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觀缺口四周,發覺空間雖高,但有一面山壁凹凸不平,有可落腳的位置,最主要的是它是唯一一面與頂端形成角度最大的,幾乎就是一百八十度直面了。只需到了頂處謹慎着,要攀爬出這個缺口並不是不可能。
底下戰場我們無心去參與,且讓它們去廝殺着,反正無論是怪物還是蝙蝠,目前都無暇來對付我們。乘這機會,我們三人都來到那面牆前,把槍往背上一背,就開始向上攀爬。過程如何艱辛也不多描述了,事實上人的潛能是無限可被激發的,等我雙手攀在頂端缺口邊緣時,回看下方,都不太相信自己竟然爬高到近十米。
深吸口氣,腳下用力一蹬,引體而上鑽出了缺口,在出到半個身位時人的自然本能反應會去放眼而望陌生環境,幾乎是瞬間定眸,那是......誰?在四五十米開外,有一個人背身而蹲,從身形看,絕不是盛世堯,他的身背於我再熟悉不過,不可能會認錯。看着也不像莊聿,因爲此人相比起來要瘦小很多,等等,在那人身前似有人躺着!
我發了狠力撐出洞穴缺口,還沒從地上爬起來,就聽到長嘯劃空,一頭巨型蝙蝠俯衝而下,位置正對那個背身而蹲的人。暗叫一聲不好,從地拔身而起大步往前奔,卻在眨眼間蝙蝠又直飛上了長空,而那個人不見了,我正要擡頭察看是否被蝙蝠給抓去了,眸光劃過那處,整個人完全僵住。
心頭巨顫,是盛世堯!躺在那的是他,旁邊還有莊聿,與他並排而躺。跌跌撞撞瘋跑過去,到得近處時嘎然止步,心心念念渴盼見到的人,如今就在一米之遠外,熟悉的如刀削般的五官,嘴角溢着血痕,面色慘白毫無生氣,我禁不住心顫漫及全身,腳都哆嗦起來。
腳步凌亂從後傳來,“堯哥?”沉喚憋在吼間,他們與我一般惶恐。周通跺了跺腳,衝上前俯身去探他鼻息,等了足足十多秒,他一屁股坐在地上,我心沉到谷底,耳旁卻傳來他的惱聲:“小妹,人嚇人會嚇死人的,我快被你那副渾身發抖的樣子給嚇死了,堯哥還活着!”
霎時我如箭矢般衝了過去,不顧疼雙膝跪在地上,附耳到盛世堯胸前,感覺到緩慢熟悉的心率跳動時,眼角沁出了淚。至從與他失聯後的這幾個小時內,每一分鐘都其實是煎熬,是一遍遍的猶如洗腦般告訴自己,他很強,他會沒事,才堅撐到這一刻。也正因爲如此,我腦中幻想任何可能與他重遇的畫面,哪怕是看到他們身陷血戰之中,也絕不是像現在這般橫臥於地,不知生死。
知道他因爲秘術的能力,只要留存一口氣在,就能慢慢自愈且恢復元氣,所以還有氣息就代表他不會死。這纔有心力去探旁邊莊聿的鼻息,雖然微弱,也還有,但也與盛世堯一般雙目沉閉,臉色慘白,他的身上還有好多外傷擦痕,看起來不比盛世堯都要狼狽。
耳旁突聞周通不敢置信的驚疑聲:“不可能......”
我直覺循目去看,仰角四十五度上空,黑壓壓蝙蝠羣簇擁着三隻超大蝙蝠飛離而去,依稀在撲騰的翅膀間,似有人影伏在上,突然想到那個原本蹲在這的人,那人被蝙蝠給抓走了?也不知是敵是友,剛纔我全部心神都放在了盛世堯身上,並未去留意到別的。
回眼發現周通一臉驚怔,瞪大了眼,如魔症了般嘴裡喃念不停。我轉眸去問六子怎麼回事,他也愕然搖頭,說不知道周通剛纔看到了什麼,就一直說着不可能三字。連喊數聲都不見他好轉,不由急了,正要想法子弄醒他,卻見他突然擡手蓋住雙眼,沉痛入骨的聲音傳來:“是我入了魔,看到蝙蝠羣就想起了......”
最後兩字,他沒說出口,卻見指縫中滑落液體。我鼻子發酸,別轉頭去,他怎麼又想起劉悅了?六子嘆了聲,寬慰道:“老周,別想太多。”周通放下手,淚已不見,眼眶不至於泛紅,卻可見眼角的溼潤,他低頭啞聲說:“咱先看看有沒有法子救醒堯哥吧。”
知道這其實只是周通在轉移話題而已,盛世堯每次受傷,我們都無能爲力,只能等着他自己甦醒恢復,能做的也就是檢查他身體各處可有別的外傷。我遲疑了下,還是解開了他胸前釦子,一眼就看到蝙蝠圖騰,色澤幽黑髮亮,雙眼雖然黯淡,仍可見隱隱幽紅。一種無以莫名的焦慮在心底泛開,他似乎越來越依賴魔性,也越來越難脫離這個詛咒,但凡遇到強敵,就不可避免地去使用這能力,長此以往,魔會主宰他的。
等待,是我們唯一能做的。期間,六子跑到缺口處向下察看了會,回來說那個酷似山魈的怪物死了,很慘烈,幾乎是被蝙蝠羣吸血吸成了乾屍。之後大家沒再開口,坐在那各自想着心事,是忽覺手上一緊,我纔回過神來的,擡眼對上烏黑的眸子,視線再轉不開。
“堯哥,你醒了?”六子在旁驚喜地喊,周通急衝過來,“堯哥,你沒事吧?”
