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致遠從總督府離開的時候一臉不愉快,這幫葡萄牙人簡直就是茅坑裡的石頭,軟硬不吃啊,而且看樣子費蘇沙並不想打消和滿清接觸的念頭,而且人家明說了,不想看到在南方大陸有一個強大的殖民地,所以從長遠上看,葡萄牙人必定會和委員會及莫迪亞洛克產生衝突,徐致遠已經把他們拉上了黑名單,既然帝汶不給租,到時候咱們自己去拿不行嗎?
耶穌會估計知道徐致遠吃了癟,派遣卜彌閣在他下榻的住所前等候多時,見徐致遠滿臉不快地下了馬車,卜彌閣一臉盡在意料之中的樣子。
“徐大人,葡萄牙人兩面三刀,我們耶穌會早就領教過了,不過請放心,我們和他們的立場不一樣,仍然支持皇帝陛下,葡萄牙人只要不公開表明和大明敵對那就可以了,很多事情都可以私底下操作。”耶穌會就是否支持大明已經和葡萄牙總督交涉過很多次,都毫無結果,更別提徐致遠這個外人了。
徐致遠跟卜彌閣抱了個拳,“卜大人,也不是沒有收穫,葡萄牙人至少願意跟我們通商,不過我並不能指望他們,這還需要仰仗耶穌會,我們對歐洲的人才求賢似渴,希望耶穌會能在這方面多支持。”
卜彌閣嘆了口氣,“徐大人,你以爲我們不想嗎?有件事你不知道,教皇陛下授予葡萄牙人和西班牙人在東西方的保教權,這意味着我們每一個耶穌會成員往來歐洲和大明都必須乘坐葡萄牙船隻,接受葡萄牙政府的保護,說到底最終還是繞不過葡萄牙人,不過既然葡萄牙人已經答應你,你也沒什麼好擔心的,我們也會盡量促成此事。”
徐致遠還是第一次聽說保教權這種東西,怪不得耶穌會和澳門總督的利益分歧已經這麼大,雙方還這麼緊密,那麼對葡萄牙的態度就必須要評估一下了。
卜彌格這次來除了傳遞一下耶穌會的意思,另外個人上也是和徐致遠告別一下,他馬上就要乘船返回歐洲,徐致遠也要去東南亞,這一別估計也要幾個春秋了,兩人讓魏文華和陳小富做了頓豐盛的晚餐,就當告別宴了。
徐致遠在澳門沒有多待,採購了一批物資後立馬回到雷州,和荷蘭人約定的時間快到了,現在必須把馬蛟麟和他的新部下拉到巴達維亞難民營進行適應性訓練,時間上已經不能再耽擱,不過徐致遠回到雷州的時候卻發現金無恙並不在,他讓陳偲給徐致遠留了個口信,對土王的征伐他就不參加了,大陸發生了一些更重要的事需要去解決,徐致遠想想確實沒必要兩人磕在一件事上,便也沒有再等金無恙,直接把馬蛟麟部拉上了幾艘船駛向巴達維亞。
卻說這到底是什麼事讓金無恙捨得放棄去東南亞打土王呢,原來就在徐致遠去澳門的這幾天,發生了幾件大事,第一件是李元胤在巡防梧州的時候,竟然被以王勝堂爲首的幾個叛變士兵擒獲,差點就被他們偷偷押送到肇慶了,歷史上李元胤就是因爲此事才就義,不過好在討逆軍的駐梧州聯絡官及時報告了情況,被謝強等人及時趕上給救了回來,不過經過此事,李元胤部估計要清洗一部分人員了,梧州內外人人自危。
另外此時不僅僅南明內部出現了問題,清軍也趁機加緊了對廣西的攻勢,柳州清軍盡數出動威逼南寧,大西軍孫可望連忙派賀九儀和張明智率領五千兵馬趕到南寧,準備迎接永曆皇帝入滇。
孫可望可不僅僅帶來了五千多兵馬,還帶來了秦王敕令,要求各地抗清武裝必須聽從秦王節制,陳偲和金無恙接到秦王敕令的時候內心是懵逼的,委員會打算挾天子以令諸侯,無奈現在實力不夠,沒想到孫可望也來玩這一套,而且現在大西軍已經控制了雲南、貴州、四川全境,實力不容小覷,到底怎麼應付孫可望成了一個很大的問題。
雷州軍營裡,陳偲拿着秦王敕令陰陽怪氣地讀着:“茲令爾等勤王義軍力效一處,執干戈以待王命,義武奮揚,命馳四夷…”
“啪!”陳偲越讀越氣,把敕令狠狠地拍在桌子上,“孫可望他把自己當誰了,我聽朝廷裡的人說,他的秦王原來都是假的,這可真是假戲真做了,咱們接下來具體怎麼辦?”
金無恙沉思了一會兒,“這份敕令咱們肯定不能接收,我們奉永曆皇帝爲正朔,不是奉秦王爲正朔,而且孫可望在滇中自稱國主,隱約有稱孤道寡的意思,李元胤部、忠貞營都沒有接收他的改編,可見孫可望還是不能服衆的。但是此次永曆皇帝入滇我看倒不必阻撓,一來南寧確實危險,東有肇慶,北有柳州,清軍一旦合圍行營,那可就危險了,歷史上來說,大西軍不久便會分崩離析,皇帝倒不必擔心,他一直活着跑到緬甸,等大西軍內亂時咱們再迎回皇帝未爲不可。”
陳偲很不甘心地將敕令扔到地上,“那咱們怎麼辦,永曆朝廷要是就這麼撤入雲南,廣西豈不是就直接放棄了?我們這四千多人守得住嗎?”
