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了你們兩個半天了,一直沒找到機會和你們說上話,眼看時間不多了,得趕緊跟你們取得聯繫啊,所以就動作過激了些,嘿嘿!”盧鐵旺是個典型的冀中漢子,黝黑敦實的他一笑起來就顯得兩行牙分外的白。
“這兒不是說話的地方,我知道有一個小茶攤,地方偏僻,人也少,咱們去那兒說話!”耿長樂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生怕又被人偷聽。
到了茶攤上找了個角落坐定,四個人四個大碗茶,耿長樂簡單地把這段時間永定城的情況告訴了盧鐵旺。
“你們兩個真是不簡單吶,特別是你,陳菲菲。”盧鐵旺向她伸出了大拇指。
“我沒有啥,沒啥...”陳菲菲羞紅了臉,微微低下了頭。
“我在軍分區都聽說了,陳菲菲你單槍匹馬燒死了程雲彪,消滅了黑仙會,無論在哪兒,這都是大功一件啊!”盧鐵旺說。
“這事兒都傳到軍分區去了啊。”陳菲菲有點不好意思,“消息傳的夠遠的。”她自言自語地說道,此時的她看起來很羞澀,完全不像往日潑辣的樣子。
“要知道我們在臨縣也有地下工作者的,你陳小姐智鬥鬼子,火燒程雲彪的氣魄連軍分區的領導都讚不絕口,直誇你是女中豪傑!”
“我從沒想過要殺人...”陳菲菲靜靜地說道,“但是整日面對着鬼子漢奸,如果你不先動手的話,那現在恐怕你只能到墳地去找我倆了!”
“鬼子和漢奸都異常狡猾!”盧鐵旺憤憤地說道,“當初就是他們設下的圈套,讓縣大隊吃到了一場慘痛的敗仗,很多同志英勇犧牲,縣大隊被迫重組,這筆血債,必須要讓他們償還!”
“就在這段時間裡,鬼子和程雲彪還多次假扮成你的樣子,想誘騙我們上鉤,要不是陳菲菲,我現在恐怕早就進了鬼子的憲兵隊了!”耿長樂摸着自己的後腦勺,誠懇地說。
“陳小姐是個奇才,是我見過的外表看起來最具有欺騙性的人,耿長樂你能打仗,可是要說敵後地下工作,你還真得跟陳小姐好好學學。”盧鐵旺對陳菲菲是由衷的欣賞。
“既然縣大隊要重建,那我可以跟你們回去了吧?”耿長樂憋了多少日子,早就等着這一天呢,此時自然興奮異常。
盧鐵旺說:“你先別急,由於目前敵我實力對比懸殊,縣大隊目前的活動全面轉入地下,這次我負責組建縣大隊,也是帶着任務來的,爲了完成這個任務,我希望得到陳小姐的幫助,只是不知道陳小姐願不願意?”
陳菲菲喝了一口熱水:“盧連長你這不是廢話嗎?要是不願意的話,當初你們中了鬼子的埋伏,本姑娘早就可以一走了之了,可我爲什麼留下來?我覺得你們纔是真正的中國人,骨子裡有一股正氣,只要是爲民除害的事兒,本姑娘我都願意做!”她這番話把耿長樂都說得熱血沸騰,在他心裡,也只有她可以這麼對自己的老連長講話,換做其他任何一個旁人,都沒這個資格。
盧鐵旺聽她這麼一說,又有些激動,說道:“既然陳小姐願意幫忙,那我就把情況告訴你們,我們得到情報,就在今天,田中小尾把渡邊一郎送到了保定,新來的接替渡邊職位的,叫做野口谷河,這個野口谷河是個不折不扣的劊子手,在三七年南京大屠殺的時候,他的雙手沾滿了同胞們的鮮血,這次聽說他來接替渡邊一郎,組織上當即決定,他所欠下的血債就地償還,決不能讓這個惡魔活着離開永定!”
陳菲菲低聲問道:“你們怎麼打算的,要行刺嗎?”
盧鐵旺說:“初步是這樣定的,成不成要看機會,所以纔要你幫忙,你留在城裡,作爲我們的交通員,隨時向我們提供情報,至於你,”盧鐵旺指了指耿長樂,“你依舊留在陳小姐身邊,負責保衛她的人身安全,必要時送情報出城!”
