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迪亞洛克人遇到的困境現在委員會的船隊也遇到了,由於委員會還尚不存在山姆這樣的歷史顧問,僅僅憑五百多人的歷史愛好者蒐集出來的信息,歷史的大致方向能摸得清,但是對短期形式是兩眼一抹黑,只知道永曆皇帝在兩廣雲貴一帶活動,魯監國在舟山羣島,鄭成功在福建一帶抗清,至於這個時間段,各人在哪裡就搞不清楚了。
原本出發的時候就已經決定,本次大陸之行只去面見永曆帝,魯監國地盤太小,現在已經是自身難保,很難對委員會的人員物資上起到什麼作用,更加不能和鄭成功混在一起,鄭成功現在和控制永曆帝的軍閥根本尿不到一個壺裡,要是被誤認成了鄭成功一黨,說也說不清了,而且國姓爺將來也要移民臺灣,和委員會有利益上的衝突,合作不可能長久,因此現在只有永曆帝一個選項,考慮到現在廣東已經失陷,船隊決定從湛江登陸,這裡去兩廣和雲貴都比較合適。
時間已經到了十一月初,之前船隊曾在海南島停留了一下,問過島上的一些官民,只道是當今皇上還在梧州,但是島民居住偏僻,得到的信息時效性大打折扣,徐致遠只得令船隊按原計劃從雷州登陸,等到大陸上再打探消息。
十一月十一日,船隊到達了雷州沿岸,併成功在雷州港登陸,此次登陸並非一帆風順,甚至差點引發一次軍事衝突,原來前一段時間孔有德攻佔桂林,明軍一路敗退,永曆帝就在這一天逃到了南寧,而南陽伯李元胤則移防雷州、欽州,伺機再起。
五艘大船早上下錨在雷州港,很快便引起了雷州衛的警覺,雷州衛立馬差人上報了剛剛移駐此地的南陽伯行營
李元胤連續幾日向南潰逃,部隊現在已經是疲憊不堪,聽聞雷州衛來人的報告,心中當時涼了半截,這紅毛鬼來得真是巧,雷州和欽州已經是自己最後的棲身之地,要是被人佔了,恐怕真無回天之力了,便不顧部曲疲乏,差人點了親兵,帶了部分建制還算完整的部隊連忙趕赴雷州港。
雷州港的民勇已經組織了起來,不過對方堅船利炮,民勇只是遠遠地看着,也不敢上前,這下看到正規軍到了自然是歡天喜地,立馬到南陽伯行營彙報敵情。
行營內一片肅殺,李元胤正在高臺上觀察停泊的五艘船。聽聞本地民勇頭領來報告敵情,也顧不得繁文縟節,直接就傳到跟前問詢。
“下官聽聞早上打漁的漁民來報,有五艘巨船在港內下錨,不敢怠慢,便立馬組織民壯迎敵,無奈賊人太多,船上紅毛鬼、倭寇蟻附下船,明盔亮甲、刀槍林立,非我等民壯所能抗衡,因此下官這纔等南陽伯來主持軍務。”衛所百戶跪在地上,生怕李元胤治他守土不力之罪。
“你先起來,賊兵勢大,非你等所能抗衡,紅毛鬼和倭寇怎麼走到了一起?他們從雷州來侵我疆土嗎?”李元胤很是奇怪,倭寇已經很不常見了,紅毛鬼雖然常常聽聞,但是多活動於福建、浙江洋麪,怎麼跑這個偏僻角落裡來了。
“將軍,賊兵第二波開始下船了,要不要趁此機會半渡而擊!”一小校來報。
“且慢,紅毛船上炮火犀利,讓所有人保持在炮火範圍之外,沒有我的命令,所有人都不得擅自行動。”李元胤立馬下令,現在自己手上的老本就剩這麼多,實在不敢冒進。
李元胤拿起自己的千里鏡,對準雷州港的灘頭,只見兩艘船上垂下兩面大網,船下停着小艇,一股身着綠色軍服,頭戴高頂盔的士兵正攀附在網上魚貫而下……
李元胤觀察船隊的同時,船上的人也很緊張地看着他。
徐致遠放下手中的望遠鏡,“讓陳偲迅速構建好灘塗陣地,防止敵軍突擊我登陸部隊!”傳令兵很快用無線電將命令傳達。
“船長,也不知對面到底是清軍還是明軍,現在敵友情況不明,我帶人去出使一趟吧,這麼僵持着很容易擦槍走火,要是對面是明軍,咱們本次的任務就泡湯了。”金無恙見局勢劍拔弩張,向徐致遠毛遂自薦。
“絕對不行,要是對面是清軍呢?而且就算是明軍也不是什麼好鳥,這太危險了,絕對不行!”徐致遠立馬回絕了。
“船長,我多帶幾個護衛,我們現在既非明軍,亦非清軍,對他們來說我們是可以拉攏的對象,對方不會輕舉妄動的。”金無恙哀求道,本次活動是委員會至今最重要的一次任務,如果自己能一手促成,那麼自己的資本又多了一些,富貴險中求啊!
