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說到,單雄信吩咐丁天慶、盛彥師二人直奔濟南府打探消息,單雄信與一干人等在少華山等候信息。這一天,正在大廳上飲酒,有嘍囉兵進來稟報道:“啓稟莊主,山下來了一撥的買賣,可海啦!”單雄信道:“嗯!這次我是來行人情來了,不是爲做買賣來了,海不海的,叫他過去吧!”嘍囉兵道:“這個不行,這買賣您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這一撥兒約摸着有十幾個馱子,看着好像是官府的,爲首的是一員年輕小將。手底下的人,拍着胸口,挑着大指罵街,說我有錢,誰敢劫我,佔山爲王的,落草爲寇的,要是不敢劫他,不是英雄。罵得那麼難聽,您說是鬥氣吧,咱們能放他過去嗎?”
單雄信聽聞此言,勃然大怒道:“他敢罵街,這簡直是豈有此理,諸位,下山劫他!”八將一口同音地道:“這當然得劫他,罵街得叫咱們哥們罵在頭裡!”因爲這個,九員將率領着嘍囉兵下了少華山,把他的去路橫住。
話說,這小羅成,盼了一道兒劫人的啦,可是老沒有人劫他,今天一瞧有人衝下山來,把道路橫住了,心裡這份的高興,遂口言道:“諸位哥哥,你們看,有了響馬啦,可真怪不容易的,會開了張了。”說罷,吩咐從人把十個馱子圈回來,這十四匹馬往上撞,羅成道:“哥哥們,你們給看着馱子,待我上前,扎他一個落花流水。”大傢伙道:“得,這回您可要過打仗的癮啦。”羅成擡腿摘下了五鉤槍,一踹鐙馬撞出來。這邊衆人一看這員小將,跳下馬平頂身高八尺開外,亮銀盔,亮銀甲,面如敷粉,五官端正,頦下無須,正在少年,看樣子也不過二十上下的光景。胯下一匹白馬,這匹馬的名兒叫閃電白龍駒,掌中一條五鉤神飛槍。只聽得這員小將在馬上一聲喝喊道:“對面的響馬們,你敢攔住你家小爺的去路,那一個進前答話?”
單雄信一看皺眉撇嘴,大怒道:“諸位兄弟們,我當是怎麼一回事呢,原來是個乳臭未乾的臭小子呀!瞧這樣也就是將擱下書本的小學童,算得了什麼,待我出去。”旁邊小二郎金成搭言道:“單莊主,還用您出手!我出去就把他打發了。”
單雄信吩咐道:“好,說得也對,你出去把他抓過來。”說罷,小二郎金成摧馬上撞,羅成一看對面來人,身高九尺,身體魁偉,草黃的一張臉,胯下馬掌中一杆三尖兩刃刀,來到羅成的馬前,大聲喝道:“好你個小子呀!你家爺爺可沒有心劫你,你敢罵街,這叫成心找不自在。依我說把馱子留下,不然的話,今天叫你嚐嚐這口刀的厲害。”
羅成冷笑道:“好一個大膽的響馬,我這裡正找劫我的呢,老沒找着,今天好容易遇上你了,就是你這麼一說,這馱子就歸你嗎?”小二郎道:“那應當怎麼樣呢?”羅成道:“勝得過我這條槍,我連這條命都是你的,廢話不用多說,你就撒馬一戰!”氣得金成馬往前一撞,摟頭蓋頂,掄刀就砍。
羅成馬往上一迎,用槍頭迎這口刀,容他的刀砍實在了,不能變招換式啦,合槍就是上一闖,只聽得“嗆”的一聲。原來,羅成的這槍是純鋼打造,頭裡的槍尖子是八寸長,黑槍纓子,纓子的上頭,有五個鉤託着這個槍尖子,好像是個蓮花瓣的樣式。要不這槍怎麼叫五鉤槍,又叫五虎斷門槍呢?使這種槍,它的招數佔三個字,是:穩、準、狠。金成的刀砍下來,羅成的槍就在刀盤兒的底下,往上用力一支,拿槍的兩個鉤找他的刀杆,這個刀杆可就被兩個鉤兒夾住了。槍支住了,順杆兒愣往下一劃,道:“撒手。”這鉤上都有刃子,要是不撒手的話,這手指頭就甭要啦。金成撒手扔刀。
