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9.後記(1)
蘇城。
似乎我從未提起自己的家鄉名字,它是江南的一座美麗小城。
陽光、小院、躺椅,是我此刻的生活寫照。
閒來聽聽前屋的嘻笑怒罵,無聊時回後屋逗逗小石頭,整日懶散着。梅姨每次都要說我,姑娘家不能這麼懶,該上班就上班,別老宅在家裡。我直接將那話左耳朵進,右耳朵出了,權當耳旁風。
既然有米蟲可當,誰還願意跑外面去啊,何況曾經那畫廊助理的活,本就不是我興趣。然後梅姨蹙眉問了,你興趣是什麼?我愁思再愁思,答:跟着盛世堯打醬油。
至此梅姨把我當成無可救藥之人,再不來數落我什麼了。
前屋又傳來爭論聲了,我把耳朵掏了掏,從躺椅裡坐起,仔細聽八卦。隔了會明白八卦核心內容是什麼了,爲了今早周通起來開店鋪,沒有把賬本給校對,結果被劉悅查到了遺漏處。我笑着又躺會了躺椅上,這樣的小打小鬧幾乎每天都上演,早已見慣不怪了。
自盛世堯決定呆在蘇城後,不出兩月,劉悅、周通與六子三人就捲鋪蓋過來了。說得一點都不誇張,就是把荊舟的一切全部搬移到了蘇城,開得還是玉器店,名字還叫劉玉坊。記得當初走進這大門時,懷疑自己是不是走錯地了,居然與荊舟的格局一模一樣。
前屋、中院、後屋,上下兩層。從裝設到擺置,完全是照搬。
周通見我目瞪口呆狀,同情地拍拍我肩膀道:“小妹,別太訝異,阿悅是處女座,講究完美主義。她說住慣了原來的環境,然後我與六子前前後後來回跑了好多趟,把那邊的東西都帶來了。”
額頭冒出黑線,想想劉悅平時的性情,確實是如此講究的人。
盛世堯對這事始終是放任態度,拿他的話說:只要無傷大雅,都放任他們去做。可我看他不止是放任,而是助長,在劉玉坊落成之後,他還專門設計了暗示密道,以及地下室。雖不參照原來的,但也相去無幾了。我忍不住詢問這有何用?如今劉悅三人無需再依靠長生牌和續命燈爲生了,用不着再專門闢個暗室出來了吧。
說起他們三人的問題,我有問過盛世堯,他跟我解釋說,以前的他們屬於再生,而現在則算是借身還魂。比那借屍還魂要好一些,畢竟當初原來那三人並沒死,但也接近死亡邊緣了,若沒周通他們的魂入駐,是絕對承受不了崑崙地宮內的昏睡介質的。我關心的是,借身還魂後的三人會不會有事,但盛世堯卻沒給我明確答覆,只是模棱兩可的說:命裡有時終須有,命裡無時莫強求。
聽着這話,覺得有些憂慮,但轉而又想既然盛世堯在,就絕對不會讓他們有事的,立即就坦然了。
回到當下,關於這個暗室的用途,他當時並沒回答我,等過了三月,我就明白了。他是爲自己所闢的,因爲他每隔三個月,就會有一個月的沉眠期,按理他該回崑崙去,但他不願意離開,就把留在崑崙的瑩香寒玉牀給搬來了這個暗室之中。
而今,正是到了他三月一次的休眠時間。白天我在院子裡的躺椅上打混,晚上就下去陪他。
不是真的不想聽梅姨的話外出工作,而是有過前車之鑑後,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就怕一離開這棟房子,盛世堯就會離開,更怕他就此沉睡不醒。他說,有我在的地方,他即使沉眠了,也能感應到我的氣息醒來。所以,我就這麼每天守在這,最遠距離離他不超過二十米。
差不多傍晚時分,小石頭要放學回來了。自從周通三人來了後,接送小石頭上下學的工作自動移交他們。即使冷麪如劉悅,對小石頭也和藹有加,讓周通大呼奇蹟。
至於周通與劉悅兩人,我就不予置評了,他們沒結婚,但算是在一起了。一場死劫之後,劉悅性情改變了許多,她沒再拒周通於千里之外。其實我一直覺得,她對周通是有感情的,這種感情相比對盛世堯的,又是不同。
盛世堯之於她,是恩人,也是神,他說的每一句話,都被她記在心上,即使她曾渴望過與他並肩,但也在日後熄滅了那念,只謹守本份站在他身後。
相反周通之於她,其實更親密一些,他們之間沒有界限,嬉笑怒罵隨意。她會重複循環聽周通曾唱過的那首《你是我心愛的姑娘》,就意味着她對他動心了,只是人與人之間處久了,有些事不會再放在嘴上去說。
周通對這件事的態度是笑得合不攏嘴,我曾問過他爲啥不與劉悅結婚,他卻難得一本正經地與我道:“小妹,你不懂。我和阿悅,還有六子三人,風風雨雨走過了二十多年,生裡來死裡去,感情近似親情,還真沒在意那一紙婚書,只要是能夠在一起就行了。她能接受我,我就夠偷笑的了。”
聽後我不覺發愣,仔細體味之後,生了感慨。我還達不到他們這種境界,確實“在一起”三字,比什麼都珍貴,但是我就是個俗人,想盛世堯兌現諾言。那個諾言是......我們差一點魂飛魄散之前,他對我說的最後一句話,我至今都無法忘懷,也將會銘刻一生。
小小,待汝長髮及腰,我娶你可好?
