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無論我怎麼與盛世堯溝通,他始終都是靜默不語,目光不離。若我假裝要離去,他也就緊緊盯着,依然不會出聲,倒是從那石塌上坐了起來。
我輕嘆一聲又走回過去,不知道該拿他怎麼辦。枯坐在旁冥想了片刻,再度耐心地嘗試:“阿堯,我現在打算出去,因爲外面還有五個與我一同來的朋友,需要去看一下他們的情況,你是跟我一同過去,還是留在這裡等我?”
換成“阿堯”這個稱呼是因爲發覺他的神情在那時有變化,當初他偏執地喜歡我這麼喚他,現下或許也對此有那麼一點印象吧。問出口的問題,如石沉大海,他依然是保持沉默。
可就在我無奈起身時,他卻動了,從那塌上下了地,不用說直起身的他要比我高出大半個頭,原本仰視的目光,變成了俯視。這意思是要跟我一同出去?
果然我向前邁步,他也跟了上來,到得精石牆前我頓住,遲疑了下扭頭問他:“你知道要如何出去嗎?”雖然明知只要用紫玉指環就能打開這層精石,但還是想借機試探下他是否還留存了別的本能記憶。等了足足十秒,見他都是無動於衷,烏黑的眸子只凝着我,暗歎了口氣,正要從脖頸間拿出指環,卻忽然見他伸出了掌,而奇怪的事就發生了。
那堵精石牆在瞬間如被融化了般,展露出一個橢圓形的空間,與指環的方式是截然不同。我略帶遲疑地鑽過那空間,完全無阻礙,他竟然可以徒手將精石牆化穿。而等他也過來後,身後那堵精石牆又立即恢復了原貌。原來,他就是這麼進入那牆背後的啊,比起我的方式要牛多了。
多次回首,都見他跟在身後,我也不再擔心其它。很多事在事後就坦然了,儘管盛世堯始終不開口說話,至少是醒過來了,不用我真的去等到老死。哪怕把我忘記了也不要緊,記憶不過是對過去的惦念,人是活在當下,此刻,他在我身後亦步亦趨緊跟,還有什麼比這更令我快樂呢?
到了小船邊,在我使力去推船時,本站着不動的盛世堯,還走上前來搭了把手,輕輕鬆鬆把船給推進了冰泉。隨後我跳上去後,他也依樣畫葫蘆地跟着跳了進來,再是我用船槳去划水,他看了片刻,用船內的另一把船槳也開始划起來。如此,已經瞭然,他真的如初生嬰兒一般,做什麼事都是在跟我學,然而又有不同,他能聽懂我的話,否則剛纔精石牆前他不會伸掌去化開精石。
腦中一閃,突然間就頓悟了。記得他曾提起過的兩次沉睡醒來,都變成了十多歲的孩童,然後把前事都忘記,一切從頭來過。第一次睡了一千年,第二次睡了五百年,時間上有了五百年的跨度,這第三次沉睡,假若從他將我送回姡族時算起,就是睡了六年。不知道是因爲什麼原因,他提前醒來了,卻使得他的身體機能還沒來得及在沉睡過程中蛻化輪轉,所以他還保持了原來的樣子,也不對,相對的要比以前看起來年輕一些。那有沒有一種可能,就是他的身體沒改變,思維意識卻是蛻化了。
醒來的一刻,腦中一片空白,然後我走入他的視線,成爲了空白處第一個填補進去的內容。誠如他當初所言,他只是失憶,並不是變成了白癡,所以哪怕他成爲十歲孩童,都仍然有成人的智慧。這就解釋了他的學習能力精準而快,我說的話能立即聽懂且理解的原因了。
從晃神中緩過來,發現船早已到了冰泉盡頭,盛世堯也不催促,就手拿着船槳靜坐在旁,目光仍是落在我臉上。莫名的,被他這麼看着,有些臉紅了,輕咳兩聲來掩飾尷尬。哪知在我起身要去掛繮繩時,他也依樣畫葫蘆地輕咳了兩聲,害我哭笑不得。
後面自然無需我教他,看過我從下攀爬而上到地宮二層後,他沒一會也從下面爬了上來,動作輕靈敏捷,一點都不像我這般狼狽。但之後再上一層就出現難題了,座椅的機關是得人坐在上面按壓扶手來啓動,我若上去了,椅子不下來,他要怎麼上去呢?
擡頭看看那高度,有近五六米高的,除非他會輕功先飛上去。無奈,我只得跟他解釋,想讓他留在下面等一會,我上去就看下那五人的情況立即下來。他聽後仰頭看了看上方,又再看了看那張座椅,下一瞬他就邁步上前,直接坐進了椅子內,而我還沒來得及反應,被他伸手一拉跌在他腿上,同時兩邊扶手被他提起,機關啓動!
