喊殺聲中,前面又無數騎兵衝殺過來。
秦陽手中斷章雙刀縱橫施展,全力進攻,直透重圍。他怕夕嵐被金兵殺傷,招招捨身進攻,以命換命,紅芒藍芒所到之處,槍斷刀折,頭掉肢飛,刀下無一合之敵,殺得過來的敵騎紛紛後退。
戰馬趁勢四蹄翻飛,破開重圍。
秦陽全身沐血,剛擦去臉上的血汗,忽然勁風急至,秦陽首次感到威脅,連忙回刀擋格,“哐!”強力反震之下,秦陽早已痠軟的手臂一震發麻。
一柄彎刀捲起強大的刀氣,向秦陽攻了起來。同一時間,左右各有三刀一槍從四個方面攻到。
秦陽知道是金國高手殺到,放在平時自然不懼,此時想要應付卻也不易,他不敢戀戰,雙刀左卸右引,借力打力,將彎刀的攻勢引到一邊,架住三刀一槍。
這下卻是詠春雙刀裡的卸字刀訣。
金國高手們想不到秦陽忽然變招,措不及防,被他趁勢奪路衝了過去。他們正要追趕,罡風驟起,卻是殺得狂性大發的赫連兄弟嫌他們擋路,用幾根巨杵將他們連人帶馬橫擊出去。
秦陽大叫僥倖,縱馬狂奔。
遠處神刀衛已殺散金兵,催促着最後一批百姓渡橋,王稟正擔心秦陽的情況,聽得不遠處金兵大亂,知道是統領大人殺出來,頓時大喜過望,連忙帶着另外兩名親衛和神刀衛去接應。
王稟和神刀衛的情況也不比秦陽好多少,他們每次戰鬥都是主力。加上昨晚一戰多半身上帶傷,此戰拼死殺散三千多金兵。又倒下了兩百多人,剩下的一千六百多人早已筋疲力盡。
但此時見統領大人殺透重圍,顯然已得手,無不振奮精神,吶喊着衝殺過去,殺散金兵。
秦陽和夕嵐雙人匹馬好不容易衝出重圍,見到神刀衛多半無恙,百姓也幾乎全都渡河。頓時鬆了口氣,策馬與神刀衛會合。
此時金兵羣龍無首,也無心死戰,很快就退了開去。只有那九名巨漢依然揮舞着巨杵追殺在後面。十餘名神刀衛高手抵敵不住,中杵慘死。
秦陽大怒,卻知自己現在真氣幾乎耗盡,難以力敵這九名勁敵。他見馬鞍旁有弓箭,飛快彎弓搭箭,連珠箭發,利箭接連不斷地射向九名巨漢。
那九名巨漢將手中的巨杵舞成黑光,盡數彈開秦陽的利箭。秦陽手裡的不過是尋常弓箭,加上真氣不繼。哪可能破開他們的防線。
秦陽怕神刀衛再有傷亡,高聲下令道:“王稟,帶上所有神刀衛渡橋,我來斷後!”
王稟正領着神刀衛與巨漢們殺成一團,聞言大叫道:“統領大人你先帶着神刀衛撤退。我和這些兄弟們擋住他們!”
秦陽尚未答話,忽然間遠處蹄聲雷動。隱約見到無數金國騎兵殺奔過來,卻是金國的另一支大部隊追至。
秦陽和在場所有神刀衛的臉色都變了。
原本後退的金兵們見援軍到來,又鼓起勇氣再次衝殺過來。
此時雨仍未有停歇的跡象,無數冰冷的雨點砸在臉上,隱約生痛。
身後,澮水滔滔,冰碎相撞,濁浪衝天。
澮橋上,最後一大批百姓正急匆匆地趕過對岸。
秦陽環視一圈,已把握周邊情況,知道再不退,自己最倚重的神刀衛就要盡數栽在這裡了,當下深吸一口氣,厲聲喝道:“我再說一次,王稟,立即帶齊神刀衛渡橋後撤!”
王稟聽出秦陽語氣嚴厲,哪裡還敢抗令,連揮三刀護住全身,跳出圈外。一起圍攻的神刀衛也紛紛跳出圈外。
秦陽連珠箭發,箭箭不離九名巨漢的要害,迫得他們無法追擊。
蹄聲再度逼近,數千敵騎吶喊着疾馳過來,離橋頭不到一里路。
“快退!”秦陽一邊射箭,一邊強壓着越來越強烈的喘氣聲,高聲喝令神刀衛撤退。
在主帥的催促下,神刀衛們含着熱淚,背上尚有氣息的戰友,急步退到澮橋,追上百姓的隊尾。他們終究是武藝高強之輩,雖然疲憊力弱,動作依然遠比百姓們迅速。
王稟催促着神刀衛們迅速撤退,自己卻和另外兩名親衛守在橋頭,遲疑着不肯後退。他們是親衛,按鄭宗和林希的說法,就算死戰也要保護好統領大人,哪有由統領大人反過來保護他們的道理?