盛世堯,我早已長髮及腰,只等你將我婚娶,落下門簾,吹一首鳳求凰,然後......相守白頭到老。
這是那晚在姡族山谷裡做的春夢,那時不知後事,所以甜夢依依,此時卻知那最後一句可能無法實現。我應該算是迴歸平凡了,會正常的生老病死,而盛世堯卻不會,他這個百年之後會有下一個百年,勢必有一天,我要先他而去。只要一想到這些,我就難以釋懷,所以沒法像周通和劉悅他們那般豁達,始終是:不求來世,只求今生,今生我要嫁盛世堯爲妻。
到了夜裡,我躺在他身側時,就又一次在他耳邊細聲說了。反正他說的,即使沉睡,我若在他耳邊說話,也是能聽到的,而這時又不用看他神色,也沒什麼好羞怯的。決定等他這次醒來後,就把這事給辦了,小石頭那還得有個證身呢,總不能讓他一直當私生子吧。
他若不提,就我提,磨着他應肯。
一個月的時間說來不長,但我是在數着日子過的,好不容易數到還有三天就到盛世堯醒時,劉玉坊來了客人。當時我還窩在後屋裡給小石頭做手工課的任務,這小子跟他老子一個樣,就知道欺負我,老師佈置了任務,回來就丟給我,說太容易了,有辱他智商。
起初我沒覺磨出意思來,等接過他的手工做了一半後一想,嘿,有辱智商爲嘛丟給我,合着意思是說我智商低是吧。可那小子已經被外婆給接走了,我都無處申訴,想彰顯下母威也沒地方,只能認命去做剩餘的一半。
當週通走進後屋來時,就看到我正埋頭苦幹着,還真別說,現在幼兒園大班的課外手工作業,還真的夠麻煩的,怎麼當年我就沒那麼多事呢?回頭一想,我那童年,因爲外婆與梅姨的放養,好像跳過幼兒園直接讀小學的。不堪回首的童年時光啊!
聽到周通說前面來客時,我也沒放心上,頭都沒擡就道:“你跟劉悅自個招呼啊,用不着來問我,正忙着呢。”但聽周通在頭頂道:“來找堯哥的。”
待我走進前屋,看到相攜的身影時,很是驚喜。是莊聿和簡寧一,他們居然回來了!
莊聿會來找盛世堯在意料之中,我將人尋回來這事,亞楠定是早彙報於他了。而他心中有許多疑問要找盛世堯問清楚,只是來得不是時候,正逢盛世堯沉眠時期。
沒有瞞他們,將實情告知。在前去尋找盛世堯的路途,若非莊聿,我根本不可能順利找到人。莊聿聽完後,只挑了挑眉,丟下一句:“那我三天之後再來。”拉了簡寧一就欲往門外走,被她拉住了胳膊道:“阿聿,我想跟成曉說說話。”
莊聿回頭看了我一眼,略一躊躇,鬆開了她的手點了頭。
於是我跟簡寧一兩人坐在後屋,一邊給小石頭做着手工一邊閒聊。兩人分別把別後的情形都講訴了一遍,等後來簡寧一吱吱唔唔說出完整的話後,頓然明白她爲何想與我單獨說話了。
原來她懷孕了,找我取經來着。於是我苦笑了,她這還真找錯了人,生小石頭這件事,我毫無印象,甚至連個疤痕都沒留下,而那懷胎的歲月,都是在昏睡中度過,論起經驗,可能都沒她強。但見簡寧一表情怔忡着,感慨與我說一些前程往事,我立即瞭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