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杉浦太郎的勸說下,維米爾暫時放棄了做布料生意的想法,這幾日又在悉尼高等學堂附近租了一所小房子,原工程隊改組後單獨成立了一家建築公司,掛在大宗正院名下,就在維米爾眼皮子底下,這所學校以火速的效率竣工。
“各位同學們,你們將會是我們悉尼高等學堂的第一批學生,祝你們日後飛黃騰達,爲國效力!”陳偉東梳了箇中分頭,努力讓自己看上去像個知識分子的樣子。
“各位都起來鼓掌!”兩個狗腿子在旁邊帶頭拍手道,維米爾作爲老師當中的一員,胸前也帶着一朵大紅花坐在臺上,他後邊是馬蛟龍麟,兩人見其他人鼓起掌來,也跟着拍得雙手生疼。
“前邊這一排都是咱們的老師,我介紹一下!”陳偉東仔細拿捏了一番,扔掉手裡的演講稿,“諸位,這裡大部分老師都是宣慰司的高級官員兼任的,你們可要好好把握住這樣的機會,不好好把本領學到手,你將來肯定會後悔終生,好了,廢話不多說。”
陳偉東走到第一個院系前邊,“這位是咱們醫學院院長許文忠,同時也是太醫院總制,各位想必對悉尼醫院有所耳聞,許院長醫術高超,名揚海內外,諸位要是有幸能跟着他的話,將來必定是一方名醫。”
維米爾漢語還不太好,但是對醫學還是比較敏感,聽完介紹不禁心中一凜,馬爾比基看來不需要去醫院了,直接在高等學堂註冊就行,不過也不知道入學條件怎麼樣。
陳偉東按照順序逐一介紹,接下來是物理系方毅總制,建築系夏樂羣等等,他最後走到維米爾面前,“諸位,這是我們新招的老師,荷蘭畫家維米爾,他將會擔任你們建築系以及藝術系的繪畫指導,以及體育課武術指導馬蛟麟管帶,各位歡迎!”
“這個維米爾是荷蘭人?”夏樂羣感覺這名字有點熟悉,不過大學畢業太久了,而且也不是專業藝術系,實在想不起來哪裡聽過這名字,“你怎麼遇到他的呀?”
陳偉東剛剛坐下,悄悄傳話道,“我在難民營裡遇到的,上次澳門的葡萄牙商人拉過來一批人,我看他畫的畫不錯,就直接聘用了,你是不是信不過他的技術?”
夏樂羣搖了搖頭,“不是,我就是覺得名字有些耳熟……算了,天下哪有這麼巧的事情,我可能是記錯了,不過對於中國、日本、歐洲的這些藝術、音樂人才咱們可以大批引進一些,悉尼的娛樂生活太匱乏了。”
“有名有姓的誰願意背井離鄉?單獨去歐洲拉那些小魚小蝦又不划算,這次正好趁英荷戰爭,得給觀摩團下達一些特殊任務……”
陳偉東還是嫌棄這唯一的高等學堂教師跟學生都太少,高等學堂,那肯定不是普通人能上的,大部分入學的學生都是原來委員會各部門帶的學徒,手裡算是有部分基礎了,少部分是大陸過來的聰慧年輕人,剩下來的就是莫迪亞洛克跟霹靂琉球留學生,這些人總共加起來也不過三百之數,跟整個悉尼的需求量比起來太少了,而整個教師團隊更不專業,不少財務部跟人力資源部的小姑娘由於技能考覈不過關,都被安排到學校工作,真正的技術大拿,比如方毅、許文忠之流,行政上的事還忙不過來,在學校其實也就掛個院長的名號,所以悉尼高等學堂,名字叫做高等,真正教學水平可能連21世紀的中學都不如。不過好歹從上至下,各個部門都很重視教育問題,度支院給教育這塊的撥款直接排在軍事之後,再加上各部門之間的對口援建,可以說陳偉東手裡的錢很多,他現在的目標就是,不管這個學校多爛,就是砸錢,也得先把框架給砸出來。
不得不說有錢真的可以爲所欲爲,教育院直接用錢砸出了一個澳洲最大的圖書館,你沒看錯,連莫迪亞洛克圖書館規模也不如,當然裡邊大部分是繳獲的李爲平家的藏書,霹靂、亞奇王宮藏書,廣西、歐洲購入的藏書,以及少部分原“先鋒號”閱覽室藏書。
夏樂羣對維米爾的興趣也就一閃而過,他自己事情還忙不過來,跟陳偉東絮絮叨叨一番,又出席了一下本院系的成立儀式便離開了。不過維米爾卻不打算放過這次機會,他答應過馬爾比基學醫的事,這次好不容易碰到,怎麼可能直接放棄?