徐致遠考慮了一會兒,想着這麼下去也不是一回事,又加上禁不住金無恙軟磨硬泡,便答應了他的請求,金無恙得到同意後,內裡穿上防彈衣,外罩半胸甲,一衆出使人等都捂的嚴嚴實實才下船,他帶了六名護衛,兩名安保隊員,四名日本武士,小笠原五郎就在其中。
小笠原第一個攀附着網下了小艇,自從上次在巴達維亞加入了第一連後,他的榮譽感很高,將第一連隊的榮譽看的比自己的生死都重要,本次出使自然是義不容辭。他和另外幾個日本人先下了小艇,接住了臃腫的金無恙,等衆人都上了小艇後,打起了一面白旗向岸上劃去,過了陳偲的陣地,陳偲又叮囑一番,才放一行人去了對面。
一個日本武士舉着白旗走在最前面,金無恙走在最中央,所有人都穿了胸甲和高頂盔防止敵人發難,陳偲也着人做好了接應的準備,一杆杆恩菲爾德正瞄準着李元胤的兵營,一旦有異動,就立馬射殺敵軍陣前主將,製造混亂,趁機救出金無恙。
“前邊的將軍,我是對面的船上的使節,請稟告你方主將,有要事相商。”金無恙扯着嗓子對着對方喊道。
“前方來人聽着,我方李將軍着你等相見,請勿攜帶武器。”對面一個大漢迴應道。
“將軍,非我等不信任你家主將,只是如今我連貴部是誰所屬都不知曉,不敢以身犯險,還望將軍稟告。”金無恙考慮了一會兒,他還是沒這個膽子。
對面軍營裡過了好一會兒,大漢終於回到陣前:“前方來人,我家將軍准許爾等入營。”大漢一陣小跑到衆人跟前,金無恙看他頭巾裹發,並未剃頭,不禁放心了幾分,對方不是清軍,不需要太擔心了。
六人跟隨小校進了民勇所在的寨門,李元胤現在就駐紮在裡面,通往主營的路上一衆手持鋼刀的武士分列道路兩側,對幾人怒目圓瞪,小笠原和幾個武士也不甘示弱,雖然個子矮,依然手握在刀把上,怒視兩側的武士。
“李將軍有請來使。”小校進了一小院,不一會兒便出來了。
金無恙跟隨着小校進了院內,兩個威武軍士將金無恙和隨從們格擋在小門外,只見一中年男人正坐在院中央。他身着鐵甲,頭盔放在一側,髮髻有些凌亂,臉上也有些疲色,但是仍威武不減。
金無恙抱拳作了個揖,“李將軍威武,外臣自南方澳洲來,不知將軍所屬何部,所隸何人?”
李元胤聽完不禁笑了笑,“你這外夷,我還沒問你從何而來,你到問起我來,實在是不知禮數。”南陽伯見來使髡首異服,心下只道是南方外夷。
“李將軍這話就錯了,我等不是外夷,乃是正宗華夏苗裔,先祖是崖山避難海外的宋人,心繫故國,故此歸國一睹河山,以聊我等思鄉之情。”金無恙來之前委員會已經套好了口徑。
“崖山後人?那爾等爲何剃髮髡首,倒學那韃子去了。又爲何和這紅毛鬼、倭寇廝混一起?此次恐怕不是歸鄉這麼簡單吧,爾等明盔亮甲,登我大明國土,意欲何爲啊?”李元胤拍了一下椅子,金無恙頓時被嚇得一抖,屍山血海裡爬過來的人氣質就是不一樣。
“將軍!”金無恙向前一步,“將軍忠於大明,我等宋人後裔亦忠於中國,現在宋帝已亡,我等自然是唯大明皇帝馬首是瞻。”
“哦?這麼說來,你們是來投效的咯?”李元胤心下活絡了起來,這五六百人看起來兵強馬壯,又有堅船利炮,如果能降服,不啻於一強力奧援。
“將軍,我等在海外已生活數百年,夷夏雜處,民風已然與中華有異,況且距離中州數千裡之遙,願仿朝鮮、琉球故事。此次神州蒙難,特此着人助戰。”金無恙肯定不可能承認委員會要投靠明廷,說硬氣的話又於任務無益,便說了這麼句模棱兩可的話。
李元胤心中不禁失望了幾分,不過有總比沒得好,便答應將他們引薦給永曆皇帝,不過現在追兵咬得十分緊急,自己一個人很難扛過去,既然這幫人要幫大明,在哪兒不是幫,先留下來扛一陣子再說,當下便告知金無恙,皇帝駐蹕南寧,等他這邊處理完軍務,自然會帶衆人去接見。
金無恙帶着口信回到船上覆命去了,衆人不知有詐,豈不知已經中了李元胤的圈套,李元胤答應了金無恙後倒也不食言,大大方方地劃了一塊駐地給四個連的士兵以及荷蘭人的使節團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