盛世堯眸光流轉,並未開口,在轉眼看到身旁躺着的莊聿時,眉宇蹙在了一起,出口的第一句話是:“是你們把我們救上來的?”聲音暗啞氣息不穩。這話把我們三人都給怔住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周通遲疑着說:“堯哥,不是你們自己爬到這山頂上來的嗎?”
盛世堯眉峰蹙得更緊了,就在這時,莊聿也漸漸醒了過來,他睜眼的霎那眸光寒厲,似要擡手,但卻可能乏力,手擡到一半就垂落在地了,等看清是我們後像鬆了口氣,收了眸中戾氣環視而掃,接而與盛世堯一般也蹙緊眉頭眼露疑惑。
看他們這神色有異,我問了句:“你們原本是在哪的?”盛世堯低語:“洞內。”
六子困惑地問:“哪個洞內啊?我們發現你們時,就是在這裡啊。”周通輕拍了一記六子後腦,“你傻啊,還能有哪個洞,自然是我們出來的地方了。可是,堯哥,你確定當真不是你們爬到這上面來的?會不會是你們上來後昏過去了,然後忘記這段了?”
我聽着眉頭直皺,越說越離譜了,盛世堯怎麼可能會忘掉自己最後在哪昏厥,更何況旁邊莊聿也一臉困色。此事有些蹊蹺,我腦中又想起那個背身而蹲的人,難道說是那人救了他們,把他們從洞內帶了上來?
“哪個人?”盛世堯疑聲發問。我抽回思緒,擡眼見他看着我,立即意識到他聽到了我心中想法,也不隱瞞,就將我攀上頂端缺口看到的情景講述了一遍。盛世堯還在若有所思,旁邊的周通突然激動不已地拽着我胳膊問:“小妹,你說你看到有個人?長什麼樣?”
我不明白他爲何這般激動,如實相告:“當時只看到那人的背影,並沒看到長相,後來情形我也沒看清,不知是被蝙蝠給抓走了,還是在蝙蝠俯衝攻擊的瞬間躲開了去。”若是前者,想必是凶多吉少,若是後者,也不知那人躲到哪裡去了,後來再也不曾看到。
周通一下癱坐在地,面色發怔,低喃:“原來不是我幻覺,真的有個人......”他這般神態委實有些怪異,可當前情形也不好細問。盛世堯讓我扶他起來去缺口看一看,等到了那處,他眸光斂過下方戰場,浮沉不定,再回到原處後就讓我們將與他們別後的事情經過陳述。
原本這種陳述前情的事,通常都是周通搶着說的,一段平白的經歷可以描述的繪聲繪色,可這次他就直愣愣坐在地上發呆,也不看我們。只好任他去,改由六子說,我在旁作補充,等一番講解完,已是半小時後。這時旁邊一直沉默不語的莊聿終於開口:“堯,看來你漸漸能與魔神同爲一體了,都能讓這羣蝙蝠來救咱們。”
“什麼?”我不敢置信自己耳朵聽到的,“你說是蝙蝠們救了你們?”這怎麼可能?
莊聿看向我,嘴角習慣性地勾起淺淺的譏諷弧度,“想知道當時什麼情況嗎?底下那個洞穴最中間是個養蠱池,裡面無數屍蠱在遊動,全都涌聚在屍蠱之王的蟲卵周旁,以求最快速度讓屍蠱之王獲生。那羣山魈是這養蠱池的守護者,小山魈守前面那道門,而這成精的老山魈死守蠱池。爲了毀掉養蠱池,我們分頭行動,堯負責對付老山魈,我負責爬上頂炸開養蠱池上方的洞層,使其碎石將養蠱池淹沒。”
聽到此處我嘴動了動,忍住沒開口。莊聿眸光劃過我神色,譏笑着問:“你是不是覺得如此安排不公平?”我確實如此想,爲何要讓盛世堯去對付那頭老怪,而他卻挑輕鬆的去做?
但聽他沉聲道:“你當炸養蠱池頂端的洞層容易?屍蠱的屍氣直凝於池上方的空間,與老怪的渾濁之氣混在了一起,使得整個洞層內產生猶如瘴氣一般的濃霧,幾乎目不能視。而且忽略了這種氣體的可燃性,當我火一點着時,氣浪就撲面而來,下一瞬就轟炸而開,我及時向下跳躍,也沒逃過被氣浪翻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