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眸看旁邊沉默的莊聿,在吐露出所有秘密後,他整個人都似乎變得坦然了。懷揣着這些秘密,肩負着應寧交託的使命,然後沉睡千年以上,再活過五百年,看盡塵世滄桑,其中的心酸孤寂恐怕沒人能體會。難怪他總是那般沉婺,是世事造就了這樣的他。
現在一切都理清了,只剩一個問題沒解決,就是現在這個入駐劉悅體內假冒應寧的人是誰?如果是個局外人,那麼她知道的未免太多了,兩千年前的事,她全清楚,包括我們進到魂城後發生的一切,她也知曉。如果說她存着惡意,那麼爲何先後兩次都救盛世堯?前一次在養蠱池的山頂,後一次是與米婭爭鬥時。
在獲取神石那晚,她也是在幫我們,甚至還提醒我進入密境後會遇心魔。正因爲這些,我們纔對她的話深信不疑,而且她又能解釋得通爲何與劉悅靈魂互換。
現在想來,這些都是她迷惑我們的假象,兩次救盛世堯也必然有她的陰謀與目的在,她要我們這一羣人幫她完成什麼事。我最不解的是,她爲何說那枚紫玉指環是她的東西?
自然是沒人給我答案,而現在能商量的也只有莊聿,問過他後,他卻語出驚人:“她可能真的是魔神附魂。”魔神?蝙蝠王嗎?怎麼可能是這妖物?主要是,它怎麼會有人的思維。
但莊聿卻道:“魔神是有思維的,它甚至可以主宰人的命運。”
我蹙了蹙眉,知道在古滇國,將那隻蝙蝠王看得比什麼都重,否則也不會有什麼魔神秘術存在了。回頭想來,若秘術真出自那蝙蝠王,未嘗它就沒有人的思維了。
莊聿又說關於我們在魂城的經歷,都從楊文浩那知悉,與假應寧的說辭可以對應起來。畢竟他沒有見證應寧的那縷殘魂是否消散,假若擁有神力的魔神出手相救,那必然是能保住她一縷孤魂的。所以她說魂俯魔神之體,並不矛盾。
但當那次她被蛇咬後流出黑血,他就起疑了,因爲黑血之中有一股極強的煞氣。哪怕她附魂魔神千年,煞氣也不可能如此強,若不是他和盛世堯兩人有秘術護體,當時觸及那黑血就有可能被煞氣所衝。再後來夜裡她聲稱有事獨自離開,越發顯得可疑,盛世堯私下找了他,直截了當說她不是應寧,可能是真的魔神之魂入駐那具身體了。
原來盛世堯對應寧早就起了疑,這分疑慮可能在最初應寧出現時他就有了,那時他對我的忽略,實則是有意做給那假應寧看的吧。他還真是能藏,早告訴我不就好了嘛。
那推測如果真的是蝙蝠王之魂佔據劉悅身體的話,又怎會有紫玉指環是它的這一說?直覺哪裡有不對,可是又無從反駁莊聿的推斷,因爲確實關於魂城的那些事,蝙蝠王是清楚的。
莊聿說這個靈仙池底精石洞,極有可能魔神是來過的,剛纔他跟着假應寧一路進來,她就猶如入無人之境,經過那段迷陣都是用最快的速度跑過,完全不受限制。反倒是他,因此在那裡晚了她一步,等他趕到時就看到她身影衝了出去。
我猜測她剛纔的目的是爲奪紫金匣子,也是不想讓盛世堯的魔性被紫玉指環扼制,並且她把紫玉的能量都吸收掉了,不知以後還能有用不。假若連指環都失去了效用,那麼還有什麼能扼制盛世堯魔性的?
想到這層,我就憂慮之極。他與假應寧一同跌入黑窟窿,我倒並不太擔心,而且假應寧似知道會這般一樣,留言讓我們去鮫人宮找他們,語意中含着篤定。
也確實篤定,我不可能就此放棄盛世堯的,不管他是否入魔。
一時間兩人都無言,隔了片刻,莊聿提議先上去再說,他們都在上面等着。我心中一動,驚疑地詢問是不是周通他們,他點了點頭,說不知出於什麼原因脫離了裂層空間,然後與他們幾人聚首,並遇見應寧。也沒來得及多詢問,就看到我和盛世堯在靈仙池旁遺留的痕跡,當下應寧就一頭扎進了水中,他想起之前盛世堯所言,喝令其餘人在岸上等,然後緊隨應寧跳入了池中,一直緊跟着她以防有變。
邊說邊走到了那道水壁之前,果真看到那邊巨大的千年玄冰消失了,我問莊聿是否他來時就這樣,有沒看到千年玄冰。他點頭說下到水底就只找到這個精石洞口,而且假應寧立即就鑽入,也就沒去多尋探別處。
看來盛世堯所言不假,他是真的把一塊巨大的千年玄冰給融掉了,入魔後的他即使還有一絲神智在,那能力也強大得難以想象。而這般強大,在剛纔也還是身負了重傷,是受紫玉指環所限制,也是那假應寧突然介入橫加一腳之故。
出了水壁膜層後,再沒有吸力,我們迅速潛游上浮到了水面,出水霎那,聽到岸上傳來驚呼,然後立即就是周通的大嗓門傳來:“小妹,你變成美人魚了嗎?”
