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王府的宅院趕在年前休整了一遍,該添置的地方都重新裝飾齊全,王府又恢復了以往的氣派。
盧俊因升職做了左威衛將軍,皇上賞下一座大宅,盧氏不想在這年頭年尾的忙時搬來搬去,盧俊就先找了工部的人修葺,等到二月春暖再搬遷入戶。
今年年末,因太子一案使然,宮中迎新歲的氛圍不濃,但依舊照例在除夕夜裡在太極殿擺了筵席,準備了盛大的儺舞表演祭節,特詔了幾位此番遠征高昌驅逐突厥有功的將士攜家眷入宮享宴。
昨日小雨點學會了坐,遺玉興奮地一晚上都沒睡好,因今夜要進宮去,白天就抱着女兒在屋裡補眠,中午李泰沒有回來,她迷迷糊糊被丫鬟叫起來吃了點東西,就又睡過去,直到白天早早出門的李泰下午回來。
小雨點早就醒了,既不哭也不鬧,一睜開眼,打了個哈欠,哼哼唧唧把身上被子蹬開,便踢着兩條短腿試圖從牀上坐起來,一下,兩下,所幸這牀鋪的軟和,她栽了七八個跟頭,才穩穩地坐起來,扭頭見遺玉閉着眼睛躺在一邊,衝她依依呀呀了幾聲。
見遺玉不搭理她,小雨點覺得沒趣,晃晃胳膊,轉轉腦袋,最後才扳起白白淨淨的小腳丫往嘴邊湊,啊嗚啊嗚啃了幾口,哈水直流,倘若她此刻擡一擡頭,便可看見,牀帳外面,她父王正因她這粗鄙的舉動,微微皺起眉頭。
李泰回來聽下人說遺玉還沒起,便輕聲進了屋,恰好遇上女兒自娛自樂,就在牀邊立了半天,直到看見她試圖將整個腳丫子塞進嘴裡,才皺着眉撩起牀帳,彎腰進去,抓着小雨點後背的衣裳,把人拎了出來。
突然騰空而起,離了牀面,小雨點傻了眼,手腳撲棱了幾下,嘴裡“啊、啊”兩聲,見遺玉依舊躺在那裡不來救她,才知道害怕,一擠眼睛,便“哇”地一聲哭喊了出來,小雨點已經不是剛出生那會兒,吃的好,養的好,哭起來的聲音可不是一般的小。
聽見她哭,李泰下一刻就改拎爲抱,遺玉正好被驚醒,直挺挺地坐起來,睜眼就見到夫君正抱着哭聲滔天的女兒,面無表情地站在牀邊看着她。
“怎麼了,怎麼了?”
剛睡醒,遺玉還懵着,乍一聽女兒哭聲不停,只當她是餓醒了,下意識就去解開衣衫,準備給女兒餵奶,是沒多提防虎視眈眈的李泰,等她伸手要了幾次孩子李泰不給,才遲鈍地發現他眼中幽幽綠光,從腰眼躥上一股熟悉的痠麻,心下一悸,她手忙腳亂地將衣裳合上,攏了攏凌亂的髮鬢,擡頭嗔他一眼。
“快把孩子給我,沒聽她哭麼。”
李泰正值壯年,血氣方剛,這段時日房事太勤,使得她漸漸有吃不消的感覺,她幾天前得了一份禮物,心裡很是喜歡,夜裡就放開迎合了他一回,李泰自是受用十分,還趁機使了些新花樣,好好折騰了她幾回。以至於她後來不堪**,哭聲求饒,都沒有心軟放過她。
哪想李泰盡興這一次,是害她第二天連牀都下不來,正巧盧氏白天來探她,撞上她賴牀,起先沒說什麼,臨走才含含糊糊地勸了她一句,大概意思是房事做多了會傷身,要她悠着點。
遺玉本來就氣李泰折騰她,被母親勸說,更爲羞惱,晚上李泰回來就同他鬧起彆扭,李泰也知道前一晚是過分了些,當天就沒強求。
哪想那天過後,她防他就跟防賊一樣,他又怕真過縱會傷了她,也就老實地吃了三天的素,等她恢復,只是總壓着火氣會更大,此刻見她不經意露出幾分嬌態,很難不去回想那晚她在身下婉轉低吟的嬌軟可愛,再看她的眼神,自然也就泛些綠光。
李泰將哭哭啼啼的小雨點還給她,見她猶猶豫豫不肯寬衣解帶,他就在牀邊坐下,一手攬了她的腰肢,沒半點要回避的意思。
“我喂孩子,你且先去洗洗更衣。”
“不急。”李泰面上是一副“你隨意,我自便”的態度。
見李泰這般無賴,遺玉知道說不走他,就扭過頭,紅着腮幫子拉開衣裳,小雨點聞到奶香,早就停下哭聲,湊了上來。
母乳的味道其實並不好,可在幼兒口中卻是最甜美的食物,小傢伙美滋滋地吧嗒着小嘴,紅撲撲的小臉上泛着滿足的光澤,可遺玉這會兒沒閒情欣賞女兒的乖巧,勒在腰間的手臂突然收緊起來,耳邊熱氣一近,嚇的她縮起脖子。
察覺她受驚的小動作,李泰火氣稍熄,摟在她腰上的手臂鬆開,輕輕環了她的肩,低聲道:
“還同我慪氣麼?”
