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周通這麼一說,我立即去細看蠟燭的長度,發現他所說的略短其實不注意根本就看不出來,而他與六子的那兩根也是,相差了一釐米左右。也就是說,蠟燭的長短代表着他們被救起的時間先後。
可我依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依照周通的說法,他現在其實應該五十多歲,而六子與劉悅也都近五十了?我將兩人上下打量,心中那個直覺反應:怎麼可能?他們完全沒有一點老態。陡然想起那黃興元秘術,上至周景、陳炳,下至黃大仙,他們的相貌都比實際年齡都要年輕,難道說......他們也都在修煉這門秘術?
他們不同於別人,我沒顧忌地把疑惑問出,只見周通搖頭道:“哪裡會什麼秘術啊,起初我們也覺得奇怪,後來問堯哥才知,原來我們在閻王生死簿上被劃去了名字,屬於陰陽兩界都不存在的人,換句話說我們其實在二十多年前已經死了,續命燈續的是魂。所以我們的年齡會永遠停止在那一天。”
腦中浮現四個字:借屍還魂!
突然想到一個事,如果周通所說的都是真的,那二十年前,盛世堯多大?他也跟他們一樣常年不老嗎?或者說,他也是靠什麼續命燈與長生牌活着嗎?
張口欲問,卻莫名心中有些害怕,周通看了我這臉色就笑道:“你是不是想問堯哥?放心吧,你看這石臺上,就我們三的燈,沒堯哥的。我們認識堯哥時,他還是個十幾歲的少年,說實話起初對他不太服氣,雖說他救了我們的命,可你想要我們成年人對個少年誠服哪可能,但後來一件又一件事證明他的能力超凡,無論智慧、才學以及遇事時的從容,都讓我們對他折服。那聲堯哥,喊着喊着就喊順口了。”
暗暗呼了口氣,總算那個人的年歲是正常的,如果連他也與周通他們那般,實則是個五十歲以上甚至更年長的老人,我真不知道該作何反應了。心念一動,既然說到此處,不如將之前困擾我的也一併問了。
“能告訴我,最早我們認識的時候,他被一羣人圍毆這事是真還是假?”
周通聞言嘴角抽搐了下,似想笑又覺得不好意思,“小妹,那個事......就不提了吧。”不用說那肯定是假了,答案在預料中,可是......“他身上的傷看起來不像是假的啊。”
只聽旁邊一直沉默的六子插話:“現在有種職業叫特效化妝師。”
我疑惑地朝他看去,“你會?”他搖搖頭,周通在旁嘆氣,“阿悅會,堯哥身上的傷都是用特殊的技巧化上去的。”好吧,我表示無語。問題是爲什麼要設局引我進來?
周通說:“這我就不知道了,當時也就聽堯哥安排佈置,我們照做而已。”
“你們就沒疑惑過?”
“疑惑,”周通如是肯定道:“對堯哥拉你入夥這事,阿悅最反對,你要知道我們三人追隨他都二十餘年,感情與默契非一朝一夕間培養出來的,突然多了你加入,堯哥也沒給我們什麼說法,總會覺得彆扭,所以起初有事談都避開了你。後來一樁樁事經歷,你別看阿悅面冷,她其實心裡也認可了你。只是......”說到此處,他頓住了聲,往後靠躺在牆,眼中沉浮了悲傷。
是又想起劉悅了吧,六子放下了酒杯,輕拍他肩膀說:“老周,她會沒事的。”
提起這,我始終不解,“你們用七七四十九天爲劉悅點燈續魂,接下來要怎麼辦,再去沙漠找她嗎?”主要是那個地方,要把劉悅從蝙蝠王手中奪回,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找?茫茫沙漠,要怎麼找?”周通沉痛地開口,“而且就算是被我們找到黑石林,找到那個跌落的流砂坑,也未必就能進到那個空間領域。小妹,那就是個虛擬空間,它根本不存在於世。”
我聽了大吃一驚,連忙問:“此話何解?”
“我們是從流砂坑掉到那地方的,那個空間不止大,而且高不見頂,試問地表層以下,哪可能深到這種地步?而且裡面的動物都超自然常態,什麼時候見過那麼大的老鼠,又什麼時候見過比飛機都還大的蝙蝠?”
確實很多東西不能用自然科學來解釋,但我們都親身經歷了那些事,事實俱在,若是虛擬不存在的,豈不成了幻覺?
