貞觀十四年,臘月,太子謀反一案的審理落下帷幕。
此案牽扯甚廣,朝中不少高官都因此受到牽連,諸如才上任不到一年的中書令楊師道,因替其妻桂陽公主的前夫趙慈景之子趙節說情,觸怒了大病初癒且關注此案的李世民,革除了其中書令的職務,暫交由房喬代領,而那趙節最後還被定爲處決。
臘月十五,朔望朝拜,李世民在早朝時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先行封賞了此次遠征討伐高昌的有功將士,不少人都因此得以連升三極,朝中武官陣營注入了一股新鮮的血液。
隨後,李世民當朝發明文罷黜了李承乾的太子之位,廢爲庶人,使其徙往黔州,另懲處了一干同犯,皇室子弟多被剝奪官爵,貶逐流放,出身低些的,有的直接被處以極刑,因年將至,故推至年後發落。
處理完了這些事,李世民最後才詢問起中書省有關冊立李泰爲太子的詔令,房喬就將草擬好的詔文呈遞了上去。
還不清楚內情的,這才恍然大悟,難怪剛纔沒聽到對魏王此次戰功的封賞,這太子一位,不就是最大的封賞了嗎
儘管李世民先前已在大明宮時提過要冊立李泰,在這期間,不少官員都有了心理準備,但真聽皇上在早朝時候直面提出此事,還是引得一些人不小的反彈,當中尤以侯君集和魏徵兩人反應最爲強烈。
有反對聲,當然就有贊同聲,倒不是李泰人緣有多好,而是他現今足夠強勢,除了原本就在一條船上的,更多是想借着這一次擁立,在他面前賣個好。
李世民任由這些人在朝上拿歷代規制、禮儀孝道、文武人品,旁徵博引地相互攻擊,不置一評,見日頭升上高空,午膳的時辰快到了,才叫內侍官喊了散朝,留了長孫無忌和李孝恭二人殿後用膳。
今天早朝上熱鬧,李泰下了朝,也沒往別處去,就早早回了府,遺玉剛收到盧氏送來的好消息,說是盧俊被封了從三品的雲麾將軍,食祿三千,由華陰府都尉,遷左威衛。
這下,盧俊即當朝最年輕的折衝都尉之後,又順風順水地做上了最年輕的將軍,雖在武官裡只排到第七級,但已是常人難想的好事了,十六衛中,左威衛負責皇城東面固守,領翊衛同羽林軍番上者,上頭只有一位上將軍,和兩位大將軍,再次就是盧俊這雲麾將軍了,出了事既有人頂着,因軍功也沒人敢小覷。
盧俊可以留在長安,擔這份美差,遺玉想來也猜到是有李泰在中間周旋的緣故,故而今天見他回家,分外殷勤了幾分,跟在他身後侍候他更衣洗手,端茶送水,丫鬟們都識趣地退了出去。
“娘讓人送了信來,我知道二哥升遷啦,他府上後天要辦酒席,我能去麼?”
“去吧,喚上個人同行。”李泰換下了朝服,接過她遞來的熱茶意思了一口,便走到牀邊,去取暖爐上蒸着的熱酒,拿了一隻酒杯,去到軟榻上坐着,自斟自飲。
他雖不畏寒,但冬天是比其他時候更愛喝上一杯,因他酒品極佳,遺玉便不妨礙他這點嗜好。
“那我約了小鳳一起。”得了他應允,遺玉懂事地要過他手上酒壺,體貼地在他喝完一小杯之後,再給斟上半杯不滿,使他既能過癮,又不會喝的太多。
“冊立的章程今日已經提上,父皇已拿定了主意,不出變動,過幾日宮中該會派人來製衣教禮。”
“這麼快...”遺玉以爲,好事多磨,皇上要立李泰爲東宮,肯定有人會拼命攔着,怎麼得等上兩三個月纔有着落。
李泰點頭,“最遲中秋前後,冊立的詔文便會佈於天下,介時我們會遷去東宮居住,”他注意到遺玉神色有些異樣,頓了頓,才繼續道:
“東宮是肯定要住的,不過若你不喜歡那裡的建式,我也可請明父皇,找工匠將那裡翻修一遍,照你喜歡的樣式。”
遺玉失笑,輕輕搖頭,她哪裡就那麼挑三揀四,只是想到要在皇上眼皮子底下過日子,總覺得渾身不舒坦罷了。
“就這樣,”李泰拿了主意,“正好借修建時期,在宮外多住一陣時日,我也有些事不方便在宮裡處理。”
“你說如何就如何吧,”遺玉笑着應了他,扭頭想起來另外一件事,便放下酒壺,走到妝臺前蹲下,打開左手邊的小櫃子取了一隻半尺見長的木匣出來,回來坐到李泰身邊,將匣子放在他膝上。
“喏,你做壽那日收到的禮,我全讓劉總管拿去折了現,兌換成金銀,和通天櫃房易了票據,這裡是四萬八千餘貫,另有一小箱熔鍊好的金條,擱在屋後藏室。”
李泰看也沒看就將匣子推了回去,混不在意地擺手道,“不必同我回報,你收着就是。”
遺玉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耳朵,她長這麼大,除了出嫁時的嫁妝,還是頭一回有人給這麼多的私房錢,不是不心動,前陣子李泰已充過一次王府內庫,添了六萬貫作爲家用,府裡早就不緊張了,更不需要這筆錢來填補。
可收下麼,她又覺得太過,雖李泰說這是幾年一起補給她的,但哪有一年要他幾萬兩零花的道理,她是他的妻子,應當幫他勤儉持家纔對,再說了,這麼多錢,她也沒地方用不是,倒不如還給他,讓他多些餘錢去做正事。
李泰不愧爲察言觀色的箇中能手,瞥她一眼,便知她心事,放下酒杯,拉她在軟榻上躺下,從背後抱着她,一邊握着她纖細的手腕,拇指在她脈細上摩挲,一邊道:
“我離開這一年,安陽城裡那件案子,我也聽說了,雖你當時手段欠妥,但總歸是做成了事,北方的災民流離,朝廷總有管不到的地方,你這一去,便有一方百姓惦念你的好處,他處敗官聞風,心生懼意,收斂行徑,口口相傳,也就成了我的名聲,是比我捐上十倍的錢兩到災地,養活的人更多。”
“我既不能爲你邀官做,與你一些錢物做獎賞,難道不該麼?”
