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得包拯說罷,秦陽問道:“不知包先生,認爲這些事情該如何處置?”
包拯臉無懼色,昂首答道:“首要之事自是開倉賑災,對於那些貪贓枉法的官員,視情節輕重或斬首、或革職、或抄沒財產,對於那些哄舉物價的無良奸商,宜以重罰!”
“好!”秦陽將紙筆交給他:“此案中涉及人物、案情都分條寫在上面了,你視情況一一寫明該如何處置。”
包拯和公孫策大感愕然。
秦陽微笑道:“怎麼?包先生連這點膽色本事都沒?”
“有何不敢!”包拯毫不遲疑,接過紙筆一一寫下,遇到情節較複雜的,都與公孫策詳加商量,再行寫下,可見他做事雖然剛正,但極爲細心。
就在此時,酒樓外傳來鼎沸人聲,卻是清流縣的百姓們聽得消息,都趕來伸冤。很快,夕嵐、展昭和三名親衛已護送着歐陽修回到酒樓,一起帶來的還有歐陽修的十名門生,最小的才十二三歲。聽說他們是因到縣衙抗議先生的冤案,被收入大牢,但這十名書生無一人妥協,甘願追隨先生赴死,俱是有骨氣的文人。
秦陽見十餘人都身穿單薄的囚衣,特別是歐陽修臉色蒼白,他伸出手,幫歐陽修把把脈,見他氣血脈搏尚有力,只是因牢獄之災感染風寒,心中稍安,親自解下裘衣披在他身上:“歐陽先生,辛苦了。”
歐陽修見這錦衣少年極是眼熟,一時卻認不出來。
秦陽提起筆,在紙上寫了“零落成泥碾作塵,只有香如故”。
歐陽修見到那熟悉的趙體楷書和詞句,又驚又喜:“你是秦陽?”他本以爲必死無疑,見被人提押出來還以爲是縣令們等不及,要將自己和學生們私下處死,萬萬想不到居然會見到秦陽。
秦陽握住他冰冷的雙手,眼中熱淚泛起:“歐陽先生,我來晚了。”
“你……你怎麼來這裡了?”歐陽修百感交集,他早已聽聞當初那個才華超絕的鄉間少年近年來的種種驚人事蹟,更知他已當了淮南王的御林軍統領,只是他這些天被押在大牢,並不知道秦陽出任東巡御使之事。
秦陽見人多口雜不便多言,便正色道:“私事容後再說,現在先將先生的案件重審。”
歐陽修點點頭,見包拯、公孫策俱在此地,已猜出定是好友前來鳴冤相救,三人相視而笑,情誼盡在不言中。
夕嵐奔回秦陽身邊,得意道:“陽陽,我辦好啦!可惜沒人敢來搶人!”小臉蛋寫滿了“快誇我吧”的表情。夕嵐的性子與星兒幼時有幾分相似,都極爲率真,只是這小姑娘比老實的星兒更顯狡黠、靈氣外露。
秦陽摸摸她的秀髮,表揚一番,逗得夕嵐笑臉如花。
他見酒樓外百姓越聚越多,乾脆下令,將一干人等押到廣場上公開審理此案。
東巡御使秦陽要重審歐陽教諭一案以及衆官員貪贓枉法的案情,此事一傳十,十傳百,不過片刻間,全縣大多數災民百姓都聚到廣場之上。
其時已是酉時,夜幕降臨,天色昏暗,寒風呼嘯,百姓們衣衫單薄,但沒人願意離開,人人都滿懷期待,望着端坐在廣場上審案的秦陽。
秦陽早已名滿天下,清流縣百姓誰沒聽過他的事蹟?特別是他的親民愛民,更是在普通民衆心中留下了極深刻的印象。此時見是秦陽親自審理案件,百姓們無不激動至極,紛紛高呼:“秦統領,一定要爲我們伸冤做主!”
