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2章 大順在歐洲的第一次亮相(三)

第622章 大順在歐洲的第一次亮相(三)

換上軍裝後,伊麗莎白緩慢而堅定地走出了房間。

大廳裡,他身邊的男人都起立行禮,穿戴整齊,即將追隨她去做一件足以改變世界的大事。

或許,參與這場政變的公主身邊的政變團隊,堪稱俄國政變史上最無權的一羣人。

他們是:

因爲勾搭宮廷小丑的女兒,而被彼得驅逐到西伯利亞流放數年的宮廷婦科醫生,萊斯托克。

烏克蘭切爾尼戈夫的哥薩克牧羊人、靠着一副好嗓子成爲優伶而躋身彼得堡貴族圈子的小鮮肉,拉祖莫夫斯基。

伊麗莎白的母親的姐姐家的孩子、波蘭農村女人憑藉姐妹被彼得寵幸而躋身貴族圈、被俄國貴族鄙視且連個家族徽章沒有的貴族,伊麗莎白的親姨表兄弟蘇瓦羅夫斯基兄弟。

伊麗莎白公主的音樂老師,瑞士人、小提琴演奏者,施瓦茨。

出生那天正趕上大北方戰爭的納瓦爾戰役、爹媽都被俘虜,出生就在蹲監獄、在瑞典蹲了17年監獄,如今41歲已經當過兩次寡婦、爲了財產第一次婚姻不得不嫁給一個48歲鰥夫的宮廷社交名媛、靠談論衣服和裙子怎麼穿戴好看而和伊麗莎白成爲閨蜜的阿納斯塔西婭。

這些人,就是伊麗莎白身邊的政變核心團隊,以歌手、婦科醫生、寡婦爲主。

在政變即將開始的緊張氣氛下,這些人都沒有說話,而是默默地跟在伊麗莎白的後面,乘坐黑色的馬車,朝着普列奧布拉任斯基軍團的營地而去。

普列奧布拉任斯基軍團中,之前因爲幫伊麗莎白招募人手的一名中尉,已經被絞死。伊麗莎白所能控制的軍官,只有一個少尉,格倫納德連的連長。剩下的和她關係不錯的,都是士兵。

馬車緩緩地駛到了軍團營地,一身騎兵軍裝的伊麗莎白走下了馬車,朝着在那裡站崗的士兵走去。

“你們認識我嗎?知道我是誰嗎?”

兩個士兵同時向伊麗莎白行禮,叫了一聲“媽媽”。

“當然,媽媽。您是伊麗莎白公主,是彼得大帝的女兒。我們當然認識您。”

“那麼,可以放我進軍營嗎?”

“當然,媽媽!”

衛兵簇擁着這位平日裡沒有貴族架子、經常給他們分菸絲和酒錢的公主,走進了連隊的駐地。

連長已經將士兵集結起來,一切平日裡聯絡的士兵也都紛紛圍了過來。

“媽媽!我們已經準備好了!”

伊麗莎白舉起十字架,單膝跪在地上,衝着士兵們喊道:“我的孩子們,我的朋友們。你們曾追隨我的父親,現在,你們願意向服侍我父親一樣,追隨我嗎?”

這些士兵中的很多人,並沒有服侍過彼得大帝,但卻聽說過很多那個時代的故事。

普列奧布拉任斯基軍團的普列奧布拉任斯基,是個村子的名字。

彼得小時候跟着母親,就住在這個村子,並且在這個村子,組建了孩兒軍。

最終這些孩兒軍中的許多人,都成爲了彼得幫的成員,成爲了彼得最得力的屬下。

最後孩兒軍被擴編爲兩個團,普列奧布拉任斯基軍團、謝苗諾夫軍團,可以說是嫡系中的嫡系。

謝苗諾夫軍團作爲近衛軍前身,主要做戰場上最精銳的部隊。

普列奧布拉任斯基軍團,則更像是錦衣衛,有審查、抓捕等權力。

而伴隨着德國黨上臺,這支彼得建起來的錦衣衛,逐漸靠邊站。爲了制衡這些人而成立了刑偵事務衙門,分走了錦衣衛的權力不說,刑偵事務衙門也有了自己的武裝,還成爲了錦衣衛的上級部門。

錦衣衛的士兵,大多都是世襲的。他們總聽父輩提及當年的日子,當年那是什麼樣的日子?

