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姑查覺到大家投在她身上的目光,忙去摸自己的耳朵,卻剛好顯出她的遮掩來,她慌忙扯好了袖子,眼見四周看熱鬧的人面色古怪,便雙目一瞪,衝着遺玉喊道:
“這是我自個兒花錢買的,還戴不得了?”她話一出口,卻是自打嘴巴了,剛纔還說自己是窮人家,這會兒就有錢穿金戴銀的了,當下,她身邊站着的那兩個婦人就悄悄地退到了門口處。
遺玉冷笑一聲,“你家總共就那十畝地,又沒旁的營生,不是我娘好心僱了你,讓你賺那賣冰糖葫蘆的錢,你打哪來的銀子買這些個金銀首飾!”
說完不等三姑辯駁,遺玉朝前又走了幾步,直到門口處才停下,對着眼前看熱鬧的鎮民面帶委屈道,“大家只當我盧家禁了她做生意,說我們不厚道,卻不想我們孤兒寡母的,三個女子到了這鎮上,人生地不熟,起早貪黑經營了三年纔有這副光景,我娘想着能讓大家賺幾個錢,便僱了些婦人一起做生意,半年前我盧家僱的那些人,如今哪家不是吃飽穿暖且蓋了新房的,月前散夥時候一家還分了十兩銀子的,可偏偏就是有個別人得了好處,現在卻好意思來昧我家的錢財。”
遺玉本就長着一副白嫩的俏臉,又故意做出那委屈的神色來,只拿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看過去,着實讓人看了心生同情,這些看熱鬧的人,先前還覺得三姑有理的,被遺玉這番話說下來,再看三姑時的眼神都帶上了懷疑。
三姑臉上一陣青白,待要開口,卻被遺玉轉身背對衆人,突來一個狠狠的眼神瞪在原地,“三姑——你莫以爲我哥哥們都不在家中,就以爲我娘倆好欺負了。你不過是想借機撈點好處,卻好意思睜着眼睛說瞎話,什麼叫瞞着你得了銀子!我明白告訴你,那赤爪的種子是我家盧的,那種着赤爪的林子也是我盧家的,我娘賣便是賣了,與你相干!”
“你、你——你牙尖嘴利,我不和你說,你去把你娘叫出來,我同她講!”三姑眼見在遺玉這裡佔不了便宜,便打起了性子較直的盧氏的主意。
沒等遺玉開口拒絕,就見小滿打着簾子,盧氏已從屋裡走了出來。
盧氏對遺玉擺了擺手叫她過來,遺玉把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乖乖走到她身邊站好,她纔將眼神轉向仍坐在地上的三姑。
“盧二孃!”三姑搶在盧氏開口前大喊了一聲,把衆人的目光都吸引了過去,“盧二孃!你自己說說,是不是因爲我們幫着你賣那冰糖葫蘆,你才發的大財!”
盧氏聽她如此顛倒黑白,也不生氣,反問道,“你敢跟大夥說說,我僱了你賣東西,半年下來你賺了多少銀錢麼?”
三姑一下被噎在原地。她猶豫了半晌,愣是沒能說出口。盧氏笑笑。替她回答。“你不好意思說。我來給你算算——一個月少則五兩多則十兩的利潤,大半年下來哪個沒得了上百兩銀子?”
周圍鎮民中一些不明就裡的聽到這數字。均是倒吸了一口涼氣,這哪裡是僱人幹活的,分明就是給她們送錢去的!難怪那些在盧家做工的婦人們每次被問起工錢地事情都說的含糊不清的。原是得了這樣地好處!
盧氏繼續道。“若是沒有我家那做冰糖葫蘆地手藝,若是沒我家林子裡地赤爪。你去哪裡賺地那麼多錢?現在只因爲我不再供給你這撈銀子的機會了,你便想着要來訛詐我,要分我盧家母女苦心經營得來地財產,三姑。你且摸着自己的良心問問,究竟是我不厚道。還是你太貪心。”
一句“究竟是我不厚道。還是你太貪心”。令在場所有人心中都微微震動。不管是那些得知盧家發財而眼紅嫉妒地,還是那些被盧氏解了僱約而心有不甘的,恐怕此刻都會捫心自問。想想清楚了。
盧氏自三年前開始。火爆地性子就漸漸變得溫和起來。遇事也不再只顧着上火着急,遺玉心知她是當年在靠山村時吃了大虧纔有此變化。今日見她這般幾段話說下來。雖不如自己尖銳。卻更有說服力。不由暗道一聲薑還是老地辣。
三姑也被盧氏的話說愣在當場,盧氏環顧了瞬間沉默下來的衆人,嘆了一口氣,“唉,大家都散了吧,三姑——你是自己走,還是真要等我喊了那巡街的過來逮你?”
三姑臉上數種表情一閃而過,最後還是由她一直站在遠處的小姑子喬氏扶着,離開了盧家。
待人羣散盡,遺玉才吩咐小滿將院門關上再清掃下前院,自己挽着盧氏的手臂進了廳堂。
“娘,您真厲害,幾句話就把她說跑了!”遺玉取了兩個軟墊擱在毯子上,同盧氏一起坐下。
盧氏因多少受到剛纔事情的影響,面上笑容有些淡淡的,“哪裡是我厲害,她自己心裡有鬼罷了,人啊,誰沒個貪心,咱們同大興乾果行簽約,不也是圖的那五千兩銀子麼,可是有些錢是該得的,咱們拿的安心,有些錢卻是不該得的,伸手就是失了心了。”
遺玉在心裡把這幾句話細細咀嚼了一番,等盧氏伸手輕推她,叫她去拿東西準備上劉香香家,這才起身走進東間盧氏的臥房。
這時正值春季,劉香香二月新婚,嫁的那個教書先生名叫黃賀,家裡有些薄產,當時盧氏花了上百兩銀子給劉香香置辦了嫁妝,在這鎮上也算是風風光光的新娘子了。盧氏同那大興的趙老闆簽約前就同劉香香說過,前幾日得了簽約的銀子就同遺玉商量着,取五百兩找個時間給劉香香送去。
今日得了空,卻遇上這等麻煩事,還好將人打發了,這會時間還早,去趟黃家剛好。
遺玉從盧氏牀下摸出一個小匣子來,在上面摳了一陣方纔打開來,裡面整整齊齊地放着厚厚一疊子貴票,全是長安城通天櫃坊的章子,她數了五張一百兩的出來,小心折好放進前日才繡好的荷囊裡,又將匣子合上塞在牀下,才走出了臥房。
盧俊過了年又跟着盧智去國子監住了,因那學裡來了個教拳的老師傅,偶聽盧智說了,他便麻纏着要去看看,已經是十六、七歲的小夥子了,卻還像個小孩子一樣,盧氏拿他沒辦法,又同盧智再三確認了帶他過去不會有麻煩,才同意讓他一起去了長安。
因此盧家得了這五千兩銀子的事情,兩兄弟尚不知情,前幾日盧氏和遺玉纔將家中所有事情都安頓好,今天去給劉香香送了錢,明日兩母女便準備到長安去找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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