“陳偲兄,說實話這也是個難得的機遇啊。”金無恙手指敲了敲桌子,“他孫可望到處拉人入夥,咱們難道就不行了?如今在廣西還有誰有咱們綠袍討逆軍的名氣大?如今忠貞營被逼北上,杜永和要不是咱們壓着怕是早就投了清,現在正好趁皇帝走了,找個機會將廣西境內的零碎小軍閥全部整編了。”
陳偲眼前一亮,“你說得倒也沒錯,咱們也是有皇帝手御的,不過這樣後勤壓力可就大了,這四千多人都是勉勉強強才能組織起來,人再多怕是軍餉都發不了了。”
金無恙一臉嫌棄的表情:“偲哥,你咋還沒想明白呢?朝廷一旦入滇,廣西就成了無主之地,以前的各種稅收全交給了朝廷和各路軍閥,咱們既然成了這裡的名義上的節制長官,銀子物資不就直接到咱們手裡了?”
陳偲一聽這個主意感覺很不錯,當即和金無恙商議起具體對策,這事必須得有人出去聯絡各部,速度必須得快,金無恙自告奮勇,便把所有事攬在自己頭上,所以徐致遠回來的時候,金無恙已經北上去找李定國去了。徐致遠覺得這個計劃頗有難度,又給雷州軍營卸下了一筆物資,並商定加大對雷州的補給。
金無恙北上,陳偲也沒閒着,趁着最近人心思動的時候帶了三千多精銳兵立馬上了瓊州島,埋在身後的杜永和部就是個定時炸彈,他要麼接受改編,要麼直接清除,根本沒有二路。
杜永和其實本質上是想忠於朝廷的,但也不能否認他是個兩面三刀之輩,他原本是總兵許定國的部下,許定國降清而他沒有跟着投降,後來弘光朝廷覆滅,他本以爲明朝就此覆滅便投靠了李成棟,跟着李成棟又一起反正,在廣州之戰中可圈可點,總之這人立場是有的,就是不夠堅定,是個可塑之輩,並不是那種鐵桿漢奸。
杜永和退守瓊州後,手上只剩下三千多人,近來清軍日益逼近南寧,他已經開始盤算再次反水了。
這天早上他像往常一樣在營中巡查兵丁出勤情況,忽然有一禆將慌張騎馬進入營內,“總督大人,有緊急軍情來報。”來人不顧疲憊,連忙求見了杜永和。杜永和以爲是清軍來襲,也不顧儀態,便領着這禆將進入營中。
“蔡總兵,可是清軍來了?”杜永和還沒等人開口便迫不及待地問道。
蔡總兵連忙否認,“大人,不是清軍,是雷州的討逆軍,他們趁晚上天黑已經在澄邁登陸了,下官目力所及盡是綠袍兵丁,現在他們正向東開進,估計明天就會到達瓊州府,還請大人早做定奪。”
杜永和一臉疑惑,“討逆軍想謀奪我瓊州?外邊清軍壓境,他們要是也降了的話根本不必多此一舉,要是不降的話分兵攻我瓊州,就不怕屁股後邊被人包餃子了嗎?”
蔡總兵連忙提醒到,“大人,這討逆軍可是海外宋人的勢力,他們何必降清,只怕到時候雷州守不住直接坐船走人,估計這幫人在逃跑前想要劫掠我瓊州府。”蔡總兵這話要是形容任何一個明朝軍閥都沒錯。
“有道理,蔡總兵你再去偵查,我這就着人加緊瓊州城防,只是這討逆軍近半年來戰績不俗,尤其火器犀利,怕不是好相與的。我這就來想對策。”杜永和連忙率領軍隊撤入瓊州府城,準備據城死守,另外差了幾個家丁去討逆軍那邊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
“福貴,必須和討逆軍主將接上話,我們和他們往日無仇,生意也做過不少,要是可以和談必須爭取和談的機會,我知道這個任務危險,你回來好處自然是少不了的。”杜永和修書一封,交給了自己的家丁杜福貴。杜福貴連忙磕頭謝了恩,帶着儀封騎着快馬向澄邁趕去。
陳偲騎着馬走在大部隊中央,周圍步兵按照原來的練級編制有序地行進在去往瓊州的路上,這次行軍可謂是討逆軍成立以來規模最大的一次,除去原來的步兵、炮兵還有後來繳獲的戰馬和騎兵,可謂陣勢浩大,再加上軍中“奉詔討逆”的大纛矗立在中央,這簡直就是王師中的王師。
“楊都司,你說這杜永和要是不從,咱們攻打瓊州需要多長時間?我擔心時間日久,清軍包了咱們後路可就不好了。”陳偲問一個騎在馬上的黝黑矮小的將軍,這人是新附廣西狼兵頭領,名叫楊應和,是個小土司。
“大人,無須擔心,杜永和在瓊州根基不穩,而且他現在搖擺不定已是衆所周知,只要大人展示自己的實力,收編杜永和部不是難事。”楊應和老於世故,分析得不無道理,陳偲心底裡也是贊同的,收編杜永和部後討逆軍必定實力大增,在廣西大有可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