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忙碌了一個晚上的費大夫、範管家也回家了,秦陽去幫着徐氏準備碗筷,月兒則陪着孟芷蕾走了出來。
孟芷蕾睡了一兩個時辰,臉色好些了,但眼睛還是紅紅的。她見到衆人,忽然跪了下來道:“費爺爺、範爺爺、徐奶奶、老師、如月姐姐、如星姐姐,芷蕾的孃親得已入土爲安,皆拜你們所賜,芷蕾無以爲報,請受我三拜!”她咚咚咚地叩了三個頭,月兒星兒連忙去拉起她,孟芷蕾執拗地不起來,又道:“老師,您好心要收留芷蕾,芷蕾甚是感激,這些年來你們一家已幫了芷蕾和孃親太多,芷蕾願爲奴爲婢,服侍你們終生。”
好吧,賣身葬母的劇情都來了,秦陽哭笑不得,他和費大夫等人百般勸說,但孟芷蕾堅持要以婢子的身份留下,否則寧願離開。秦陽最後只得由着她,他拉起孟芷蕾坐到座位上,誠懇道:“小蕾,我們家裡沒那麼多規矩,在我眼裡,你是小蕾,和我同樣平等。你平時的衣食住行和我們一樣,你平時幫忙做點家裡雜活就是了。不過有幾點你得聽話,課要按時去上,晚上也得跟着月兒星兒學詩詞歌賦,不許自暴自棄,不然老師可不認你這學生。”
孟芷蕾含淚點點頭,忽然意識到,難道自己以後就要和老師一起生活了?她出神地望着秦陽英氣勃勃的臉,連星兒幫她夾菜都沒注意到。
小雷的事就這樣定下來了,秦陽開始專心準備滅狼事宜。
爲了及早摸清狼患的虛實,秦陽讓“太陽”裡輕功最好的孟志去周圍打探消息,傍晚,孟志回來報告說靠近深山的林子裡狼羣數量大增,甚至連村子後面的小樹林也開始出現灰狼,秦陽暗自驚訝,看來孟龍這般重視狼患確有道理。到了晚上,村子附近的山林裡斷斷續續傳來狼嚎,村子裡開始瀰漫着不安的氣息。
秦陽不動聲色,照例教月兒、星兒功課,因爲小蕾風寒未愈需在牀上休息,三兄妹都轉移到秦陽的屋子裡學習。
月兒星兒在一旁專心練字,秦陽則靜立窗邊,思考着狼患產生的原因,夜風吹入窗中,隱約傳來一陣微弱的笛聲,難辨方位,秦陽一怔,待得仔細去聽,笛聲卻又消失了。他回頭問兩個妹妹道:“月兒,星兒,剛纔有沒有聽到笛聲?”兩個妹妹都搖了搖頭。星兒好奇道:“哥哥你聽到笛聲?”
秦陽點點頭,三兄妹又靜心聽了好一會,耳邊都只有夜風的聲音和偶爾的狼嚎聲。“奇怪,難道是我的錯覺?”秦陽心中隱隱有種奇怪的悸動。
不久,狼嚎聲越來越小,最終完全靜了下來。
孟龍在第二天一早便心急火燎地跑來找秦陽商量滅狼的事,秦陽和他約定兩天後出發去滅狼,並讓他提醒家家戶戶在夜晚要緊閉門窗,遇險鳴鑼。
打發走孟龍,秦陽匆匆背上大黑弓,出門去找孟少楓商量滅狼的事。
孟少楓早已知道前晚的事情,他沉思着道:“老大,滅狼這事頗爲危險,人數多了容易引起傷亡,少了又怕滅不了狼羣,據聞附近羣山裡狼羣數量激增,恐怕已超過千頭。”
秦陽點頭道:“我昨晚考慮過了,打算從村裡選十四個最出色的獵人,加上我、你、阿虎、阿志、月兒、星兒,一共二十人。少楓你最清楚村裡的獵人情況,獵人那邊你和阿虎出面幫我聯繫,孟龍會全力配合的。”
兩人又商量了一些細節,隨後一起到孟淮家中練習箭術。
孟淮正準備吃午飯,當下招呼兩人一起吃飯,兩人也不客氣,坐下便吃。孟淮道:“徒兒,前晚看你射出的四箭,連珠箭已有一定的火候了,但離連珠箭的至境還有相當距離,呆會你再演練一次給我看看。”秦陽答應着,孟少楓問道:“爺爺,我什麼時候可以練連珠箭?”
自從兩年多前孟少楓拉開大黑弓後,孟淮才同意孫兒跟自己學弓,但要求依然嚴格,孟少楓終究不及秦陽勤奮,進展比秦陽慢得多,此時還停留在練習拉小黑弓、射透甲錐箭的階段。
孟淮對孫兒可沒像對秦陽那般親切,他沒好氣道:“急什麼,又不見你勤奮些,就你現在的進展,五年後能不能摸摸三尖菱箭都成問題。”
飯桌上孟淮不斷地給秦陽夾菜,倒把孫兒冷落在一邊。秦陽怕孟少楓難堪,便轉移話題問起孟小綺,孟少楓說堂妹一大早就便出了遠門,不知跑哪去了。
秦陽擔心道:“外面狼患正嚴重,那小丫頭到處跑說不定會遇到危險。”
孟少楓笑道:“那瘋丫頭從小就野慣了,機靈着呢,沒事。”
見提起孟小綺,孟淮隨口問了句:“對了,徒兒,聽說我孫女兒將來要嫁給你,可有此事?”
