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泰和幾名大將密議過後,當天晚上就命全軍上下炊火做飯。入帳休息,一夜過後,飽足睡滿的唐軍一掃旅途疲憊,重振士氣。
第二天早晨,李泰派人到安市城下的土坡上叫陣,八百精兵同聲一氣,不理城上高句麗人的謾罵,只有反覆重複兩句虜語,“懦夫!”
,“可敢出城一戰!”
虜人在城上觀望,被這聲勢滔天的罵聲蓋過去,氣的不能行,卻還是沒有出城迎敵。
第三天早晨,李泰派一百重弓手,爬上土坡半腰,將百支系有書信的羽箭從城牆射入安市城中。
這些是昨日營中幾名謀士連夜抄寫出來的討書,上面清清楚楚地寫着,高句麗人若不投降,等唐軍攻克安市城後,安會將城中百姓全部坑埋,不留一個活口。
遭此威脅,可想而知接到這些聲明書的高句麗人會氣成什麼樣子,但即便這樣,他們依舊沒有派兵出城迎敵。
這種避而不戰的狀況,一直維持到了第三天晚上,月上中天時候,正在好眠中的唐軍營地,迎來了一羣烏雲般悄悄逼近的黑影一安市城守備軍夜襲離安市城最近的李世績大軍營地。
遺玉看着桌上的蠟燭晃了晃,詢問正坐在牀上擦拭着一把長劍的李泰:“你說安市會派多嚴人來夜襲?”
對於李泰對人心的掌握,遺玉有種盲目的信任,他說高句麗人今晚會夜襲,那必是會來。
,“五千,至多不過八千。”
遺玉道:“若能把這羣人全部留下那城中還有五萬多人,他們吃一塹長一智,不敢再出來,死等援軍怎麼辦?”
李泰將長劍插入鞘中”“錚”地一聲銳響,“無妨,先讓他們多幾日安生。”
遺玉有聽沒懂,雖跟在李泰身邊行軍這麼多時日,可在軍事上的敏感程度,並沒有所提高只知道李泰有他自己的打算。
兩人又坐了一會兒,忽然聽到外面起了騷動聲,不多久就聽見阿生在帳外稟報:“主子,安市城派兵夜襲。
遺玉站起身,走到李泰身邊坐下,高句麗人果然來夜襲了,唐軍早有防備,此番必是甕中捉鱉。
半個時辰都不到,這場夜襲便結束了消息從李世績那裡傳到了帥營中:“啓稟大督軍,安市城派來八千兵馬夜襲已在前營被伏誅,從俘虜口中探得,安市城中還有五萬兵馬正有大量援軍在來途中。”
李泰沉聲命道:,“阿生,傳我令去給李世績和李道宗,讓他們即刻整兵!”
“是!”
遺玉不明所以,轉頭用目光詢問李泰。
“高句麗南北兩部首領手中握有重兵,不下二十萬之數我軍中只有十五萬兵馬,不先派人將其狙於途中,待他們抵達安市,兩軍會合,我軍危矣。安陽城東南八里之外有一處高地,我欲派兵埋伏於此,用一千虜人首級引援軍入峽谷介時四面夾擊,將其虜獲。”
遺玉聽說李泰要用敵軍屍首去引兵,臉上只是閃過了一些不自在,想到會有那麼多戰敗的異族被斬首用作誘餌心裡就覺得不舒服。
她一遍遍暗暗告訴自己,這是你死我活的戰場面對敵人就不能心軟。
,“你打算派多少人去?”
,“四萬。”
,“只派四萬?”對方可有二十萬兵馬啊!
李泰搖頭,“佔地勢之利,毒草之便,四萬足夠,況且”他將手中長劍緊握了一下,俊美的五官在陰影中顯得格外迫人:“我會親自帶兵前往。”
“什麼?”遺玉瞪着李泰,試圖從他臉上尋出開玩笑的跡象。
四萬兵馬對上二十萬,她已經覺得懸了,這樣危險的一戰,李泰還要親自帶兵,這不是開玩笑嗎!
李泰看着她慌張的臉色,將佩劍放在身後,伸手去將她攬到胸前,摸了摸她披散的頭髮,低聲道:“這一仗我有十足把握。”
這世上哪有十足把握的事情,遺玉嘴裡發苦,知道李泰是在安撫他,想要勸他派別人帶兵,可話到嘴邊,就是說不出來,只能摟緊了他,將臉埋在他胸前,藉此傳達自己的擔憂和害怕。
“別怕,我會平安回來。”
一夜過去,天還未亮,李泰便同張亮和李道宗兩名行軍大總管帶着四萬大軍,還有一千顆虜人首級趕往安市城東南方向,李世績則被命留守在安市城外坐鎮。
遺玉擔心着李泰的安危,就沒心情往傷兵營去了,一整日都待在帳中,睡睡醒醒。
就這麼又過去一夜,第二天早上,她剛剛起牀,就聽阿生稟報了一則讓她大皺眉頭的消息、長別無忌帶着五萬援兵抵達,正在召集留守城外的將士們議事。
,“怎麼這麼快就來了?”長別,
無惡比李泰預計的要早到了五天,一來就急匆匆地如集將士們議事。
遺玉從最壞的角度出發考慮,他是想要趁着李泰帶兵在前方力敵援軍的時候獨攬兵權。
,“您別急,屬下已讓人前去打探了,差不多他們該談完,一會兒就會有人來報。”
遺玉點點頭,翻了本書坐在桌邊打發時間,一盞茶後,帳外就有人傳報,阿生出去聽取,進來時候,臉色並不好看。
遺玉一瞧就知道是有了麻煩,急忙合上書問道:,“長孫無忌召集他們議了什麼?”
