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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海和朱佩佩在駕駛艙裡,這是另一艘漁船,大小格局與丁夢夢和姚小貝那艘一模一樣。胡海操縱着方向舵,前方是怒吼的海面。朱佩佩一手抓着扶手,一手抓着手機看,手機上是丁夢夢那艘漁船的各個艙室的監控畫面。丁夢夢正在從駕駛艙下樓,只見她下到一樓,拉開底艙蓋,鑽了進去。
朱佩佩說:“她下去了!”
胡海:“好!現在我們去和他們會合。”
胡海操縱着方向舵,乘風破浪。船向前疾馳,幾乎是須臾間,從駕駛艙可以看到前面海面上的怒濤中,搖曳着一艘燈光點點的漁船。胡海說:“是他們!”
朱佩佩:“我相信丁夢夢現在被激活了,她將啓動每一顆細胞來應對現在這個生死倏關的局面。”
胡海:“她會贏得愛情,我相信你!”
朱佩佩:“這樣贏得的愛情,纔是最天衣無縫的。”
胡海調整着速度和方向,前面那艘漁船也在行駛,胡海從前面那艘漁船的船尾追趕過去,離前面那艘漁船越來越近,接近並排了。
胡海往樓下走去:“我去抓他們!”
朱佩佩看着胡海身上綁着一根繩子出了一樓艙,來到甲板上,手裡抓着一個綁着繩子的鋼錨,伏身右邊的船舷躍躍欲試,當漁船追上前船,與之並排時,胡海甩出鋼錨抓在另一艘船的船舷,把兩艘船扯的並排一起,胡海迅速把兩艘船的船舷綁在一起,向朱佩佩做了個Ok的手勢,跳到另一艘船上。
丁夢夢順着舷梯下到底艙。底艙是儲物室,狹窄而昏暗,亮着桔黃色的壁燈。姚小貝坐在地上,抓着壁上的抓手。對丁夢夢笑:“你的臉色好像不怎麼好,你表哥告訴你壞消息了?”
丁夢夢:“他說,我趕不過風暴的速度,我們真的要經歷一場暴風雨了。”
姚小貝:“這不是我們正在期盼的嗎?你不是本來就要帶我經歷這場暴風雨嗎?”
丁夢夢:“我的本意是趕在暴風雨前回港,我沒有真的想拿你我的生命冒險。”
姚小貝:“我果然沒有看錯你,你果然值得信任。不是任性。”
丁夢夢:“但是現在我們真的要面對危險。”
姚小貝聳聳肩:“這對我不是一個突如其來的消息,我早就做好了準備。再說,我也不相信我們的命這麼背。我們會回港。如果風暴真的大到你的表哥救不了我,你表哥也會聯繫我爸救我。”
丁夢夢慘笑:“就怕你的身份再顯赫,在脆弱的生命面前也不堪一擊。”
丁夢夢拿起艙角的繩子,開始把自己和姚小貝綁在一起,固定在一隅。(2020/1/26)
胡海把繩子在船舷上再次打個結,這根繩子綁在他身上,扶着扶舷,走到橫穿甲板最近的位置,在一個風浪稍小的間隙,鬆開緊抓扶舷的手,快速穿過甲板,來到船右舷,緊抓着右舷的扶手,來到一樓艙室的門前,打開門,閃身入內。室內屋角有一個抽水泵,胡海把那個抽水泵搬到門外,他儘量輕手輕腳,風浪的顛簸很難使他維持平衡,他抱着抽水泵,靠在艙壁,在幾個風浪稍小的間隙,衝出門外。把抽水泵的抽水管扔到海里,關了舷門,開了舷窗,把抽水管的另一端伸進舷窗,打開抽水泵的馬達,抽水泵帶着輕快的馬達聲開始工作,水從管口洶涌流出,向室內灌去。
丁夢夢驚訝地望着頂艙蓋,那裡正在往下滲水,水從縫隙中像幾注噴泉急急噴出。姚小貝發現丁夢夢驚訝的表情,順着丁夢夢的目光看過去,嚇了一跳。
姚小貝:“怎麼回事?”
丁夢夢:“可能是海水灌進艙了。”
姚小貝看着頂艙蓋縫隙中急急的噴流:“這得多大的水壓,讓滲水這麼急?海水怎麼會灌進艙呢?這得灌多少水纔會滲成這樣啊!”