秦陽怒目圓睜:“不退者斬!”他手起箭落,一枝利箭釘入橋頭,離王稟不過數寸。
王稟和另外兩名親衛知道秦陽主意已決,頓時淚流滿臉,深深一躬:“統領大人保重!”頭也不忍回,飛奔着追上神刀衛。
對岸,餘化龍、林希和兵士百姓們見秦陽單騎斷後,無不勃然色變。
林希怒得直跺腳道:“王稟該殺!這時就算綁也要將統領大人先綁過來,怎麼能讓他冒險!”王稟是他的老部下,正是他推薦王稟和耿南仲當秦陽的親衛。
餘化龍也急紅了眼,他早已看出秦陽和夕嵐都已力盡,有心想讓兵馬過去接應,但澮橋上最後一批百姓纔剛剛走下橋頭,此時橋上全是一身血污,相互扶持着撤退的神刀衛。其餘兵士,哪怕是鐵甲騎兵也沒法像神刀衛那樣踏着人頭渡橋。偏偏有這樣本領的他和林希都傷勢未愈,根本施展不了輕功。
就算餘化龍計謀百出,此時也想不到好計策,只得高聲下令道:“鐵甲騎兵全體到橋頭附近候命!其餘兵士準備弓弩,做好掩護的準備!”
他一直緊張地注視着對岸的戰況,甚至忘記了鞍前還有個可憐巴巴的小姑娘。
澮橋上,傷勢較重的神刀衛固然相互攙扶走不快,而傷勢較輕的神刀衛都因揹負着重傷無法行走的戰友,同樣行軍緩慢。
這情景看得餘化龍心急如焚,但他也知道神刀衛們都已在拼命趕路。
神刀衛們自然知道自己撤退的時間是統領大人捨身斷後爭取回來的,每個神刀衛的臉上都溼潤了,淚水和着雨水,流淌在寫滿焦急與不甘的臉龐上,衝散了上面斑斑的血跡。
餘化龍和林希相視一眼,都看到對方眼裡噙滿了淚。林希原本對餘化龍頗有微詞,而餘化龍原本也對林希極是輕視,但從昨夜起兩人生死與共,不知不覺間便將對方當成了生死之交。
餘化龍嘆口氣道:“林副使,我們也去接應神刀衛吧?”
林希道:“化龍兄,叫我林希便可。”
餘化龍怔了怔,從未有人這樣親熱地稱呼過他,他有點不習慣地縮了縮脖子,吱吱唔唔地叫了聲:“好……林兄弟,我們走吧。”白晳的臉上竟有些微的不好意思,當先策馬帶上兵馬到橋頭接應神刀衛。林希也拍馬跟了上來。
兩人都是一般心思,哪怕再快上一點點時間,只要神刀衛們撤下澮橋,他們就會不顧一切地帶着鐵甲騎兵衝過去救秦陽。
對岸橋頭,秦陽心裡也焦急,他邊射箭邊匆忙退到橋上。
九名巨漢似乎已察覺秦陽撤退之意,不顧他的利箭,狂吼着奔了過來,而金國騎兵也在全力追擊,已離秦陽不到四百步,人人拈弓搭箭,一旦進入射程,就要將秦陽射成刺蝟!
秦陽雙臂發軟,手裡的硬弓不過一石左右,但他開弓的迅速已越來越慢,鞍旁的三個箭袋也慢慢開始空了。
“陽陽,他們已有一半渡過澮橋了,我們也快點撤退吧。”夕嵐知道秦陽體力快透支完了,她剛剛又再次將勉強聚起的一成真氣盡數導入秦陽體內,兩人此時都筋疲力盡,幾近虛脫。她一直憂心秦陽的死劫,此時聲音都有點變了。
“嗯,別急,沒事的。”說話間,秦陽已射空箭袋裡的箭,那九名巨漢離他們不過五六丈,猙獰的面目清晰可見,而金國騎兵也飛速奔近,怒張的硬弓隨時準備着鬆弦。
秦陽知道生死就在一線,立即拋下硬弓,縱馬狂奔。
九名巨漢邁開大步,同時衝上橋頭。他們的體重加上九根兩三百斤的巨杵,整整數千斤的重量同時踏在橋上,橋身搖晃,秦陽的戰馬也跟着晃了晃,速度驟減。
不過眨眼間,九個巨型大漢已先後衝近,與秦陽的戰馬相距不過三丈!
對岸的軍民同時驚叫起來。
幸而橋身不算寬敞,巨漢身形粗壯,頂多只可四個並肩奔走。
就在這時,天空中利箭如蝗,越過九名巨漢,落在秦陽的馬前,卻是金兵們開始放箭了。
生死關頭,秦陽深吸一口氣,拔出斷章雙刀,奮力擋格頭上的羽箭。
王稟和兩名親衛落在最後,回頭看到這情景,登時不顧一切地衝了回來。秦陽大急,叫道:“你們回來做什麼,快跑!”
王稟和兩名親衛雙眼含淚,抿着嘴脣一聲不吭,只是拼命舞刀擋着箭衝了過來。橋面溼漉漉的,一名親衛腳步已受傷頗爲不便,剛奔了一半便摔倒在地上,他立即又爬起來,繼續朝着秦陽奔來。
“呼!”一根巨杵已迎頭劈了下來,秦陽真氣幾乎已耗盡,只得勉強借着戰馬前衝之力,在雙刀架住巨杵的瞬間,扭腰旋身,將巨杵引到一邊。
“啪!”木屑紛飛,橋面頓時破了個大洞,隱約可見下面渾濁的河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