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東明
周通雙眼緊閉,倒在地上動也不動,從他胸前起伏看出還有呼吸,可是滿頭的血,顯然受傷極重。看這情形,在被抓來之前就應該受傷了,而剛纔那十分鐘,定是黃大仙帶了人在審問他盛世堯的去處。
我渾身無力,就連動動手指都不行,只能出聲喚他,在喊到第三聲時,他終於睜開了眼。看清是我,扯了個極艱難的笑容,口型略動:“小妹,你果然在這。”
這話一聽覺得有文章在內,可是周通朝我使了個眼色,立即了悟隔牆有耳。但他與盛世堯那邊的遭遇,對方定都知曉的,要是忍着不問反遭懷疑,於是我問他們那邊發生什麼事了。周通邊喘氣邊說他們被元老闆給算計了,之前盛世堯提出的橫樑果真有問題,不知是誰暗中動了手腳,在他們在屋內的時候,只聽一聲巨響,屋頂就塌了下來。
不光是他,連那些工人都被壓在了下面,等被人從磚頭堆中挖出來後,就有人拿擔架擡着他走了。當時以爲是救援隊,可是被擡到了這裡,等看到黃大仙等人後,立即明白了前因後果。周通邊說邊罵着那元老闆,因爲當時元老闆找了藉口出去拿個什麼東西,正是在他走後,屋頂才坍塌的。
元老闆被黃大仙收買,這事我已經知道,所以從周通口中得知,並不覺得驚奇了。周通問起我這邊遭遇,我苦笑着把經過講給他聽,到最後他直直瞪着我,幾次動了動嘴都沒出聲,最後長嘆一聲:“小妹,你始終都還不信我和堯哥。”我欲開口反駁,可話被堵在喉嚨口,再怎樣的理由都很牽強,事實就是當下我有機會告知他們,卻選擇了一意孤行,最後得此下場。
房內一時間沉默了下來,各自想着心事。我大概知道他們爲什麼要把周通和我關在一起,就想通過我們的交談來尋找盛世堯那邊的蛛絲馬跡。當時情形根本意料不及,不曉得盛世堯是如何逃脫困境的。又想昨晚我們夜探那林中深處的事,不知道黃大仙有否發現,不過我們是換了小夥給指引的藏居住的,應該是沒發現我們昨晚的行蹤,直覺這件事不能被對方知道。
又或者,會不會黃大仙就是衝着盛世堯所找的那契丹文來的?可是爲什麼縷縷把目標指向我呢?還有從昨晚盛世堯的謹慎行徑與今天他悄然逃脫來看,他很可能已經是對元老闆懷疑,說不定他早就看出那橫樑的問題。不是說最好的風水師,必然也深悟建築方面的知識,如果那構架有問題,哪怕無關風水,他應該也看得出來。
那爲什麼周通還會中招呢?難道是他只懷疑在心中,沒來得及告訴周通?無數的疑點盤繞着我,加上睡眠不充分,以及屋內靜謐,很快神智就渾渾噩噩起來。迷糊中感覺有人在推我,眯開眼就見眼前一片昏黑,竟已是晚上了。
推我的人自然是周通,我已被扶着靠牆而坐,他從門那邊移了過來。今晚月色特別明亮,透過窗戶照進來,屋內不說敞亮,但至少能視物。周通朝我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然後不知從哪移過來一碗水,拿手指蘸了在地上寫起來。
我目不轉睛地看着那些字,到最後唏噓不已,更覺得十分慚愧。原來原本盛世堯已經察覺到元老闆有問題,對他起了防心,之所以與其周旋,就是想探一下他背後究竟是誰在搞鬼。猜到有可能是黃大仙,想借用元老闆這條線,順藤摸瓜找上門。可偏偏在這時候,他讓周通去茶館找我,發現我已不在,立即心知有變,我一定是被人給帶走了。
不得不修改原先計劃,將計就計,讓周通混進裡面來照應我,而他則在外面吸引黃大仙注意,另想其它辦法。也就是說,本來他們倆都可以毫髮無傷地躲過,但爲了來找我,周通冒險受傷進來,深入敵心。
如果說我的一念之差只是讓自己身陷囹圄,那最多也就懊惱,可是害得這個向來對我很不錯的大哥也跌近來,那真的讓我羞愧不已。周通看我的眼神流露安慰,依舊用寫的告訴我說別擔心,他身上的傷都是外傷,當時明知情況會如何發展,他自然是護住要害的,就是之前的昏迷也是僞裝的。
心知他是在安慰我,傷不傷得重,我有眼睛看到。而且最主要的是我們落在黃大仙手上,那個人陰沉詭異,不知道有什麼目的,難保他不會再用那魂音來控制我,或者用其它邪術對付周通,以達到牽制盛世堯的目的。