,“長別大人要李大將軍整兵,明天早上帶五萬兵馬繞到從東面攻城。”
遺玉氣急,“太子剛剛帶人去阻截虜人援軍,他不等太子回來,在這個時候攻城,倘若太子未能壓制援軍退回西北,他難道不打算支援嗎,還是他以爲自己能兩頭兼顧,以十五萬兵力力敵對方二十萬兵力加上城中那五萬守備軍!”她真沒想到長別無忌會做出這麼不厚道的事!
說白了,長孫無忌完全沒考慮過前去攔截高句麗援軍的四萬將士的安全!這就是撿了個現成的便宜,趁着李泰將大部隊攔截在路上的時候,同兵力相對薄弱的安市城作戰,真是好大的便宜!
“那李世績聽他的了山”遺玉又問。
“李大將軍原本是反對現在攻城的,可是在長別大人的勸說下,還是鬆了。已經傳令下去,讓各軍整備了。
遺玉一口氣又提上來:,“李世績耳根子有這麼軟嗎?勸他幾句就分不清東南西北了!誰是大帥,軍令在誰手上,他這是要罔顧太子的軍令嗎?”
說着,她便將書本摔倒了桌上,去褥子下取出李泰臨走前交給她的那塊軍令,黑着臉準備出去找李世績質問。
“您別衝動,李大將軍這樣做是有原因的”阿生急忙攔在門口不叫她出去。
遺玉狠刮他一眼“有什麼原因,多等半個月都不行!”
阿生一咬牙低頭恨聲道:“因北方災旱,長別大人帶來的五萬大軍沒能在路上收穫糧草,現在只能靠着營中剩下的軍糧養活算上主子走前帶走的四萬糧草,二十萬大軍,最多隻能在這裡待上三十天。”
遺玉愣住,半晌才咬起了牙,憤憤罵了一聲:“該死!”
遺玉最終沒有去找李世績算賬她知道李泰對這場戰爭看的多重,更清楚假若是李泰知道這裡的情況,一定會像李世績一樣同意儘快對安市城動兵。
她現在牟能做的,也只有祈求李泰能夠成功將二十萬援軍阻攔在峽谷之中,平安歸來。
就在這樣的擔憂中,唐軍展開了對安市城的攻擊,遺玉每天都能從阿生口中聽聞第一手的戰報。
接連三日唐軍的進攻都以失敗告終,安市城的地理優勢實在是太難打破,不管是投石,還是弓箭都無法翻越那座土坡。
第四天下午,遺玉正在聽阿生稟報時候帥營中卻突然來了人,直接說要見她:,“長別大人昨夜病了,我們將軍聽聞大督軍營中有一位神醫在,故而特來相請。”
遺玉站在帳中,聽着外頭的人與阿生說話,頓時是被氣樂了。
不帶糧草,一來就生病,他這到底是來援助,還是來添亂的?
阿生不用詢問裡面的遺玉,就直接婉拒了:,“唐小哥只是太子身邊一名異士,醫術並沒有軍中謠傳的那樣了得,營中大夫不少,還是請長孫大人另外找人吧。”
那人又在門邊糾纏了一會兒,見阿生實在不鬆口,才悻悻離開了。
遺玉原本以爲這事了了,沒想到了晚上,李世績竟然親自找了過來。
這回阿生不好攔在門口不讓他見,遺玉不得已出面相迎。
“這位便是在遼陽城一役中尋出剋制嘜草的小兄弟吧,在下這裡先替諸多將士謝過你”李世績人在中年,比尋常武將爲人要圓滑一些,上來便對遺玉客客氣氣的,並未因爲她的貌不驚人就輕慢。
遺玉猜到他也是爲長別無忌而來,想要給個笑臉都難拿出來,只好表面客套道:,“將軍客氣了,我不過是湊巧發現了貓膩,並非是多大本事。”
,“1卜兄弟就別再謙虛了,大督軍身邊的人又怎可能是等閒之輩”李世績先是恭維了她幾句,不等她再推回來,便直奔了主題:“我這趟來,還是想請小兄弟過去給長削大人診治診治,要是普通的小毛病,那也勞煩不到你,可是長別大人的情況現在的確不好,說句不當講的,萬一他在這裡病故,傳到長安城,皇上一定會怪罪我等,到那時太子怕也不能免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