丁夢夢急着解身上的繩子:“我們得出去看看怎麼回事,不能坐以待斃!”
姚小貝:“你想幹什麼!”
丁夢夢也忽然意識到這個問題:“頂艙蓋,不能開嗎?”
姚小貝:“艙裡肯定都是水,你一開蓋,馬上海水倒灌。”
丁夢夢:“那怎麼辦?”
姚小貝:“你說,我們的船,不是已經沉了吧。”
丁夢夢看着姚小貝,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姚小貝:“對不起我跟你開玩笑的,我們的船沒有沉,你看,我們的船還在晃。而我們所在的這個屋子,也仍然是垂直的。說明我們的船,基本上是正常的。”
丁夢夢:“我的腦子有點亂,可是爲什麼會有這麼多水滲下來?”
姚小貝想了想,想到了什麼,臉也白了:“好像不是很妙,你發現沒有,我們的船,好像沒有以前晃得厲害了。”
丁夢夢大聲地:“說結果!”
姚小貝:“我們的船,可能沉了一半,我們的甲板,可能在海平面以下,才能解釋船晃的不太厲害了,而水滲得這麼厲害。”
丁夢夢:“你分析的對不對?要是你分析的對,我們還能打開蓋逃出去,哪怕對一艘拋錨的船,再想辦法,我們可以用電臺向我表哥呼救。”
姚小貝看着仍然亮着的壁燈:“船上的電力系統還是正常的,我想我是對的。但是船沉了一半,甲板沉到海平面下多少?要是沉的多,船上的電力會短路,燈會熄,要是沉的少,滲水不會這麼急。我怕我猜錯,你把蓋打開,海水倒灌,加劇船沉沒。”
姚小貝說完話,壁燈閃了兩下,熄了。黑暗中,丁夢夢啜泣起來。
姚小貝:“你不是說,你表哥正在趕來嗎?我們別放棄。”/
胡海站在甲板上,風正在平息,浪也沒有剛纔那麼大了。曙光從東方亮起,胡海看着東方日出處。朱佩佩正在從另一艘漁船上攀過船舷爬過來。
胡海:“今夜好漫長。”
朱佩佩站到胡海身邊,和他一起看日出:“萬萬沒想到我第一次海中看日出,是這麼一種情況。”
胡海從兜裡掏出手機,手機屏幕上是一片黑暗,但在黑暗中,響着姚小貝和丁夢夢的聲音。
姚小貝:“你說,你表哥還有多久能趕到?”
丁夢夢:“我沒有信心等得到他來,我懷疑我們的船已經沉了。我甚至感覺不到船的晃動了。”
姚小貝:“還在晃,我能感覺到。”
丁夢夢:“那麼大的風浪,這麼小的晃動,我們一定沉得很深了吧。也許還露着一根桅杆和天線在外面,就算我表哥現在趕到,也救不出我們了。”
姚小貝:“你頭暈嗎?”
丁夢夢:“是的,我胸悶。”
黑暗中無聲了,過了會兒,傳來一個人的啜泣。丁夢夢帶着抽泣說:“對不起!”
胡海:“我要把他們放出來了,他們快沒氧氣了。”
朱佩佩:“但是丁夢夢內心深處的表白還沒有壓榨出來。”旭日從海平面露出一抹紅,很快爬出海面。淺淺的陽光灑在胡海和朱佩佩臉上身上。
胡海:“我第一回覺得,日出原來這麼美。丁夢夢愛姚小貝嗎?”
朱佩佩:“必須愛!”
胡海:“可我不能冒讓他們憋死在地下艙的風險。爲什麼丁夢夢現在還不表白?你對你這個閨蜜的判斷是不是出現了失誤?”