“我就知道你得這麼安排!”耿長樂有些不悅地大口喝水。
“讓你陪着本姑娘你還不樂意,你知不知道有多少小白臉排着隊等這個機會呢,嘁!”陳菲菲翻出了招牌式的白眼,不經意間掃到了坐在盧鐵旺旁邊的那個白淨男人,“小白臉同志我不是說你啊!”
那人被陳菲菲說得不太樂意,鼻孔哼了一聲,仰着頭看天。
“老盧,這位同志是?”耿長樂也從沒見過這個麪皮白淨的年輕人,看起來好像個教書的老師模樣。
“哦,忘了介紹了,這位就是我們縣大隊新來的指導員,王登學同志!”盧鐵旺趕忙介紹道。
“消滅野口谷河真是我們計劃任務的第一步,我們打算用半個月時間來完成,接下來我們要做的是打開憲兵隊監獄,把被關押的同志們解救出去!一個月內,縣大隊的人數要翻番!”王登學說話的聲音細聲細氣,但是口氣無比肯定。
“指導員同志口氣還不小,你知道嗎?光是除掉野口谷河就已經很難了,你說半個月就半個月,你知道他什麼時候起牀,什麼時候吃飯,什麼時候上廁所,什麼時候去掃蕩嗎?什麼情況都不知道,計劃就定得可丁可卯,你當是過家家呢?”陳菲菲對他的說法嗤之以鼻,覺得這個人簡直就是誇誇其談。
“我參加革命工作快十年了,從來都是這樣制定計劃的,我們的會議也很嚴肅,從沒有人像你一樣舉止如此輕浮的!”要不是旁邊有人,王登學差點就拍了桌子,他覺得這個打扮得頗有小資產階級情調的女子根本就沒把他放在眼裡。
“本姑娘這不叫舉止輕浮,叫不矯情,懂嗎?”陳菲菲白了他一眼,又翹起了二郎腿。
“你...”王登學指導員被她噎得無話可說。
“王指導員也是個奇人,當年爲了理想從北平一路走到延安,現在爲了抗日又從延安一路來到永定,他雖然看上去年輕,可也是久經沙場的老革命了,陳小姐你對他還不瞭解。”盧鐵旺在一旁解釋道。
“陳小姐,你覺得有沒有這樣的可能,我們儘量把縣城的局勢搞得混亂,然後趁着混亂勁兒,把兩個任務都完成?”盧鐵旺看氣氛稍有緩和,趕緊岔開話題,“畢竟自己的同志落在別人手裡,總覺得心被揪着一樣。”
陳菲菲說:“這個也不好說,現在人都沒見過,情況全都不瞭解,我只能盡我所能,去獲取情報,至於時機,那一切都得等到情報出來才知道。”
盧鐵旺點點頭:“也只能如此了,陳小姐你暫時來做我們的交通員,這個工作也只能由你來做,因爲你的前任張秋芳出了事,所以換做其他人我根本不敢相信,你現在雖然不是我軍的成員,但卻經受住了鬼子和黑仙會的雙重考驗,交通員的任務除了你,我不做第二人選。”
陳菲菲說:“這個任務我接下了,但是說到張秋芳,我和她還有些事情得做個了斷,情報工作我自然會全力完成,但是我是個不喜歡受限制的人,我的習慣不可改變,況且在城裡我還有一些個人問題需要去解決,這點也希望盧連長能理解。”
盧鐵旺呵呵一笑:“那是自然,陳小姐畢竟只是八路軍的友人,我跟你之間不是上下級的關係,我無權給你下命令,雖然我很想讓你加入我們革命的隊伍,但我尊重你的選擇,而且請你放心,縣大隊會盡全力保證你的安全。”
陳菲菲瞟了一眼耿長樂,撅起了嘴:“這個黑大個雖然有時候很倔,但是有他在身邊我還是覺得放心。”她眼神裡閃過一絲羞澀的神情,那絲絲羞澀如盪漾海面之上的漩渦,隨即淹沒於調皮放縱的汪洋之中。
盧鐵旺捕捉到了她這個微妙神情,對此只是微微頷首,一絲笑意留在眼角。
這天下午,就在這個小茶攤的角落裡,永定縣大隊正式宣告重組,永定城的抗日大旗在沉寂了兩個多月後,再一次迎風飄揚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