“許院長……”維米爾鼓起勇氣用怪異的語調朝許文忠打招呼,許醫生正在跟自己的徒弟們佈置上課內容,實質上這些徒弟才真正是上課的主力軍,在學校裡他們只負責教授理論課,醫學實踐在悉尼醫院。
“咦,維米爾畫師,幸會幸會。”許文忠先是一愣,不過禮貌性地伸出右手,“畫師先生,我剛剛還想找你呢,我想請你畫幾幅人體結構圖給我的徒弟們上課使用,不知道你有沒有空?”
“我十分榮幸,不過我有個更好的人想推薦給您,他對人體結構的瞭解比我專業一千倍,而且他也想跟着您學醫。”維米爾想不到什麼更好的詞語來誇馬爾比基。
“行啊,你讓他過來報道,高等學堂有個入學考試,只要過了就行,考試很簡單的。”許醫生有些敷衍,他一個人實在分身乏術,手底下帶了十幾個徒弟,根本無法再塞人了,委託過他的人不少,霹靂國、琉球國、莫迪亞洛克政府都曾出面,但是還得放到自己的計劃之後,無他,悉尼自己都缺醫生,怎麼可能小畫師一推薦,他就接受了呢。維米爾自然也聽出許文忠的消極語氣,馬爾比基已經在博洛尼亞上過兩年學,怎麼可能從基礎開始讀起,他不禁有些着急,一着急剛學的幾句話又說不好,只得從自己包裡拿出一疊畫稿遞給許文忠。
“馬爾比基,他的人體解剖畫。”維米爾支支吾吾地說道。
許文忠翻開畫稿,腦子頓時要充血,這線條,這肌肉紋理,沒有十幾具以上的屍體解剖經驗根本畫不出來,這人簡直比他的得意門生文安瀾更具天賦。
“維米爾,此人在哪裡,你叫他過來,不需要考試了,我親自考他。”許文忠小心翼翼地將畫稿還給維米爾,心道這人不要說來學醫,直接當解剖學的老師都成,他依稀記得自己上學時,那些老教授就喜歡自己畫,現在的學生哪個有這本事,“對了,你朋友叫什麼?”
“馬爾比基……”
“啥?馬爾比基?”許文忠扶了扶自己的眼鏡,伸手從口袋裡掏出一張手帕擦了擦腦門上的汗。
維米爾以爲他沒聽清,又補充道,“馬切羅·馬爾比基”
許醫生要不是自己心裡明白,他的徒弟們可能都以爲自己老師中暑了,“博洛尼亞大學,意大利……馬切羅·馬爾比基……”他握住維米爾的手,“不,他人在哪裡,你現在就帶我去看他,我收他當關門弟子。”
其他徒弟聽了心中都有些冒火,這誰啊,直接一上來就當關門徒弟?這待遇也就文安瀾當時享受過,不過他們都不明白許文忠的心境,如果不是同名巧合的話,這馬爾比基那是現代人體組織學的奠基人,就算讓許文忠去教,他敢教不?萬一自己水平不夠直接毀了這根苗子,那罪過就大了,這就好比弄個秀才去教孔夫子,弄個木匠去教魯班,到底是自己臉皮厚還是怕別人不知道?許醫生現在啥也不想幹,這尊大佛最好直接供起來,什麼也不用做,每天接受他上香最好。
許文忠一路上跟維米爾瞭解了些馬爾比基的近況,他最近日子並不好過,從難民營出來後一直在莎莉山教會工作,收入微薄,就靠維米爾的薪水接濟,就這樣一直在等醫學院收人。
“維米爾老師,我這裡有五百塊錢的支票你先拿着,我當面給他可能不太好,你幫我慢慢給他。”許文忠邊說邊刷刷刷簽上自己的名字,“帶上你的身份證明直接去悉尼銀行兌換。”
“那你是打算招收馬爾比基做學生了嗎?”維米爾收下支票放到自己的皮夾中。
“馬爾比基是個天才,我只能說給他有限的指導,他未來的成就不可限量。”
