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探頭過去看,發現兩個長方形裡面都刻有字,這次倒不再是什麼稀奇古怪的文字了,一眼就看出是古漢字,好多繁體在裡面,與綠湖山莊石室裡契丹王的古漢字筆法不太相同。
契丹王所書是筆走龍蛇,蒼勁有力,而這裡刻的字卻顯得清秀,像是女子所書。再看其內容,左邊只刻了四個字:生死由天。右邊則刻了一句話:此術贈予有緣人,望能潛心修習救濟蒼生天下。
我將右邊的凹陷位置看了又看,也沒見到其它地方有刻字。這上面所寫的“此術贈與有緣人”到底是指什麼呢?
盛世堯爲我解了惑,他說:“不用找了,原本應該有本帛書是放在這裡面的,但被人拿走了。我好奇的是這另一邊曾放有什麼,何以會刻下生死由天四字?”
“啊?被拿走了?”我甚爲惋惜地嘆出聲,自得知有黃興元秘術後,但凡看到“術”字就很自然的聯繫到那上面,直覺這個“術”可能就是巫師救先知姑娘以及後來她修煉的那門術數。
見盛世堯的目光一直盯在另一邊的凹槽內沉思,我只好也湊過去研究。兩相比較,發覺這兩個凹槽其實有區別,明顯右邊的要小一些,也就能放本帛書的大小,而左邊這個要稍大一些,還深下去了一寸,我兀自猜測着道:“會不會這邊放的是一本較厚的帛書?生死由天......生死由天!”眼睛驀然一亮,大膽假設:“誒,你說會不會有可能那秘術其實有兩種,一種是起死回生術,一種是那種旁門左道術,然後起死回生術放左邊叫‘生死由天’,旁門左道術放右邊,說贈與有緣人。”
越想越覺得有可能,只恨我們晚來一步,那帛書被人給拿走了。
卻聽盛世堯在旁道:“未必。”他用手電筒照仔細着,又伸手進那凹槽內摸過一週,“你看這邊的立面,不像右邊那麼平滑,有些地方刻了很細的凹槽,而靠我們身邊這一面還凹進去一小塊。”
我學他湊到近處去看,發現確實如此,難道是做工不精細?顯然不大可能,那麼這些做在內壁上的凹面定有原因。突的一道電光閃入腦中,這長方形凹槽的大小不是與紫金匣子差不多嗎?而那內壁凹陷位置,好像是匣子鎖枷處。我急忙去摸懷中匣子,這趟出來,始終都把匣子揣懷中的,硌是硌了點,但心安,也虧得我這決定,纔沒在沙漠中遺失。
匣子拿出來後就去比對大小,發現果真差不多,就連厚度也相近。這時也不用向盛世堯解釋了,他自然是看明白我舉動。我將匣子移到凹槽正上方,隨後將它往下放,在匣子底部剛好套入時心喜了下,可只套入到一半就出現難題了,匣子上有個紫金小鎖掛在那,它直接卡在了石臺上,塞都塞不進去,要整個盒子放入,顯然是要把那鎖給取掉。
我把匣子取了出來,對盛世堯道:“基本上能確定了,這個位置放的可能是一個匣子。”突然想起他那邊不是也有個匣子嗎,是沒有鎖的,又是從那間石室裡取出來的,很可能是契丹王的物件,會不會正是凹槽內放的那個匣子呢?
沒等我提問,就見他拿出了那個紫金匣子,原來他也是隨身攜帶的,兩人倒是心有靈犀了。這次放入毫不費力,剛好將匣子嵌入其中,只聽“咔”的一聲,那匣子在凹槽內竟順時針轉動起來,在轉過一週後停下,然後轟隆一聲,眼前那隻巨型蝙蝠雕塑的翅膀竟開始緩緩擡起,就像是活了一般。
翅膀擡到一人多高時停住了,驚愕地看到那後面露出了兩扇石門,石門上分別寫了一個字,左邊的是“生”,右邊的是“死”,生死由天,原來指的是這兩扇門。
若不是親眼看到,恐怕很難相信巨型浮雕的背後還別有洞天!
機關巧設當真可用那個絕妙來形容,原來從綠湖石室中拿出來的匣子,並非沒上鎖,而是它本身是開啓這浮雕生死門的鑰匙。這樣看來,當初那個偷盜青璃珠的人只看到石臺右邊凹槽內的帛書,而左邊是空的,因爲匣子被藏在了千里之外的綠湖村莊的石室內。
這又是一個時間錯亂的矛盾點。如果契丹王在前,巫師在後,開啓機關的匣子在那邊,此處機關又是如何製成的?這個矛盾點似乎又在指示着此處歷史應在契丹王之前,可一個巫師怎可能成爲王室人員?難道還隱姓埋名,王室遺落民間這種狗血劇情?或者像金庸小說中的喬峰那般?這委實有些離譜啊,都是後世人胡亂杜撰的。
暗笑着搖頭,斂迴心神凝向面前那兩扇門,問身旁的人:“要進去嗎?”問完就想都到這地步了,自然是要進去看的,於是又問:“進哪個門?”