小皇帝自己將一羣少年組建成軍,自己訓練,自己當軍團長。小皇帝成爲彼得大帝后,不會忘記這些舊部的好處,不但給了他們錦衣衛的權責,還給了諸多的優待。

那時候,成爲普列奧布拉任斯基軍團的士兵,是一項榮耀,也是最完美的出身。許多貴族子弟都會前往軍團歷練,從少尉開始做起。士兵運氣好,就能攀上大樹,從當副官或者傳令兵開始,一步步成爲低階貴族。

可現在呢?

德國人幾乎控制着一切,安娜女皇對這個軍團的人一點都不信任,那些貴族子弟也爲了防止粘到身上不好的出身,也不再前往普列奧布拉任斯基軍團服役。

士兵們的待遇減少了,特權沒有了。當然無比懷念彼得大帝,並且將這份懷念的情緒,很自然地轉嫁到了彼得的女兒身上。

尤其是看到公主穿着軍裝的樣子,許多人想起了父親或者祖父說起的故事:彼得大帝自己穿着軍裝,讓士兵們稱呼他爲連長或者團長。

這一切,都讓這些士兵想到了父輩們說過的、曾經的好日子。

當伊麗莎白公主問起是否願意追隨的時候,二百多名士兵齊聲喊出了“願意”!

格倫納德連的連長看着單膝跪地、高舉着十字架的公主,代表着士兵問道:“媽媽!我們願意爲你而死,你願意也爲我們而死嗎?”

伊麗莎白親吻了一下十字架,高高舉起,直視那些戴有期待的目光,高聲喊道:“我發誓,如果你們願意爲我而死,而我也將願意爲你們而死!”

“烏拉!”

軍營裡發出一聲聲吼叫,烏拉的叫喊聲連成一片,伊麗莎白在即將站起來的時候,士兵們有些狂躁地喊道:“媽媽,讓我們現在就動手,把那些人都殺掉吧!那些骯髒的外國蛆蟲,都要被絞死!”

伊麗莎白的神情嚴峻起來,她不希望這場政變變成一場大規模的清洗。

這不是宗教原因,也和她在聖母像面前的許願沒有太大的關係,一個敢靠幾個歌手、寡婦、音樂老師就琢磨着政變奪權的女人,不可能對所謂的上帝、聖母、道德之類有多重視。

一切,都要出於政治原因。

拜倫時代的殺、絞殺、五馬分屍殺,以及動輒全家流放西伯利亞的嚴苛舉動,讓伊麗莎白很清楚,現在的俄羅斯需要一個寬鬆的政治環境。

寬嚴相濟。

能攻心則反側自消,自古知兵非好戰。

不審勢即寬嚴皆誤,後來治蜀要深思。

寬與嚴,需要審時度勢。

一旦政變中殺人太多,很多人可能會人人自危,擔心伊麗莎白會在俄國進行一場大清洗。

而伊麗莎白沒有太多的基本盤,也沒有像是安娜女皇一樣有一羣身處俄羅斯的德國“八旗”當基本盤。

本身俄國內部,還分化爲舊黨和新黨。這時候只是出於對德國黨的反對,兩羣人可能會默許伊麗莎白登基。

這種情況下,想要做一個不被再度政變推翻的沙皇,就必須要考慮以寬治國。

因爲從彼得時代開始,已經太嚴了,嚴了幾十年了。

彼得那時候打壓舊貴族、連留鬍子都必須要繳稅的政策,人們並不懷念。人們只是懷念那個時代國家整體上蒸蒸日上的氣氛,但卻不可能懷念那些嚴苛的治國政策。

之後的亂、德國黨的清洗,都讓俄國貴族們深感擔憂。

爲了彰顯自己是俄國的正統,伊麗莎白很清楚自己上臺要做什麼。要廢掉德國黨統治時代的內閣,取而代之的是俄國傳統的樞密院,還給貴族一部分權力,只有這樣才能獲得他們的效忠和支持。