秦陽正含着飯準備吞下去,聽到這話差點一口飯噴了出來。孟少楓忍着笑給他遞了杯水,秦陽搶過幾口喝下,這才緩過氣來,他抹着嘴角問道:“師父,您老人家是從哪聽來的謠言?”
“難道我猜錯了?平時見你們經常呆一起,有說有笑似乎感情挺不錯。”孟淮眯着眼,開始旁敲側擊。
秦陽斟詞酌句道:“我和小綺從小一起長大,感情的確不錯,但離談婚論嫁的地步遠着呢,何況小綺十五歲都沒到,您老人家不用這麼急幫她找婆家吧?”
孟少楓“熱情地”提醒道:“我說老大,可別說當兄弟的不提醒你,我家小綺雖然大大咧咧有點兒小潑辣,可她性格率直討人喜歡,在村裡面也是有名的小美人,看上她的男孩可不少,你不下手可就要被人搶了。”自從他兩年多前拜爺爺爲師,名義上成爲秦陽的“師弟”後,便光明正大地稱呼他爲“老大”。孟淮以爲是男孩之間的稱呼,也沒放在心上。
秦陽夾了一大箸菜到他碗裡:“少廢話,吃你的菜。”
孟少楓討好地望向爺爺:“爺爺,老大要堵我的嘴,我沒法幫你了,你想你這得意徒兒當你的孫女婿,看來還得多努力。”
孟淮老臉一拉,拿筷子敲敲他的腦袋怒道:“吃你的飯,我孫女的事關你什麼事?”
孟少楓見馬屁拍到馬腿上,反惹得孟淮蠻不講理的牛脾氣發作起來,頓時伸伸舌頭,悶聲吃飯。
秦陽怕師父再提起這事,連忙再轉移話題,問起師父從獵的經驗,老人便把自己當年獵虎的往事又說了一遍。秦陽各種不要錢的好話兒送上,飯桌上便響起了孟淮得意的笑聲。
孟少楓佩服得五體投地,心想,能這麼面不改色地說着肉麻恭維話的老大確是厲害,這麼多年來也就他能哄得爺爺這般高興。
飯後,三人來到後院,開始了弓術鍛鍊。
秦陽首先開始,他手持大黑弓迎風而立,待得風勢小些,他快如電閃般彎弓搭箭,只聽得“卟!卟!卟!……”一連串急促短暫的入木之聲如暴雨驟至般響起,十支箭矢頃刻間已全釘在遠近高低不同的箭靶紅心之上。
秦陽垂下大黑弓,轉頭望向孟淮,聽候指點。一旁的孟少楓已激動地鼓起掌來:“好厲害的連珠箭法!”
孟淮沉思了一會道:“徒兒,你的連珠箭還是易受環境的影響,若是在風速較低時尚好,風向一變,你的速度便慢了下來。”
秦陽點點頭,苦惱道:“風勢一旦變化,連珠箭便會受影響,徒兒練了半個月,都沒能解決這個問題。”
孟淮從他手裡接過大黑弓,耐心解釋道:“連珠箭的要點在於把握大勢,包括天時地利人和。決不能只顧着目標而忽略了環境細節。”話音剛落,他已快如電閃般拈弓搭箭,“卟!卟!卟!……”中靶聲比秦陽剛纔更密集更均勻,呼吸間十枝箭已全中靶心,他繼續道:“在你拿起弓的一刻,心神就要與環境融爲一體,你就是風,你就是雨,你就是天地,萬物的變化都在你的掌握中,只有這樣你纔可以順勢而變,真正達到連珠箭的至境。”
孟少楓驚奇地問道:“爺爺,真能達到這樣的至境?”
孟淮瞪了他一眼道:“少廢話,憑你的水平聽得懂纔怪。”
秦陽沒留意兩爺孫的對話,他完全沉浸於連珠箭至境感悟中,“你就是風,你就是雨,你就是天地……”他默默重複着師父的話,心中隱然有了某種觸動,他想起前兩晚練“混合丹功”時那天人合一之感,眼睛忽然一亮,他重新握住大黑弓,默運“丹功”,心如止水,凝神歸一。
慢慢地,他的呼吸越來越輕,越來越慢,身心開始融入到周圍的環境中,融入到花草樹木中,融入到風吹草動中。
孟少楓正和爺爺說着話,驀然發現身邊的秦陽沒了氣息,他轉頭一看,秦陽依然好好站在他旁邊,整個人卻與周圍的環境融爲一體,身體隨着秋風微微晃動,形成一種極爲奇妙的協調感。
正當他驚詫莫名時,秦陽的手裡黑影晃動,一道寒芒疾射而出。“嗖!”箭矢如流星般射向百步之外的大樹,將一片隨風吹落的枯葉釘在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