若不是盛世堯遁入危境,我想我會被他給逗笑。在他們拉扶下,我與莊聿先後上了岸,視線忍不住飄向站在莊聿身旁的簡寧一。剛纔在出精石洞前,我拉住莊聿胳膊詢問:“簡寧一是誰?”我沒有忘記在密境之中,簡寧一曾看到的心魔場景,那些畫面正是莊聿所說的關於應寧從靈仙池內取出指環後的事,所以可以肯定,簡寧一不是沒來由而存在的人。
莊聿眸色沉黯了下,似有些難言,又似不想說,但最終他開口:“兩千年前,我迎娶的王妃轉世。”我心中一震,滇王妃?這個被遺忘了的人。之前在進入古城王宮後院時,盛世堯就提過滇王聿只娶過一位大妃,而剛纔莊聿也有說到,但都被忽略了。
我問莊聿:“那簡寧一知道嗎?”他搖了搖頭,表情沉鬱。“你爲什麼沒有幫她開啓前世記憶?”他能幫外婆開啓前世記憶,就定然也能幫簡寧一開啓。那一世,簡寧一是他妻子,看來緣份真的是一早就註定好了的。
不對,緣份不是註定的,是被安排的。我沒忘記簡寧一會被莊聿找上,是因爲在兒時夢中,我分了一半的夢給她,然後才使得莊聿懷疑她是我,從而有了她們的不解之緣。可不可以理解成,是應寧的魂在爲他們牽線,讓他們重新走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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頓了半響,莊聿才答:“其實我也是近期才知道她是曲寧轉世,曲寧就是兩千年前我的王妃的名字。之前有測算過她前世,但都如隔了層彌彰般看不透,因此才覺得她特殊。”
頓時恍然,這纔是最初莊聿一直將簡寧一鎖在身旁的原因吧,他對她定有感應,卻又看不透她。於是他在一面懷疑我是玄女的同時,也懷疑是她,因爲從年齡與時間上,她要比我更吻合,認爲這奇怪現象可能就是玄女轉世的緣故。九天玄女乃是上神,凡人怎能觀測出。
想起簡寧一那前世的名字曲寧,就不由皺了皺眉,是巧合還是莊聿因爲對應寧情深不悔而有意找了個也叫寧的姑娘娶作王妃?嘴動了動,還是縮回了到口的問話,最終嘆了口氣,語重心長對莊聿道:“應寧已經死了,在你身邊的是簡寧一。”
他不是癡人,自然明白我在說什麼。與其念已逝故人,不如憐惜眼前人。不管什麼前世今生,哪怕簡寧一不是他兩千年前的王妃轉世,她也是值得莊聿深情對待的。
迴轉心神去看周通他們,發現三人身上都有傷,劉悅比較氣虛,臉色煞白。如今看着她這張應寧的臉,心中很是觸動,詢問他們後來是否有遭遇危險。周通解釋說在我突然離奇消失後,盛世堯就去找我了,然後他們四人一室等待,沒等來我們,卻等來了那羣鬼魅。
相對的,鬼魅似乎沒最初來時那般兇猛了,所以他們四人有槍在手還算能應付,都只是爲避讓而翻滾在地,受了點擦傷。直到第三次來時,有些抵擋不住了,等於是在打車輪戰,可就在關鍵時刻,突然毫無預警的,所有的鬼魅都倒地而死。隨後他們就到了一處密閉石室,四四方方,全是光面石壁,顯然是人爲製造的。
就在他們分頭尋找可有機關時,其中一道石壁的中間開啓了一扇石門,門背後是條環形長階梯,因爲怕有陷阱,也不敢走快,等走上來發現就在這靈仙池附近,也與受了重傷的莊聿和趕來的應寧聚合。
陳述到這裡,劉悅突然問:“應寧呢?”我默了下,將靈仙池底發生的事簡單陳述了一遍,其餘人都震驚到唏噓,而劉悅則怔怔看着我,喃喃自語:“果然是這樣。”
我心中一動,疑問:“你早就知道?”
劉悅遲疑地答:“我自復生後就與她一直生活在一起,她與我一樣都沒正常人的生理機能,無需正常飲食,而且,她的行爲模式十分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