她父親很強,是絕對的強人,可以依靠彼得幫的成員,和鐵腕一樣的統治水平,壓倒一切反對勢力。

安娜女皇很強,靠德國“八旗”作爲基本盤,對舊貴族進行了清洗,以秘密警察維繫高壓統治。

到她的時代,就必須要柔。

要靠平衡的技術,在恢復貴族樞密院之後,靠自己身邊的親信、提拔的新人,來制衡這些貴族。

靠寬容和不殺人,獲得貴族的支持效忠;靠平衡術,來治國理政;靠親信和提拔的新人來完成自己的政治理念。

俄羅斯正統派,肯定是希望恢復舊貴族的勢力。而不殺人的仁慈,也能防止俄羅斯的正統派藉機打破現在已有的平衡。她不殺人,那些反俄羅斯正統的力量也就可以制衡那些打着俄羅斯正統、卻妄圖恢復貴族分權的人。

她對自己將來執政的定位,非常清晰和明確。

一個……過渡者。

保留父親改革的全部遺產,保證俄國的西化程度。

依靠前兩任打下的“親信治國”的基礎,對舊貴族的壓制稍微放鬆一點點,但本質的親信治國,不可改變。

逐漸加強集權,這個集權未必集中在她的手裡,但要集中在明正眼神的“樞密院”手中。也就是,將地方的權力逐漸集中到中央,至於後來人,則可以利用她打下的這個基礎,將權力收歸到君主自己手中。

甚至,她要感謝安娜女皇。

要不是安娜女皇靠着一羣德國人,不斷打壓俄國舊貴族的勢力、鞏固了集權,彼得大帝的改革可能就要付諸東流。

集權,纔是改革中最爲重要的成果。

雖然安娜搞得天怒人怨、政治黑暗,但伊麗莎白也得承認安娜女皇留下了一個“舊貴族夾着尾巴做人”的俄羅斯。

她要在表面上,堅決反對安娜時代的黑暗統治,要寬容、仁慈,甚至廢除貴族的死刑,做安娜的反面。

安娜是標準的德國容克地主婆子做派,喜歡宮廷小丑、飲酒、性格粗暴;她就要拿出法國教育下的宮廷優雅、舞會、性格溫柔的模樣。

安娜動輒就把人五馬分屍,她就要不處死任何一個貴族——僅限於貴族,農奴不算人,對貴族好就意味着要授予貴族對農奴的絕對處置權。

這些流於表面的東西之外,於內裡,她要藉着這個完美的、幾十年高壓統治的基礎,靠“仁慈”的面孔,完成權力的重分配和再平衡,卻不可能把好容易完成的集權再分給貴族們。

這些,都不能大清洗,因爲一旦把德國黨、外國人清洗乾淨了,就沒人制得住俄羅斯正統派的、要求恢復彼得大帝之前貴族權力的大貴族了——關上門,貴族開個會,就能決定誰當沙皇的那種權力。

於是當她聽到士兵們狂躁地叫喊着要把那些蛆蟲都碾碎的時候,伊麗莎白的面色前所未有地凝重。

右手高舉着十字架,左手將燧發短槍抵在了自己的頭頂,面對錯愕的士兵,溫柔地說道:“孩子們、朋友們,如果你們要這樣做,我就不能和你們一起去。我已經在聖母面前發誓,我將仁慈地統治俄國,不會再允許拜倫時代那樣的殘酷刑罰出現。”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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