盛世堯眯起眼緩緩道:“好一個生死由天,生門未必是生,死門也未必是死,全由天定。但既然此處機關都是那女子所設,開啓機關的鑰匙又是契丹王的匣子,那麼生就是生,死就是死,選左邊生門!”
我聞言奇道:“你怎知機關都是那先知姑娘所設?”
“那兩層雕畫告訴我的,第一層雕畫看似以旁觀角度描繪女子起死回生返老還童,但卻無處不在隱射畫外的那個人;第二層雕畫則就清晰了,描繪巫師從生到死的過程,暗藏悲濃之情,此種感懷只可能出於女子。巫師最後躺下的地方,應就在這兩扇門後。”
“巫師死了?”我吃驚地問,那最後一幅畫我還以爲他是在睡覺。
盛世堯說:“先知是違反天命,起死回生則是逆行倫常,這兩者都逆反自然常規,天劫自當降臨。而再高明的術數,救得了別人,卻未必救得了自己。”
也就是說巫師爲救先知姑娘,一命換一命?心底升出無名悲意,爲那先知姑娘,當她眼睜睜看着巫師死在眼前時,定是萬分悲慟吧。
盛世堯攜了我的手走到生門前,輕輕一推門就開了,一股冷氣撲面而來。怕氣體有毒,他連忙從兜裡摸出防毒口罩遞給我,讓我戴上,這才邁進石門內。恁是遇到的奇特恐怖經歷多了,我還是被嚇着了,因爲門內兩米處就有個人影背朝着我們。幸而帶着夜視儀,很快看清那不是真人,而是一個冰雕的人像,而且衣着打扮是女子,難怪室內如此寒涼呢。
再環顧四周,發現有一面牆是用冰層做的,正是與隔壁死門相連的那堵牆,但因爲冰牆太厚,所以看不清對面的屋內有什麼。我們走到冰雕人像的正面,愣了下,之前看到是女子打扮就猜可能是先知姑娘的雕像,但之前所有畫中她都是蒙面,而這個雕像卻沒有面紗。
很年輕,或者具體點說還是個十五歲左右的少女,她的五官最突出的還是眼部,靈動的眼睛顯出其中的智慧。這應該是先知姑娘復生之後年齡回長時的樣子,看着她的臉,我有種沒來由的好感在心底生出。事實上在外面看壁畫時,我就多次爲她情緒牽動。
因爲是冰雕,所以她整個身體就像水晶一般晶瑩剔透,衣裝與髮髻的刻畫可謂精絕,她的左手按在腰間,右手微擡,食指指向前方某處。
循着那方向看去,只見那石牆上刻了兩幅畫,第一副則是一個人站在石門外的黑翼蝙蝠浮雕前,他的手中握了兩顆珠子,低頭看這已被升起的石臺中間,那石臺上的兩個長方形凹槽,果然左邊的是空的,右邊的則放了本帛書在內。第二幅畫仍是同樣的位置,卻出現兩人站在石臺前,右邊凹槽的帛書已不見,其中一人手持匣子放進左邊凹槽內。
兩幅畫對人物的描繪很簡單,只虛描幾筆代表是人,可看得我震驚不已。前面那副先不說,這第二幅不就是畫得我們嗎?難道說這姑娘能預知到千年以後會有人來這裡?那第一副畫中所描繪的就是帶走帛書的人,很有可能就是黃興元秘術起源的開創者,周景說黃興元一脈有近五百年的傳承了。
如果古城的時代是在千年以前,那就是說這個先知姑娘分別預言了五百年後與千年之後的兩個場景,因爲時代的不同,她無法描繪出後人的着裝打扮,只能以簡單的筆路來刻畫。很顯然,兩個預言都真實的應驗了。
既然她能預知到五百年後與千年之後的事,那必然也能預知到我們現在的困境,生門的意思是否就是她會指點一條生路給我們,離開這個暗無天日的古城?想到這,我立即去摸冰雕的各處,想找找是否還有什麼機關。
盛世堯卻阻止我,他說冰雕與石雕不一樣,其堅固性沒有石頭強,是不可能有機關存在的。若真有指點,那隻會是在這屋子其它地方,比如......冰雕手指的位置,也就是那兩幅預言未來的畫。我聽了覺得很有道理,就想走上前去,卻不小心衝撞到了冰雕姑娘撫腰的左手,竟沒想那冰雕如此脆弱,整個手肘都被撞斷在地。
緊接着,耳旁傳來碎裂聲音,冰雕身上裂開無數條紋路,隨時都有可能裂開坍塌。我嚇得說不出話來,盛世堯眼明手快將我拉拽到一旁,這時候,密閉的空間突然傳出一聲輕嘆,徐徐繚繞的低柔嗓音響起:“師傅,我終於等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