便在南門旁,天還沒怎麼亮,酒肆裡的衆人便被街面上越來越吵鬧的聲音給鬧醒了過來。
喊來酒肆掌櫃的一問,得知是有人在施捨城中百姓,便一齊出了酒肆來立在門前看去,那情景卻將衆人都給微微的震驚了一下。
只見整個城門處人頭攢動,來往不斷,吆喝聲、呼喊聲,感謝聲甚至哭喊聲都是不絕於耳。
此時李如珪從人羣中擠出來,見衆人都在酒肆門前望來,急走幾步到的近前朝衆人拱了拱手,然後道:
“除去這布鋪外還有粥鋪、藥鋪都在施捨城中百姓,另外還每人給出十個銅錢,卻問不得誰是施善之人,皆只言是受人所用也。”
幾人聞說不由相互望了一眼,各有所思,羅春卻和宇文霸對了一眼,心照不宣的一笑。
“那些布雖沒上等貨,但是卻很厚實,我都撿了些來翻看,極適合百姓禦寒所用,那粥鋪施捨的粥也挺稠實,藥鋪也都是按方抓的好藥。”李如珪眼裡含着期待的撇頭望向王伯當:
“看來這施善之人還真是用心,並非是只圖名而已,且不僅此南門,在東門、北門、西門三處皆如這一般,更是言施捨三日,怕是三日下來,城中百姓無不有被惠及。”
“乖乖!”齊國遠陡然冒出一聲感嘆來,鼓起一雙溜圓的牛眼睛掃了眼擁擠不堪的布鋪外面道:
“我道此一處便得耗去多少銀錢,卻料的還有三處,且施捨三日,這般大手筆可得劫多少道剪多少徑才直夠找補得回啊。”
“三弟不可胡言。”王伯當瞪了齊國遠一眼,齊國遠嘿嘿一笑,道:
“俺就只一說罷了,對了幾位哥哥便在店中,俺先去將俺那對鐵錘給修補好了。”
說完,齊國遠赫顏的瞄了羅春一眼,在心裡面暗自嘀咕了一聲:這個變·態,雖然自己的大錘是空心的,可是卻也有百十來斤呢,人家槍頭就那麼隨意的左右一拍,自己竟然便覺虎口發麻再也握不住,直將雙錘給震得脫手飛了出去,真特麼的是個猛人!
“三當家的還請恕羅某得罪之處。”羅春踏出一步朝齊國遠拱了拱手,齊國遠忙嘿嘿一笑,臉上盡顯赫顏之色,連連擺手,當下也不再言語,趕緊的朝衆人一拱手,然後轉身便走了去。
此人雖愛耍寶,但卻也不失一個敞亮的漢子,要不然其日後被那蓋蘇文飛刀殺死後,也不會引來大唐的二十六家總兵一起爲他報仇了!
“這個老三!”王伯當目光從齊國遠身上收回朝羅春略一抱拳,是一種替齊國遠賠禮的表情,羅春淡然一笑,擺了擺手做無妨狀,羅春已經看出來自家哥哥對這王伯當可是上心的很,一番交流下來其實自己也已經很是欣賞這王伯當了,所以此刻也是想着得盡力的幫哥哥將此人給拉上山去纔好!
王伯當瞧着宇文霸的雙眉忽一挑,顯出一抹怪異的笑容來,道:
“或許我已知曉那施善之人是誰了。”
“哥哥快說來!”李如珪是早便亟不可待的了,滿含期望的瞅着王伯當,王伯當撇頭朝着李如珪寬慰的一笑,道:
“四弟不妨問問宇文兄,宇文兄常有大善人之譽,說不定宇文兄便知曉是何人所爲呢。”
“師弟便是那江湖中的大善人麼?”虯髯客很是驚詫的盯着宇文霸,宇文霸朝虯髯客赫然一笑,道:
“甚大善人,便是爲百姓做了些許力所能及的事罷了,伯當兄過譽了。”
“過不過譽此時倒不說。”王伯當面上笑容越來越盛,又道:
“還曾聽聞宇文兄在金堤城中爲百姓分糧還要將領糧的百姓辨識個真假,那一番細心的做法倒與此施善之人有着很是相似呢。”
王伯當的話一出,虯髯客更是直將雙眼鎖在宇文霸身上。
“便如先三當家所言,這得多少錢財啊,我瓦崗一窮二小,便是我有那大善人之譽此番這等大手筆卻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也,況且如此一筆巨大財物豈是我等三人便能將之從瓦崗帶到這丹陽城來的。”
現在還不是揭開真相的時候,再者,你一問我便說了,倒顯得我前番一切行爲都只是故意做作而已,只有等到‘逼不得已’的時候纔是我‘不得不說’的時候。
虯髯客一直沒有言語,只在一旁默不作聲的盯着自己的這個師弟,他總覺得自己這個師弟很是不同,有着一種神秘的感覺。
“敢問那位是瓦崗寨好漢?”一個青衣漢子走到酒肆前站住朝衆人望來,又道:
“我家將軍送來一貼,要請瓦崗寨寨主過去一敘。”
“你家將軍何人?”徐世績踏前一步,接過青衣漢子手中的請帖來。
“我家將軍便是冀州王屬下摸羊公孫將軍是也!”
孫安祖!
宇文霸面色微變,不用說,定是爲着那凌敬坑了竇建德之事······也不對,若是如此,在北門外時孫安祖爲何不動手?
那時還沒有人呢,現在這城中如此混亂,各勢力的耳目衆多再動手豈不更爲麻煩?
“我便是瓦崗寨寨主宇文霸,你回去告訴你家孫將軍,我宇文霸隨後便到。”出來混,遲早是要還的,不管你是不是爲那事,反正避是避不開去的,那就索性不避。
“宇文寨主果然如我家將軍所料定然會欣然應承。”青衣漢子朝衆人拱了拱手,然後轉身走開了一些去候着,顯然是知曉這些人肯定是還要商議一番的。
“看此人似乎面色不善,宇文兄何時與那摸羊公有着過節?”王伯當目光從青衣漢子身上收回望向宇文霸:
“不妨我與宇文兄同去一趟,便是有着如何,我與那尚豪俠竇建德也曾有些許薄面,想那孫安祖也得多少顧念着一些。”
“伯當兄好意宇文霸心領了。”宇文霸笑着搖了搖頭,道:
“那孫安祖雖然氣盛,不過卻也自負得很,想必他還不會就此將我做何,有我兄長一同前往,定然無恙的。”
“也罷,只是需要時宇文兄儘管言語一聲便是,少華山兄弟便是瓦崗寨兄弟,不用太生疏纔好。”王伯當掃了一眼羅春,心中也是豔羨的很,怎麼自己少華山便是遇不上這般人傑?
王伯當的話也讓宇文霸心中微微一動,看來此人是認定了這施善之人非自己莫屬了啊,倒也真不愧是一心細如髮之人!
“師弟既然有事要辦,爲兄也想起還有事欲爲,這便先告辭了。”虯髯客匆忙的說出一句話,然後便和衆人作別而去。
宇文霸眉頭微皺,想起了今晨蒲勁鬆傳回來的話,心中不禁微微一嘆,怎麼這虯髯客竟然會是那王薄的軍師了呢?
望着虯髯客離去的背影宇文霸閃過一絲的思索,不過卻沒有表現出來,轉身朝王伯當等人拱了拱手,然後便和羅春往那等在路邊的青衣漢子走去,青衣漢子見了兩人走來也不做聲,轉身便頭前帶路便往北門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