我驚慌失措地抓住他的胳膊來平衡身體,真沒想到他會突然來此一舉,而擡頭間,只見他的黑眸中多了一抹狡黠,就像一個剛剛做了壞事而得意的孩子。這是自他醒來,眸中第一次流露平靜意外的情緒,我不由看得怔凝了。等回神時,又是已經抵達上層片刻。
想要再度裝咳嗽來掩飾尷尬,可又想起他剛纔那有樣學樣,只得假裝若無其事地從他腿上滑下站定,他也自然跟着站了起來。
轉移視線看向巨石門前並排而列的五人,他們與我離開時一樣,並沒有誰動過。細算了下,差不多有兩天多沒進過食了,水在之前各喂着喝了兩口,我旋開礦泉水瓶蓋,又給他們一一餵過去。這次盛世堯倒是沒有跟着我學,就是徑自站在我身後默看着。
想了個法子,把壓縮餅乾弄成碎粉狀,然後和進水裡,調成稀釋的米糊,如此或許能補充些能量。等弄好後,我讓站在那幹看着的盛世堯來幫忙扶人,他的表情有點不願意,但還是走了過來,蹲下身把人扶起,在我要去掰蕭默嘴時,他卻先我一步捏住了蕭默的下巴,那嘴巴立即就張開了。我趕緊把調好的米糊灌進去,之前喂水時就發現他還能咽,代表還有一點意識在,只是醒不過來而已。
對亞楠也如是做後,到得第三個人,盛世堯扶起了人後就沒再去捏那人下巴,我奇怪地擡頭問:“怎麼了?還有三個人要喂呢。”他卻朝我搖了搖頭,這還是第一次對我表達反對意見。
既然他不願意,我也不想勉強他,就打算親自來捏開那人嘴巴,但手還沒觸及就被盛世堯在半空中抓住,他又一次地朝我搖頭。我不由急了,除去蕭默與亞楠,這三人情況最糟,之前喂喝水,大多數水都溢出來了,也不會自己下嚥,只灌入了少量的水,若是還不加入營養成份的話,怕是要出問題。
耐下心跟盛世堯解釋,說這三人需要立即施救,可是他聽完我說的後,還是搖頭,抓着我的手也是怎麼都甩不開。一個心急火燎,就惱怒了起來,提高了嗓門道:“你要是有別的意見能不能用說的?又不是啞巴,這樣一直搖頭跟我打啞語,我明白不了你的意思知道嗎?”
當時也是一時的急怒,可在見到那烏黑的眸中出現受傷情緒時,立即心生了後悔。下一秒,盛世堯就丟開扶着的那人起身,大步而走向我身背後,我驚慌地回頭問:“你去哪?”
他頭也沒回,留了個暗沉的背影給我。直到走到那張機關啓動的座椅前,以爲他是要獨自下去了,卻見他迴轉過身往地上一坐,單肩靠在椅子上,垂着頭也不看我。
見如此這般,我鬆了口氣的同時,覺得又好氣又好笑,他這是被我罵了之後跟我鬧脾氣嗎?在確定他不會一個人獨自下地宮二層後,我決定先把眼前的事解決了。沒他幫忙,只好自己來了,將人扶着靠在自己臂彎裡,然後捏住那人下巴使得嘴巴張開,再把調好的米糊喂進去。因爲他不會吞嚥,所以米糊在灌到一定程度時就溢出來了,我只能手忙腳亂地去輕撫他的喉結處,試圖幫助他下嚥。
結果還是灌下去的少,溢出來的多。其餘兩人的情況也是雷同,我對這三人狀況當真是十分憂慮。無奈只好找出營養針劑,給一人打了一針,希望能夠幫助他們撐過來。
若是到明天還如此的話,就必須出這地方去外面求救了。現在盛世堯醒了,倒是沒了那層離開他不離開他的顧慮,可以讓他與我一同出去。相信以他現在“聽話”的程度,也是樂意的。
有了如此決定後也坦然,放下東西拿了瓶水和一些食物走向還在那埋着頭生悶氣的人,坐在他身旁,不太確定地問:“你肚子餓嗎?要不要吃點東西?”之前他在沉睡中,身體機能都是停止的,自然不用補充食物,現在醒過來了,應該會覺得餓了吧。
哪知在我把食物遞到他面前時,黑眸掃了一眼,酷酷地撇轉了頭不理我。
“好吧,剛纔是我語氣重了,跟你道歉,說對不起行嗎?”我拉了拉他的衣袖細聲問。
-----------餘下部分在底下,大家別漏看了-------------
堯哥是多面的,他的內心裡有着好多種性情,這樣的他,不知你們是否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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