羅成跟着一平杆,槍就向前胸紮了來。金成一瞧,槍進來了,呀了一聲,一個鐵板橋,腦海找馬的三岔骨,槍扎空了。這時候二馬衝鋒。要在別人都是得搶來人的右手上風頭,可是羅成他搶敵人的左手下風頭。二馬過鐙,羅成順手回身一槍,直奔金成的頂門紮了來。還算巧,二馬錯鐙將錯過一半兒來,金成就換腰挺起身兒來,要是慢一點兒,準紮在腦頂上,就沒有命了。
羅成回身這一槍,噗!正紮在馬的三岔骨上,把這匹馬疼得是唏溜溜地亂叫,一尥蹶子,就把金成摔在了就地。羅成手下的人拍手叫道:“好,就是這個能耐啊!”單雄信那邊的人一看:啊!這個小子槍法好生厲害,可夠扎手的。再說金成爬起來,開腿就跑了回來。
這時,可怒惱了單雄信,道:“諸位弟兄,不要着急,待我出去會他。”言罷,踹鐙催馬,撞將出來。那羅成催馬啪拉拉一轉彎,心裡是得意洋洋,往前一看,只見又閃出來一個彪形大漢。跳下馬平頂身高頂丈,前胸寬、臂膀厚,身體魁梧。頭戴一頂四楞鑌鐵盔,身披鎖子連環甲,胯下一匹紫馬,掌中一條熟銅釘釘狼牙槊。再往臉上觀看,面似瓜皮綠,外照一層白霜,兩道朱眉,直**鬢。金眼圈,黃眼珠子滴溜溜亂轉。塌鼻樑、翻鼻孔,大嘴岔,左右雙耳有輪,壓耳的毫毛抓筆相似,頭似麥鬥,頦下一部紅鋼髯。馬往前撞,右手控着槊頭,右手一撕紅髯,二馬碰面,各自扣鐙。
單雄信用手一指,大怒呵斥道:“好一個小子哇!你是哪兒來的?”羅成喝道:“你先等一等兒,我說綠大腦袋,你是哪兒來的?這個娃娃也是你叫的嗎?”單雄信聽了,大怒道:“我就叫你臭小子。我且問你,你姓甚名誰?當面說來。”
羅成把嘴兒一撇,嘿嘿一陣冷笑道:“綠大腦袋的響馬,你要聽我的名字,有點兒不配。勝我者有名,不勝我者無名。你說一說,你叫什麼,我也聽一聽。”單雄信道:“哼,你也不用撇嘴,要聽我的名字,你更不配。我可沒有心劫你,你在這裡罵街不行,你把馱子給你家爺爺留下,如若不然,小子呀!你就進前來一戰!”
羅成這時又是氣,又是樂。氣的是他開口小子,閉口小子,樂的是他哇呀呀的,這個毛騰勁兒。想着,一抖槍桿,馬往上撞,道:“看槍!”單雄信此時可就着了慌啦。爲什麼呢?原來羅成使的這手招數,名叫“梅花七蕊”。抖出七個槍頭,在單雄信的面門、前胸、左右肩頭滴溜溜來回地亂晃。
話說,這單雄信的武藝很好,可稱是一員猛將,但是像這路的槍法,今天還是頭一回遇見,故此心裡着慌。他合槊往左右一撥,假槍頭兒撥出去,真的可就進來了,給他的左肩頭挑了一下子,幸虧有甲擋着沒受傷。跟着花槍,槍頭一繞奔小肚子,他再要合塑掛,已然來不及了,只好往裡手一掰馬,槍尖子正對着單雄信的右胯,可就挑上了。單雄信的中衣也破了,傷了點肉皮,血就流下來啦。二馬過鐙,羅成用右手往後一甩槍桿。單雄信懸襠換腰,躲閃不及,這槍桿正打在脊背之上,把單雄信打得是哇哇地怪叫。
這時,只聽得東北有人喊叫道:“羅殿下,單莊主,別打!咱們都是一家人!”說罷,二人各自急忙勒馬,往東北看了又看,來的乃是丁天慶、盛彥師。原來,他們二人奉了單雄信的差遣,到濟南府見着了秦瓊,一提單雄信到了少華山,因爲來拜壽的人多,怕家裡擱不下,所以,先來問一問秦二哥,大隊人馬來了投奔哪裡?