這哪裡是一些錢物,分明是好大一筆,遺玉暗自嘀咕,心裡卻泛着甜,沒人做了好事不想被表揚的。
她轉過身,擡起他的手臂,鑽進他懷裡,枕在他胸前,抱着他哼哼道:“我可不是你文學館的下屬,還要你發獎賞。”
聽出她是在撒嬌,李泰好心情地摟着她的小腰,低頭貼到她耳邊說:
“我亦不是你的上司,我是你夫君。”
遺玉對李泰時不常的“甜言蜜語”最沒有抵抗力,耳朵立刻就燙熟了半隻,恍惚着就被他翻身壓到榻上,咬了一陣嘴脣,又擱着衣裳揉捏她軟處,聽到她羞澀地吟聲,纔去解她裙子。
夫妻倆團聚這個把月,說實話房事是沒少做,不說夜夜*宵,也差不到哪去,遺玉是愛李泰待她專情,有心縱容,連白天同他都有過一兩回荒唐,好在下人們懂事,知道閉目塞聽,才保住了她這薄面皮。
於是這該吃飯的時候,兩人又躲在屋裡做好事,守門的平彤聽到一點動靜,已經可以面不紅心不跳地伸手攆幾個小丫鬟出去,將客廳的帷幔放下,到門外去等,順便知會廚房晚半個時辰上菜。
李泰今日“興致”似乎特別高,遺玉被他壓在軟榻上折騰了一回,腰都要被搖的散架,也沒見他火氣消下去多少,這還是李泰怕她着涼,親熱了一回,便將她放過,抱着光溜溜的她放到牀上去,蓋了被子,手掌只在她滑若凝脂的背上摩挲。
遺玉累的眼皮都懶得睜,便懶洋洋地趴在他身上,由他吃些嫩豆腐。
“過了年,父皇應會再爲我指婚。”
遺玉正在睡夢的邊緣,卻被李泰一句話拉扯回來,頓時清醒。
是了,她總覺得忘了點什麼,等李泰做了太子,不單要搬到東宮去住,還要添妃。
通常太子後宮除了太子妃,是能再有淑人良娣兩人,良媛六人,承徽十人,詔訓十六人,奉儀二十四人,這足足四十餘號妃妾,可都是有品級在冊的女人,遠超過了其他皇子內宅的數量。
就是假想要同這麼多女人共享一個丈夫,遺玉都忍不住要打寒顫。
李泰察覺到她身體的緊繃,手掌依舊一下一下輕撫着她的背脊,安撫着她的不安。
“休要胡思亂想,我同你提起,只是怕你到時再做糊塗事,父皇那裡我會推拒,至於有人再找你,你大可以不予理會。”
李泰顯然是對遺玉去年偷服助孕的藥物後大病一場的事心有餘悸,親身經歷了戰爭,他愈發知道生命有多脆弱,也許是一刀下去,也許是一次風寒,人就會沒了。
他不願見這個讓他付諸了全部感情的小東西有半點差池,不敢想象她會香消玉殞,哪怕是多年之後他老死,她也必須好好地活着,必須。
“嗯,”遺玉乖乖地點了頭,剛纔那點驚嚇也在李泰的保證下煙消雲散,她悄悄把手心貼近他心口的位置,安心地觸碰着他有力的心跳,也許她曾經懷疑,但她現在願意相信,這裡裝的確是他的一心一意。
(再說下錢幣的兌換率,一兩白銀是一貫錢,一貫錢是一千個銅板,比如說一萬貫,那就是一萬兩,可能前文果子有筆誤或計算錯的地方,回頭都會統一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