周通搖頭說不是幻覺,那是一種特殊的物理現象,就像人有魂一樣,任何物體都有魂。如果具體形態仍在,那魂就會與物成一體,就好像我的影月存有千年精魂而通了靈性。那如果物體的形態消失了,成了一個虛擬的空間,那麼它的魂就會散在廣野,成爲某種特體殘存在世界上。但不是人人掉進流砂坑就能進到這特體中,必須得切合它的磁場。
我有些明白他意思了,就像我與影月精魂要達成相通共識,媒介是我的血被它刀刃飲入。那座古城在千年以前就消亡湮滅了,於是它的魂就成爲了特體空間飄零不離,黑石林詭異莫名,也許正是古城的遺址,當時我們就進入了魂城的範圍,可還構不成磁場切合的條件。
是......陳炳的召喚秘術與盛世堯懷中的青璃珠!秘術與珠子都是從古城中流傳出來的,所以當陳炳召喚沙層下動物時,就已啓動了魂城的磁場。
難怪周通會覺得絕望的,現在我們既沒了青璃珠,又沒會秘術的人,即便是跑到沙漠中栽進流砂坑,等待我們的也只會是死亡,而不是進入魂城。更何況那空間早已被蝙蝠稱王,我們要想救出劉悅,難於上青天。
至於與那座古城極其相似的金沙古鎮,幾乎可以肯定是當年黃興元秘術創始人在去過古城後的複製品,他不知出於什麼原因,將古城的原貌重現於世。但畢竟複製只是複製,無法找到魂城中的那些特殊石材,更不可能有瑩香寒玉牀,甚至連那出神入化的浮雕與壁畫雕刻技術也是模仿不來的,所以在金沙古鎮的古堡裡的那些壁畫,相對顯得粗糙。石室中的巨型浮雕,也只能以壁畫形式展現。
但可見此人無論是財力還是權力都很龐大,否則一個普通人怎可能造這麼一座古鎮?而且他的智慧也超凡,竟能把那所有的壁畫都一一記住。只是有一點我不明白,我們進入那魂城是因爲有青璃珠和來自魂城的秘術,從而啓動魂城的磁場,可這個人在當時兩者都沒,他是怎麼啓動的?另外他是一個人進入那空間還是有一羣人?如果是一個人,他要如何抵擋那些猛獸與蝙蝠王?如果是一羣人,出來的有幾個,還是其他人全死在了裡面,唯獨剩他?
這些疑惑都很難再找到答案,秘密終是被埋在了時間的洪流中。
一時間三人都沉默了下來,地上食盒裡的菜幾乎沒動,周通與六子兩人的酒杯都空了,我的那杯還滿着。我端起到脣邊,抿了一口,辛辣入喉,一直灼燒到胃,酒勁頓時就上來了。
我說:“周通,六子,咱也算是同生共死過,今兒就把心事跟你們剖白了。最初認識你們時,覺得啊你們一個是笑面虎,一個是悶葫蘆,劉悅則是刀子口。後來慢慢處久了,挺羨慕你們幾個的,對彼此信任,有難同當有福同享,再後來你們看我的眼神有了改變,漸漸把我當成了同伴,當時心中別提有多樂。所以在那最後,我拼了性命都想幫你們把劉悅帶回來,只可惜......”
周通拎起了酒瓶子對着口子就猛喝了一口,然後哭着又笑着來拍我說:“小妹,別說了,老哥都明白。”我從他手中搶過酒瓶,給自己杯裡又滿上,說:“不,你不明白!”說完就把杯中酒又飲進了肚,辣得我眼淚都要出來了。
“小妹......”“成曉......”兩人都來勸我,我一發狠將酒瓶子摔在了地上,玻璃盡碎,酒液四處趟,衝着他們嘶吼出聲:“你們如果明白,爲什麼還要騙我?”
周通茫然而問:“我們騙你什麼了?”
我怒瞪着他們,一字一句說:“盛世堯在哪?”
兩人神色同時一僵,周通反應快地接話:“小妹,你是不是喝糊塗了?”
“哈!”我淒涼而笑,仰頭將眼中的溼潤逼回眼眶,“我從八歲開始就偷喝外婆自釀的酒,十一歲能喝上半斤不倒,你們說我有沒有喝糊塗?他沒死,他根本就沒死,你們還要騙我到什麼時候?”
“小妹這......我是說堯哥沒出來。”
“他沒出來能保我們離開那沙漠?他沒出來能替你們做法七七四十九天爲劉悅續燈?他沒出來你剛纔的虛擬空間理論又從何而來?周通,你給我一句話,阿汗是不是他?而他是不是一直就在這附近?”逼問到這地步,已是再明朗不過。是我腦子愚笨,直到剛纔纔想通,早前或有懷疑,但卻被悲痛的心情遮了眼,以致於看不清身旁的人和事。
周通與六子臉上表露的震驚,更加肯定了我的推斷。盛世堯根本就沒落在那空間,他與我們一同出來了,還僞裝成司機大哥的夥計阿汗,爲我們一路護航。而這個秘密,顯然楊文浩知道,周通知道,六子也知道,唯獨,我不知道。
如果他就在眼前,我會揪着他的衣襟質問一句:爲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