原來,秦瓊早就有了準備啦,西門外路北里有一座大店,院子也多,地方也寬敞,這座店的字號叫“賈家老店”。隔壁還有個大飯館子,五間門臉的帶樓,裡邊跟這個店通着,都是一個店老闆開的,所以,這飯館子的字號,就叫“賈家樓”。這兩個買賣的東家叫賈潤甫,掌櫃的叫柳周臣,東夥兩家也都是幾代的交情。因此本地人又管它叫“賈柳店”。說起這個賈潤甫來,可不是外人,他就是秦瓊的內弟。秦瓊早就跟他商量好了,凡是有外省來的賓朋,一概都讓到賈柳店裡,賈潤甫當然得替他姐夫應酬應酬朋友嘍。今天丁天慶、盛彥師二位一問,秦瓊才告訴他們,是凡咱們自己的弟兄,都讓到賈柳店那裡落腳,到了是那天他們再到家裡。丁天慶、盛彥師二人打聽明白了,返回少華山,已然快到山腳下了,就聽人聲吶喊,不知道是什麼事,臨近了一看,這纔看見是單雄信跟羅成打在了一起,心裡想道:這是怎麼說的,一家人怎麼打起來了!急得這兩個人直喊別打啦。兩個人跑到近前,羅成一看,說:“哎呀!”趕緊掛槍下馬,迎上前抱拳行禮,道:“丁大哥,盛大哥,我羅成這兒見禮啦,你們哥倆可好呀?”
羅成怎麼認識這兩個人呢?前文書提起過秦瓊發配北平府,單雄信不放心,吩咐王伯當、謝映登、丁天慶、盛彥師到北平府打探消息。丁天慶、盛彥師到了北平府,巧遇秦瓊跟羅成在飯館子吃飯,秦瓊給羅成見了見道二人,故此相識。今天又見着了,二人過來見,叫道:“哎呀,殿下,您不要客氣。”單雄信道:“二位兄弟,這個小子是哪裡來的,你們怎麼認識他?”丁天慶道:“單二哥,您快下馬吧,你們二位要是打到一塊,叫人把大牙都笑話掉啦!我給你們哥倆見一見吧。”
這時,單雄信下了馬。羅成笑道:“盛大哥,他是誰呀?”盛彥師道:“好,您是我秦二哥的表弟,這位是您表哥生死之交的好朋友,你們二位要是打起來,那可是笑話啦!羅殿下,大概您表哥也對您說過,這位姓單名通,字雄信,綽號人稱小靈官。單二哥,這就是秦二哥的表弟北平王之子、燕山公羅成,你們二位彼此見一見吧。”
單雄信聽得此言遂口道,:“你看,我們事先誰也沒報名字,這可是個誤會了。別瞧你把我給扎啦,我有容人之量,誰叫你是個小兄弟呢!我完了。要是跟你吹毛求疵,那就對不起秦二哥啦!”可是,羅成斜着眼一瞧單雄信,心裡想道:綠大腦袋,你不用在那兒耍外場,你完了,打聽打聽我完了嗎?丁天慶道:“單二哥,你們爲什麼呀?”單雄信這才把方纔的事一提,道:“你們哥倆評一評這個理,我們打在一處,究竟是怨誰?”丁天慶道:“得了,不管怎麼着吧,您讓他一個小,他是個兄弟。羅殿下,您給見個禮吧!”羅成道:“好,我有多大的委屈,瞧着你們哥倆啦!原來是單二哥,我這兒有禮了!”說罷,笑嘻嘻地衝着單雄信一抱拳,那個意思像要叉步跪下磕頭似的,心裡想道:我給你抱一抱拳,就算是賞給你好大的臉啦。
單雄信以爲他一定要給他磕頭呢,大咧咧地用手一攙,遂口道:“得了兄弟,你別!”他那個意思,是要說得了兄弟,你別磕頭了,可是往下一攙,攙空了,把他臊得面紅過耳。大夥一看單雄信這張臉,氣得都成紫茄子了。就聽他道:“二位兄弟,明日要給我見朋友呀,得懂外場外面兒的,過節或過板的,你們再給我見。像那個不知道里面的這路人哪,以後就不用給我見啦!”