周通朝我比劃了個手勢,反應遲鈍了半拍才領悟過來他是叫我試試看手腳能否動了,我一試,果真可以動。剛纔初醒過來,他就與我寫字道實情,根本沒去想這遭。只是雖然能動,但還是渾身痠軟無力,這樣要逃跑根本不可能。但周通又用水在地上寫了一行字,令我大吃一驚,他說我的血可以解體內的藥。
說完他指了指我的手,我翻手一看,發現食指上有條細微的傷口,血已凝固住,更感覺到鼻尖處有一抹血腥味。周通用口型對我說,是盛世堯教他的。我將手指的裂口重新擠開,把血湊到鼻尖處,聞了一會,就感覺體力又恢復了些。
這真的太神奇了!難道我的血有什麼特殊功效?黃大仙抓我的目的,就是爲了這原因?可是不對啊,要是我自身有什麼特殊,怎麼還可能被那藥給放倒?這本身不就是矛盾的嗎?疑惑地看向周通,他搖搖頭,顯然也不知道具體原因。
沒過多久,那股痠軟感覺就消失了,我活動了下,已經與正常人沒兩樣。這回黃大仙可真是失算了,他以爲我被藥放倒,而周通又重傷昏迷,兩個沒有行動能力的人在一起,不會有什麼問題。悄悄靠近門邊,仔細聽了聽,從呼吸頻率來判斷,應是隻有一個人在外頭看守,很可能就是那小夥。
回頭示意周通要不要行動,但見他坐在原地苦笑着搖頭,擡手指了指他的腳,我移下目光,倒吸一口涼氣,這才注意到他的右腳踝處被什麼給插刺進去,像是那種黑色的釘子。這得多疼呢,他居然一直隱忍到現在才說。他朝我做着手勢,我沉默地看了一會,走回到他身邊,重新坐了下來。
周通很是焦急,可我只對他做了一個口型:“no!”他要我獨自逃跑,我要是這麼做了,我還是人嗎?哪怕留下來未必能幫到什麼忙,可這時候要我撇下他不管,絕不可能。
突然門外傳來躁動聲,兩人都驚了一跳,對視一眼,我立即往地下一躺,假裝原來躺着不能動的樣子。而周通則拖着殘腳往邊上挪,歪倒在旁邊。很快門就被從外面給推開了,黃大仙率先走了進來,目光掠過我們身上,又在房內四處察看。
心中一動,難不成盛世堯來了?
突見黃大仙的目光定在地上某處,我跟着去看,頓覺一桶冰水從頭澆到腳,渾身發涼。剛纔周通用來寫字的那碗水還在我腳邊,他忘記挪走了。從黃大仙可疑的目光可看出,他已經在懷疑着什麼,腦中翻覆着要如何解眼前困境。
只聽周通在旁重重啐了口唾沫在地,嘶啞着聲罵:“看什麼看?我老周憐香惜玉,把水遞給我小妹喝怎麼了?你們這麼對付個小姑娘算什麼本事,居然讓她全身不能動,連起身喝水都不能。”我後背發涼,冷汗出來了,周通這招欲蓋彌彰不知道能否有用,不過相比找其它藉口,確實要有說服力些的。
可黃大仙眸光波動,面露陰沉,“周通是吧,你那當家的倒也真沉得住氣,小丫頭被我捉了,你又被喪魂釘給釘住了腳,居然還有那耐心在玩聲東擊西這招。”
周通眼珠骨碌一轉,大笑起來:“哈哈,定是剛纔堯哥來損了你的手下,你又找不到他人,跑來找我們的晦氣了。什麼大仙,我看是狗屁!”周通這人本來就粗鄙,罵起來毫不含糊,跟我相處時估計念着我是女孩子,收斂了不少。只是我十分擔憂他的情況,那黃大仙說他腳上被釘進了喪魂釘,一聽就不是什麼好名字,定有文章在內。
黃大仙也不與他費口舌,一腳踢翻了地上那晚水,寒聲道:“少給我撂嘴皮子,當我看不出你們剛纔用水在地上寫字,互通消息?哼,周通你嘴別硬,我倒是要看看再下一枚喪魂釘,你還受不受得住。”
我直覺去看周通,雖然他還依舊滿臉憤慨的樣子,可是很明顯他的臉色刷白了,可見那喪魂釘有多厲害。而就算不是什麼聳人聽聞的喪魂釘,只是普通的尖銳物體插進腳踝,也會是錐心之痛吧。我想到這,就覺心顫。
只聽黃大仙揚聲喚:“東明。”外頭應了聲,立即走進來兩人,其中一人正是那引我來的小夥,他看也沒看我們,就徑自走向黃大仙,喊了聲師傅。看來東明是他的名字。
黃大仙指指地上的周通,“按住他!”東明沒有任何遲疑就朝門口的另外一人示意了下,一人按手一人按腿,即便周通再怎麼扭動,都掙脫不開。
周通破口大罵,什麼難聽的話都罵了出來,眼見黃大仙走上前,手上似拿了什麼,我急得不行,就在我打算不顧一切撲上去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