公案是從酒樓搬下來的一張桌子,秦陽端坐中間,夕嵐坐在他旁邊,一邊幫他磨墨一邊好奇地打量着周圍的民衆,喜道:“陽陽,你好有名哦。”
小孩子最喜英雄,夕嵐見自己最喜歡的陽陽大受百姓歡迎,自是高興。
秦陽正色道:“能得到百姓的信任,既是榮耀,也是壓力。越是有名望、越是身居高位越要居安思危,謹言慎行。要知道,權力是人民賦予的,只有良心是自己的。我不求事事做得最好最正確,但求無愧於心。”
夕嵐似懂非懂地點點頭。但臺下的包拯、公孫策、展昭、歐陽修等人聽了,卻是聳然動容,歐陽修最高也不過當過一府的訓導、從五品的官職,包拯等人更是從未出仕,未曾體會過身居高位的感受,但今日秦陽這番話,卻如春風入夜,植根在他們心中。日後他們哪怕位極人臣,依然能保持着警醒、忠君愛民,秦陽今日這番無意之話功不可沒。
秦陽站起來,高聲道:“各位父老鄉親,感謝你們對秦某的信任,今日秦某既到了清流縣就定會懲兇頑、除奸邪、斬貪墨,爲蒙冤者洗刷冤情!更會爲各位深受雪災之害的父老鄉親們討一個公道!”他此刻證據在握,哪裡還用得着對那些貪官們虛以委蛇。
百姓們歡聲雷動,拼命鼓起掌來。
施遠山和許耀對視一眼,知道今日定難倖免,趁着周圍人聲吵雜,許耀低聲道:“大人放心,我已暗調兵馬,片刻後就會將此廣場重重圍困,任他秦陽區區十餘人插翅難飛!”
秦陽打開適才那張案情記錄,見包拯在每條案件後都列明瞭如何處罰。此時大宋王朝名存實亡,聲勢極弱,但百姓們還是默認按着大宋律例辦事,故而包拯的處罰依據還是大宋的律例。秦陽細閱一番,除了個別稍顯迂腐外,基本上都極爲正確,不由暗暗點頭。
他示意衆人安靜下來,先宣了歐陽修和他的衆門生上前,重審他的案件。
此案極是簡單,有歐陽修的書信爲證,又有當日判決的判決令在,秦陽讓歐陽修、衆門生與施遠山對質,很快便判決下來:“歐陽修官復原職,和衆門生無罪釋放,施遠山製造冤假借案,革職查辦!”
百姓們頓時沸騰起來,歡呼聲讚揚聲唾罵聲不絕於耳,歐陽修的妻兒們擠出人羣,抱着歐陽修放聲痛哭。
自有秦陽的親衛上前,要剝下施遠山的官服和烏紗帽,捆將起來。
許耀冷笑一聲,攔在親衛身前:“秦統領,你好大的官威,也不看看這是誰的地頭!”
他拍拍手,數百兵馬嘩啦地從遠處喊殺着衝了過來,個個殺氣騰騰,百姓們不明所以,很快被這數百兵馬衝入廣場中,刀劍出鞘,將秦陽等人團團圍了起來。
秦陽和夕嵐神色不動,依然施施然地端坐在公案後。
衆親衛和歐陽修、包拯等人都變了臉色。歐陽修喝道:“許校尉,你是要造反麼?”
許耀哈哈大笑:“此人假冒秦統領之名,意圖煽動民衆動亂,其罪可誅,我身爲清流縣城守將,有職責將這等暴亂分子當衆擊殺!來人,將這些暴民拿下!”
百姓們一聽,轟地炸開了!
“胡說八道!居然敢擒我們的秦統領!”
“你們這羣貪官污吏不得好死!”
“大家和這些惡人拼了!保護秦統領!”
百姓們儘管手無寸鐵,但人人都奮勇衝向槍明劍亮的數百守兵,眼看混戰一觸即發。
“停手!”秦陽暴喝一聲,如晴天響了個驚雷,所有人耳膜翁鳴,都大駭停手。
秦陽拍案而起,快步走到一名兵士身前,劈手奪了他的兵刃,怒道:“好膽,誰給了你們拿兵器對付手無寸鐵民衆的權力?”
見秦陽滿臉正氣,雙目如電,那兵士駭然而退,哪敢答話。
秦陽拔出腰間寶劍:“這是大王賜我的寶劍,上至知州,下至兵士,有違紀者俱可先斬後奏。”他大喝道:“所有兵士聽令,都給我放下兵刃!”
他本身就是一代絕頂高手,氣度不凡,更兼身居高位,統領千軍萬馬,一聲暴喝威勢逼人。
劍光如雪,在火把之下極是耀眼。
衆兵丁你眼望我眼,不少人嚇得丟下兵器,紛紛後退。
許耀也是一驚,隨即想到現在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他大喝道:“衆位兄弟,秦陽不過只帶了十位親衛,我們一擁而上,儘可將他碎屍萬斷,怕他作甚!他要來查賑災物資的事,此事我們人人有份,誰也跑不了!不想死的就拼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