他這一提,遺玉也就想起那夜,臉蛋又紅了幾分,手肘往後撞了下他胸膛,小聲道:
“我哪裡有慪氣,明明是你先欺負我的,你那會兒,也不管我是不是疼了,就、就...”
她說不下去,李泰便善解人意道:
“你若不喜歡那樣,下回不做便是。”
遺玉想都不想便悶哼道:“我纔不喜歡。”
李泰從善如流:“知道了。”
遺玉不是頭一回同李泰鬧彆扭,脾氣來的快,去的也快,等喂完了孩子,就又偎在李泰懷裡,同他有說有笑,還將吃飽喝足的女兒放在牀上,讓小雨點給表演新學的本領。
兩人陪女兒玩耍了一會兒,纔在門外阿生的提醒和催促下,沐浴更衣。
遺玉先洗了出來,白天睡飽了,神清氣爽地坐在妝臺前擺弄幾套新打好的珠簪,平卉平雲一左一右地跪坐在他身邊,手裡拿着乾淨吸水的綿帛擦拭着她的頭髮,平彤拿細毛刷子整理着兩條趕製出來的裘襖,詢問遺玉道:
“這紫貂配上宮裝的顏色是剛好,只是您今晚要穿大袖,搭件紅狐顯得喜氣,主子您看呢?”
遺玉從鏡裡望了望她手上顏色,道:“紫的吧。”
平彤一笑,“要奴婢說,也是這件好些,今晚戴紅的肯定多,顏色雜了,倒顯得您也跟着俗氣。”
兩個人梳頭,是比一個人要快,等遺玉梳妝打扮好,穿上那件紫光瑩瑩的軟襖站在鏡前自照,李泰將才沐浴出來。
她聽見腳步聲,轉過身,身姿輕盈地轉了半圈,像只沾花飛過的蝴蝶,回首笑吟,衝他問道:
“好看麼?”
李泰欣賞着她凝光沁人的模樣,微微點頭,看她得了稱讚,高高興興地低頭去擺弄那件做工精細的毛皮,心情也跟着變好。
他其實並不懂得哄她開心,也不大會說什麼好聽的話取悅她,但在他能力所及的範圍,他會給她最好的照料。
這是遺玉在宮裡過的第二個年夜,一樣是要正裝齊服,一樣是到韋貴妃那裡去拜見說話,而這一次不同的是,少了許多對她冷眼交加的人,坐在溫暖明亮的瓊殿之中,一多半女人都要看她的臉色說話。
這種地位上升的表現,是顯而易見的,她開口時候,衆人說話的聲音就會變小,她說一句話,殿上便會響起一片迎合聲,唯一神色僵硬的,就是坐在遺玉上手位置的吳王妃,她爲人處事,可沒有韋貴妃身旁關心詢問遺玉膳食的楊妃老道。
“小郡主過了年,應有七個月大了吧,可是學會翻身爬坐了?”韋貴妃提到了小雨點,滿臉都是慈愛。
奈何遺玉實在忘不了一年多前,韋貴妃軟話硬話說盡,逼迫她勸說李泰納妃的事,應付起她,不免多了幾分虛情假意:
“讓您上心了,那孩子剛剛學會坐,爬還不成。”
楊妃插話:“何時抱進宮來,給我們瞧瞧?”
她倒是會說話,不是直接強勢地要遺玉抱孩子進宮,而是好商量地問她什麼時候。
一羣妃嬪迎合:
“是呀,我們這手裡可還壓着滿月的禮物沒送,就等着王妃抱孩子進宮呢。”
遺玉暗自嗤笑,什麼滿月禮,有這麼遲送的嗎,虧她們編的出來。
“等年過了就抱來給幾位娘娘看,小傢伙才生了一場病,這還沒好利索,我怕這外頭天寒地凍地,抱來抱去再病着。”
“什麼,病了?”韋貴妃先是驚訝,而後便板起臉,輕斥遺玉道:“怎也不代句話進宮,請太醫署去人給看。”
遺玉苦笑,“我那時着急,王爺又忙的沒空管,哪想的那麼周道,剛好退下來的李太醫就住在西院,就給請過來開了方子,萬幸她是好了。”
韋貴妃還是不高興,“那也不能就這麼馬虎過去,是怎麼病着的,查了麼,照顧的奴才都換過了沒有?”
遺玉剛想說話,楊妃又開了口,“姐姐別急着着惱,您忘了她自己就懂得醫麼,輕重自知,這必是不想您多操心,纔沒同宮裡講。”
這話聽起來是在打圓場,可話裡卻另有一層意思,好像是暗指遺玉在嫌棄韋貴妃多管閒事的意思,遺玉看着韋貴妃有些難看的臉色,知道再不說點什麼,許就這麼糊里糊塗地被楊妃挑撥了,可韋貴妃卻先一步開了口:
“魏王府是大,你一個人管理府務,又要侍候魏王,分身無暇,對子女照顧有失也是情有可原,這樣吧,上元節宮中有閻選,請了各門各府上知書達理的小姐,你到時就來陪本宮一起看看,也好挑幾個得眼的回去,幫你分擔些勞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