朱佩佩:“我和她聊過愛情,她的愛情經驗很純情,是她高二那年她們班的體育委員,她帶着象牙塔的愛情觀,一直沒有遇到符合這個定義的男人。從丁夢夢對我的描述,姚小貝是個單純的人,她告訴我,他,這是指的姚小貝,和我們不一樣,我們指的是像我和丁夢夢這樣有過社會閱歷的人,她說姚小貝在夜店想裝逢場作戲,可又裝不出來,老是露出自己的底細,歸根結底就是社會閱歷太少,有了點錢,跑到花花世界一看,見到什麼都陶醉。這是她的原話。姚小貝在夜店爲丁夢夢一擲千金,丁夢夢知道這是一個純情的男生的拙劣的表達。在丁夢夢內心關着一扇門,如果把這扇門打開,可以看到她的象牙塔裡關着的白馬王子,和姚小貝有異曲同工之妙。脆弱會讓她開門。”
在手機的燈光下,這是一個積滿水的密閉的艙室。姚小貝正在燈光的映照下,用衣服扯下來的碎布條塞進頂艙蓋漏水的縫隙中去。
姚小貝:“好像水壓沒有那麼大了,漏水沒有一開始那麼急。”
丁夢夢:“小貝,你還記得我們的相親嗎?”
姚小貝看了丁夢夢一眼,丁夢夢一半身子沒在水中,舉着手機,幫姚小貝掌着燈。燈光的映照下,丁夢夢的笑容有些迷離。
姚小貝放棄了補漏:“可能我們屋子的內壓也比較大,水不太容易漏進來了。”
丁夢夢:“我記得你那天有點傻。”
姚小貝:“是在泰達廣場的‘時光’咖啡廳嗎?”
丁夢夢笑得很詭異:“是在泰達廣場的大轉門。”
姚小貝:“是的,我那天的表現像個傻子。”
丁夢夢:“你那天的表現像個君子。”
姚小貝:“我記得你那天不是這麼評價的。”
丁夢夢:“你讓我看到了一個男孩,他很傻很天真,但是與衆不同。”
姚小貝:“其實我一直懊惱我們的第一次見面我的失禮,我那時真的沒有見過像你這樣讓我犯傻的女孩子,你在人羣中像一束光,總是那麼輕易地讓別人發現你。看到你以後,整個世界只剩下你。”
丁夢夢:“姚小貝,你知道嗎?這個世界上,其實只有一個人這樣對我,那就是你。”
姚小貝:“沒有啊。你那麼漂亮,不是一直是衆星捧月的對象嗎?”
丁夢夢:“別人不是的,別人喜歡的是我的身體。”
姚小貝:“難道我不喜歡嗎?”
丁夢夢:“在太子港有一個男孩,他很傻很天真,他爲了給我2000塊錢的提成買了一萬塊錢的瑪歌古堡乾紅。在我們夜店有一款十萬塊錢的XO,我跟他開玩笑說你買啊!他當時帶了5萬塊錢,跟我說他買半瓶。我以爲這是他的調笑。後來才知道,他不是開玩笑。”
姚小貝:“那是因爲我真的還有錢,要是我沒有遇見我爸,我爸沒有找到我,我是消費不起的。”
丁夢夢:“我一直不敢接受一個男人過分的饋贈,因爲這必然包含着一種投桃報李的規則,唯獨在你這裡,我忽然發現,這種規則沒有了。你知道嗎?姚小貝,你是我心裡很重要的人。”
姚小貝默然地站了會兒,說:“丁夢夢,我一直出於本能喜歡你,以爲喜歡的是你的漂亮,聽你這麼一說,我也覺得我的愛情好像變崇高了。”
丁夢夢:“吻我,好不好?”
姚小貝:“但是我不想把我們的愛情搞的好像臨別贈言。”
丁夢夢:“在你面前,我覺得自己很市儈,很羞恥,我對你的每一個認爲,事後都證明是我的錯判。你像一個披着狼皮的羊,吸引了太多敵視,卻又沒有力量應對。你把你的保護摘下來,讓我看看你,好不好?”
姚小貝卟哧一聲哭了:“我想保護你!”
丁夢夢把姚小貝的頭抱在懷裡,姚小貝哭得像個孩子。
甲板上,胡海和朱佩佩看着手機屏幕丁夢夢把姚小貝抱在懷裡,姚小貝哭得泣不成聲的情景,兩人面面相覷。
胡海關了手機:“我去放他們出來。”胡海走到艙門邊,艙門縫中正往外滲水,艙裡的水已經滲的差不多了。胡海推開艙門,屋裡的水嘩地流出來。胡海踏水進屋,水已經露出了艙蓋,胡海抓着艙蓋柄,拉開艙蓋,朝裡面聲嘶力竭地喊着:“丁夢夢——丁夢夢——”
朱佩佩泣不成聲地奔過來,撲到艙蓋口:“丁夢夢——丁夢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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