羅成一聽,心裡想道:這小子是說我呢,道:“二位哥哥。”丁天慶道:“羅殿下。”羅成道:“俟後你們給我見朋友哇,要是到處敢報名字的朋友,再給我見。像那個來路不明、到處不敢說名姓這個黑人的朋友,就不用給我見啦。”丁天慶、盛彥師一聽,道:“二位!我們給你們跪下了,你們說什麼,都說我們哥倆呢,咱們可就到這兒了,不許再往下說啦。殿下,您幹什麼來啦?”羅成道:“我給我舅娘上壽來了。”丁天慶道:“你們二位,一個不摘鞍,一個不下馬,還有個完哪?您不是上壽來了嗎,您先走,咱們在歷城還見呢。”
羅成一想,我不但給他紮了,而且也把他給罵了,已然把他氣得迷離迷糊的了,有他們這兩個人說着,我借個臺階下啦,道:“好了,我衝着好朋友啦,我走了。”單雄信道:“小羅成,你別走!”羅成道:“我不能夠沒裡沒面,我衝着好朋友完了。你要是不服,咱們在歷城還見的着呢!”說罷,認鐙扳鞍上馬一招手,道:“諸位哥哥,咱們走了!”率領着衆人,直奔正東走下去了。
這時,可把單雄信氣炸了肺啦,遂口道:“二位兄弟,你們說這是怨誰?”盛彥師道:“他是個小孩子,還怎麼着呢!再說,單二哥您是大仁大義。”丁天慶道:“您再要是不痛快呀,咱們見着秦二哥的時候,叫他給評一評這個理。”單雄信道:“這話對!諸位,咱們上山啦。”大傢伙來到山上,單雄信給胯骨上的傷,上好了金瘡散,好在不大要緊,紮裹好了,就問丁天慶、盛彥師二人道:“你們見着秦二哥了嗎?”這二人就把秦瓊在賈柳店預備的事說了一遍。
單雄信道:“這日子也差不離了,咱們也該走啦,”把帶來的嘍囉兵安置在少華山,連齊國遠、李如眭一起,一共十一位英雄,押着馱子,帶着衆家人等,下山走了下來。要奔濟南府應當往東,可是他沒往東,一直往南走到了曹州的邊界,拐過來往東北走,直奔小孤山長葉林的大道而來。爲什麼他要這麼走呢?單雄信的心思,是算着時候走,要在夜晚三更天走到小孤山前,瞧誰敢劫我。你要敢劫我這個假皇槓,那真皇槓一定就是你劫去的。
走來走去,單說這天的三更上下,由西南往東北走,還有半里之遙就要到小孤山啦。馱子走着,頭裡是氣死風燈開着路,後頭馱子乒當乓當的走着,左右的燈球火把,亮子油松,照如白晝,盡後頭是單雄信衆人押着。單雄信道:“諸位兄弟,瞧誰敢劫我,我得鬥一鬥他。”丁天慶道:“單二哥,據我想,咱們這是白費事。比如說,這個程達尤金劫了第一撥的皇枉,他還能等第二撥的皇槓?沒有那個事。”盛彥師道:“哥哥,不能那麼說,有那個愛財不夠、財迷腦袋的,就許等這個第二撥的皇槓。”
單雄信道:“諸位賢弟,這話不假!”大傢伙正說着呢,有一個家人來到後頭,叫道:“啓稟二員外,頭裡有劫皇槓的啦。”單雄信道:“但不知他有多少人馬?”這個家人伸出一個手指頭,笑道:“一個人呀。”單雄信道:“這可真奇怪呀。”
大傢伙一聽,道:“這都是邪事,一個人敢劫皇槓!”這個家僕道:“現在就是嘛!”單雄信吩咐馱子往回卷,這哥幾個馬往前撞,來到前面,一瞧這個人是一身鶴哥綠,扎巾箭袖,外罩跨馬服。靛臉朱眉,大錛頭,高顴骨,咧腮顎,大嘴岔,壓耳毫,紅眉毛,眼珠搭於眶外,連鬢絡腮的紅鋼髯。胯下一匹斑豹鐵驊騮,肩頭上扛着一把八卦萱花斧。就憑這個像兒,大傢伙是無不吃驚。單雄信倒吸了一口涼氣。原來,來者正是程咬金。
程咬金是怎麼來的呢?他自從送走了秦瓊之後,回來一想,我秦二哥就因爲我這幾句話,就能單人獨騎、塗眉染面,入登州去鬥楊林,給他父親報仇,真算是一條好漢子!心裡又一想,聽人說老楊林又預備了第二撥兒皇槓,不日就要進京啦。這一回連尤俊達我都不要,一個人在大道邊兒上一等,他要敢再走這條道,我就還敢劫他。打定了主意,從這天起,白天睡這麼一天,晚上備馬掛斧出去,走一夜。天亮回來又睡,睡醒了吃,吃完了還睡。天快黑了睡醒啦,也精神了,吃飽喝足了,拉馬再走,又一夜。如是一說,有些日子啦。
尤俊達問他,道:“哥哥,您天天晚上備馬掛軍刃出去,是上哪裡去呀?”程咬金道:“我出去遛遛,夜裡睡不着,出去壓馬練斧,你就甭管啦。”尤俊達道:“您這不成了陰陽顛倒了嗎,誰叫您白天淨睡呢!”程咬金道:“不行,這是我高興,你管不着。”
這一天,尤俊達心裡想道:今天我愣跟着他,倒瞧一瞧他上哪裡去。晚上程咬金又出來了,尤俊達在暗地裡跟隨,看他來到長葉林頭裡下了馬,在地下一坐。尤俊達也在樹後頭一坐,瞧着他。直坐到三更了,心裡想道:他這裡幹什麼呢!