“就憑那些解剖畫?”維米爾有些不解,那些畫是馬爾比基送給自己練習人體結構的,只能說確實不一般,但要是能從中看出一個天才,那絕對是在胡扯,許文忠果然一時語噻,不過這種事他也無需多做解釋。
當許醫生到達莎莉山教會的時候,馬爾比基正在劈柴餵馬,他並不像維米爾那麼受歡迎,解剖屍體在天主教會看來是褻瀆,在新教徒眼裡同樣好不到哪裡去,但是在悉尼,懾於政府的權威,教會並不敢做得太過分,所以安排給他的全是累活重活,就希望他自己離開。
“馬爾比基先生,我是許文忠醫生。”許醫生還沒等到門口便下了馬車,“這些粗活就別幹了,跟我回學校吧。”
“你是悉尼醫院的許醫生嗎?”馬爾比基放下手裡的斧子,“我在歐洲遊歷的時候聽聞南方大陸有幾個寬鬆自由的國度,這才決定放棄博洛尼亞大學的學位,後來在船上又聽到荷蘭水手們講,南方大陸醫術最高超的地方就在悉尼醫院,而他們談論的正是您的鼎鼎大名。”他將雙手在身上擦了擦,“許醫生,您可以收我爲徒嗎?”
“不敢不敢……”許文忠謙卑地笑道,“我們互相討教,互相學習。”
馬爾比基總覺得哪裡不對勁,這個許醫生也太謙卑了吧,根本沒有一個學者的自信,他疑惑地看向維米爾,後者只是搖了搖頭,並且用法語告訴他,這位真是悉尼醫院院長許文忠醫生,早上纔剛剛出任悉尼高等學堂醫學院院長。
“額……”馬爾比基有些懷疑船上的水手是不是有些誇大了,這些水手通常都喜歡吹牛逼,“先生,我之所以從博洛尼亞大學退學,是因爲那裡的醫院規定,醫生給病人治病,除非病人喊三句,‘我是天主教徒’,否則就算非法行醫,另外他們還禁止解剖屍體,我只是想換個更好環境學習這門科學,只要在澳洲沒有這些限制就可以。”
“必然沒有啊,我們這裡是世界學術環境最寬鬆的地方,你要多少屍體就有多少屍體,屍體不夠了,我跟討逆軍打招呼,保證新鮮熱乎的。”許文忠做了個請的姿勢,“馬先生,要不你現在就跟我回去吧,我給你看看我們的醫學實驗室,以後那地方隨便你怎麼用,我保證不做任何干涉。”
維米爾跟馬爾比基吞了吞口水,這人不會是殺人越貨的土匪吧。
“快跟我來吧。”許文忠現在迫切希望馬爾比基跟着他去自己的實驗室,他想讓自己祖師爺看看這三百多年的發展成果,這種心情旁人是體會不到的,“你肯定會感興趣的,你喜歡研究血管嗎?你想知道血液是如何循環的嗎?歐洲千百年來沒有解決的難題,我保證一個下午就讓你弄明白!”
一聽到學術問題,馬爾比基兩眼就放光,當下也不懷疑,立馬跟許文忠坐上了馬車,留下一臉懵逼的維米爾,這倆人也太奇怪了吧,前一刻還互相把對方當成怪人,後一刻就惺惺相惜,難道這就是上午漢語老師剛教的成語‘臭味相投’?
“馬爾比基,我就想告訴你,哈維的結論是有錯誤的或者說是不完善的。”
“什麼?問我錯在哪裡?不行不行,這個我不能告訴你,我想讓你自己去發現。”
“用什麼工具?當然是顯微鏡啊!別惦記着荷蘭人的那些破爛貨,我讓你瞧瞧什麼纔是電子顯微鏡,放大兩百萬倍,你想放多大就多大。”
“哪個敢阻止你解剖,我把他全家送上你的解剖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