走來走去,單說這天的三更上下,由西南往東北走,還有半里之遙就要到小孤山啦。馱子走着,頭裡是氣死風燈開着路,後頭馱子乒當乓當的走着,左右的燈球火把,亮子油松,照如白晝,盡後頭是單雄信衆人押着。單雄信道:“諸位兄弟,瞧誰敢劫我,我得鬥一鬥他。”
丁天慶道:“單二哥,據我想,咱們這是白費事。比如說,這個程達尤金劫了頭一撥兒皇枉,他還能等第二撥兒?沒有那個事。”盛彥師道:“哥哥,不能那麼說,有那個愛財不夠、財迷腦袋的,就許等這個第二撥的皇槓。”單雄信道:“諸位賢弟,這話不假!”大傢伙正說着呢,有一個家人來到後頭,道:“啓稟二員外,頭裡有劫皇槓的啦。”單雄信道:“但不知他有多少人馬?”這個家人伸出一個手指頭,笑道說:“一個人。”單雄信道:“呀呀呀呀!這真奇怪。”
大傢伙一聽,道:“這都是邪事,一個人敢劫皇槓!”這個家人道:“現在就是嘛!”單雄信吩咐馱子往回卷,這哥幾個馬往前撞,來到前面,一瞧這個人是一身鶴哥綠,扎巾箭袖,外罩跨馬服。靛臉朱眉,大錛兒頭,高顴骨,咧腮顎,大嘴岔,壓耳毫,紅眉毛,眼珠搭於眶外,連鬢絡腮的紅鋼髯。胯下一匹斑豹鐵驊騮,肩頭上扛着一把八卦萱花斧。就憑這個像,大傢伙是無不吃驚。單雄信倒吸了一口涼氣。原來,來者正是程咬金。
程咬金是怎麼來的呢?他自從送走了秦瓊之後,回來一想,我秦二哥就因爲我這幾句話,就能單人獨騎、塗眉染面,入登州去鬥楊林,給他父親報仇,真算是一條好漢子!心裡又一想,聽人說老楊林又預備了第二撥兒皇槓,不日就要進京城啦。這一回連尤俊達我都不要,一個人在大道邊兒上一等,他要敢再走這條道,我就還敢劫他。打定了主意,從這天起,白天睡這麼一天,晚上備馬掛斧出去,走一夜。天亮回來又睡,睡醒了吃,吃完了還睡。天快黑了睡醒啦,也精神了,吃飽喝足了,拉馬再走,又一夜。如是一說,有些日子啦。尤俊達問他,道:“哥哥,您天天晚上備馬掛軍刃出去,是上哪裡去呀?”程咬金道:“我出去遛遛,夜裡睡不着,出去壓馬練斧,你就甭管啦。”尤俊達道:“您這不成了陰陽顛倒了嗎,誰叫您白天淨睡呢!”程咬金道:“不行,這是我高興,你管不着。”
這一天,尤俊達心裡想道:今兒我愣跟着他,倒瞧一瞧他上哪兒。晚上程咬金又出來了,尤俊達在暗地裡跟隨,看他來到長葉林頭裡下了馬,在地下一坐。尤俊達也在樹後頭一坐,瞧着他。直坐到三更了,心裡想道:他這裡幹什麼呢!程咬金正在這裡坐着呢,就瞧由西南上人聲吶喊,燈球火把就象一條火龍相似。
程咬金上了馬,摘上八卦宣花斧,哈哈大笑道:“嘿嘿!想不到二撥的皇槓來了,這是該着!”說罷,馬一拱襠,直奔西南迎上去了。尤俊達一聽他這話,這才明白:噢,敢情他爲二撥的皇槓來呀,這是要我的命啊!出了樹林兒往西南一看,皇槓真來了。細這麼一看哪,原來是單雄信率領着衆人催馬撞出來了。他一眼就看出來這是單雄信假扮的皇槓,故意地逗引這劫皇槓的呢。心裡想道:壞了!尤俊達有心把程咬金叫回來,可就來不及啦。因爲兩邊兒都瞧見了,再叫就不合適了。一想也好道:單雄信省得你素日淨說大話,今天也叫你嚐嚐這斧子是什麼滋味。等到把你掏了,或者是給你抹了,那個時候我再出去,了你們這檔子閒事,以後你就不用誇口了。
程咬金這個時候大聲喊嚷道:“冒唔!把皇槓與你程爺爺留下,如若不然,你們可知道的厲害!”單雄信一看是真愛他,對齊國遠衆人說:“這個朋友真可愛。我出去問一問他,對了機會,咱們得跟他交一交。”說罷,擡腿摘槊,馬往上撞,兩個人碰了面,各自扣鐙停馬,單雄信道:“朋友,合字兒嗎?”
程咬金心裡想道:這可壞了,怎麼遇上同行的啦!也不管是誰,先鬥一鬥你再說,道:“我呀,是海字兒。”程咬金道:“你怎麼是海字兒呀?”單雄信道:“小子,你繞住了,海不是比河大嗎!”程咬金道:“莫不成你是線兒上頭的?”單雄信道:“我是連兒繩上的。”程咬金道:“你怎麼是連兒繩上的?”單雄信道:“這個連兒繩,比你那線兒粗得多的多哪。”程咬金道:“朋友,你連坎兒都不懂,不問可知,你是一個新上跳板、乍入蘆葦的吧?”單雄信問道:“你不用管,我就問你,這是皇槓不是?”程咬金道:“是呀。”說罷,馬往上撞,搬斧頭,獻斧纂,說:“點。”單雄信合槊一掛,跟着大斧劈腦袋,單雄信橫槊一架,程咬金順着槊杆,一削兩削,單雄信這兩隻手是一躲兩躲。
程咬金道:“掏耳朵!”大斧就奔額角來了,單雄信趕緊低頭,嗡!大斧頭過去了,二馬一錯頭,海底撈月一斧,程咬金道:“抹。”正在單雄信的馬脖子上,噗!這馬腦袋可就掉下來了,死馬趴下啦,單雄信也滾下來啦,仰面朝天躺在了就地,把齊國遠衆人可給嚇壞了。
程咬金一揚大斧將要往下砍,就聽東北上有人喊叫,道:“斧下留情,別劈!大水衝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識一家人啦!”程咬金往東北一看,這個時候,可就給單雄信容了功夫啦,趕緊往外打了兩個滾兒,躲開了大斧,爬起來。
程咬金看了又看,原來,跑過來這個人正是尤俊達,道:“喲!俊達,你怎麼來了!”尤俊達道:“嗐!我要不來,那不壞了嗎!單二哥,您倒好哇?我這裡給您行禮啦。”程咬金一聽,尤俊達叫他單二哥,不由得一打唏溜,心裡想道:咦,他是單雄信哪!今天怎麼會遇見了?單雄信一看是尤俊達,道:“兄弟,這是誰呀?”
尤俊達對程咬金道:“哥哥,您掛斧下馬,我給您見一見。”程咬金下了馬。尤俊達道:“我常跟您提,這就是咱們瓢把子單二哥。二哥,他是我結交下的好友,姓程名咬金,字知節,有個綽號叫“神斧將”,你們二位要多親多近。”
程咬金一聽,心裡想道:嗬,打這裡俺老程就是神斧將啦!兩個人彼此抱了抱拳。齊國遠衆人過來都見了禮,單雄信道:“俊達,今天你們劫我這個假的,頭一撥真的,一定也是你們劫去的吧?你趕緊實話實說,我必給你消滅此事。現在你犯了咱們綠林的規條,你已然洗手不幹了,二次又做這個事,我要是通知了大衆,是不是得給你亂刃分屍呀?要依我說,你快快地實說了吧!”此時難壞了尤俊達。不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