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朱佩佩坐在梳妝檯前描眉。天空中傳來她自己的聲音。
朱佩佩:“四年前的那個上午太陽照在海面上,天空很清澈。我常常想起我們度過兩年的幸福小區的那個我們的合租屋。我有錢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它買下來。我們的所有傢俱和擺設都原封不動地擺在那裡,好像在時光裡埋着一個時光盒,任何時候打開它,那個溫暖的早中晚就撲面而出。你站在穿衣鏡前開懷大笑,我們依偎在沙發上看電視,像一對拉拉。自從我們永往直前,這個時光盒子就回不去了。我依然可以對着熟悉的屋子緬懷從前,但是物是人非。屋子裡的一切都在老去。窗簾褪色了,那個老風扇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抽水馬桶我不得不換了一個新的。再過些年,所有的痕跡都會消失。億萬年後,也許我們在另一個星球上相見,透過時光的迷霧,那個屋子裡的一切都再也無足輕重。夢夢姐!事已至此,我萬分遺憾!”
丁夢夢的手機響了,她舉起電話:“周叔!”
周叔的聲音傳出來:“丁夢夢!于飛要見你!”
丁夢夢坐在那輛加長轎車裡,開車的仍是那個司機,現在的後艙和前面駕駛艙的玻璃隔音牆沒有關上。
司機:“我現在是習慣性緊張!我特別恐懼你們那種平地起驚雷的遇見!你們是怎麼做到不露聲色的?”
丁夢夢掛了電話:“去紫荊公寓!”
司機通過十字路口轉彎。
于飛坐在公寓樓頂的那張孤零零的椅上,桌不知哪去了。周叔和兩個穿黑西服的年輕人站在樓頂的幾個角落,看着于飛。丁夢夢從樓道門走出,走到于飛面前。
于飛:“你跟周叔說我要見朱佩佩。”
丁夢夢探詢地看于飛,沒說話。
于飛解釋:“我想當面告訴她,我愛她!”
丁夢夢嘆了一口氣:“也好。也許這是一個最好的結果。”
丁夢夢對周叔點點頭。于飛站起來,向樓道門走去。周叔向丁夢夢走來。于飛消失在樓道門後。
周叔:“你不怕放虎歸山?
丁夢夢:“于飛人不壞,要給他時間選擇。”
周叔:“於董的意思是勿以惡小而爲之,勿以善小而不爲。”
丁夢夢:“明天的太陽更美麗!”
于飛開着車,發現前面公寓樓下停着兩輛警車,和一輛救護車。一羣警察聚在樓下。一羣圍觀的人看着樓上指指點點。于飛嚇一跳,伸長脖子到窗外向上看去,眼瞪大了。只見高層公寓樓陽臺的圍欄上,赫然站着一個搖搖欲墜的穿婚紗的女人!
朱佩佩站在陽臺花崗岩石欄上,腳下是萬丈深淵。頭暈目眩。遠遠望下去,朱佩佩看到了于飛的車停在街對面十字路口路邊。那輛車就停在那裡,沒有動靜。
于飛坐在車裡,手裡拿着手機,緊張地滿頭大汗。
朱佩佩站在危地,手裡的手機響了。朱佩佩驚喜地去看,卻是丁夢夢的來電。朱佩佩的表情掩飾不住的失落。朱佩佩接了電話。
丁夢夢:“我剛接到警察電話,你還年輕,來日方長,我現在就去找你。”
朱佩佩:“我怕我的愛情經受不住考驗。”
丁夢夢正在停車場狂奔,這是地下停車場,加長轎車亮着車燈駛來,停在丁夢夢身邊。丁夢夢一邊打電話一邊上車。
丁夢夢:“朱佩佩,你的世界要你自己做主!”
司機踩下油門,加長轎車急馳而去。
朱佩佩的聲音從話筒傳出來:“我感到你說的那種東西了。”
丁夢夢:“什麼東西?”
朱佩佩:“有種東西,像種子在黑暗中發芽!”
丁夢夢:“你等我,我們見面談!我們不掛電話,我一直陪着你。”
朱佩佩:“我喜歡這種感覺。”
丁夢夢:“我不知道你說的是什麼,但我覺得你說你喜歡的那種感覺有可能是幻覺!”
朱佩佩:“愛情!”
丁夢夢:“什麼?”
朱佩佩:“愛情是幻覺嗎?”
丁夢夢緊張的汗也流下來了,緊張地思考朱佩佩是什麼意思。
加長轎車駛出地下停車場,衝向明亮的大街。電光火石間,丁夢夢的眼睛睜大了!
丁夢夢深吸着氣,讓自己保持平靜,儘量使語氣平和:“愛情,她很美!”丁夢夢一邊保持語氣的平靜,一邊隔着車座撲到前面司機後面低聲說:“把你手機給我!”
司機愣了一下,雖不知何意,仍順從把手機遞給丁夢夢。
丁夢夢坐回座把自己的手機調到電話通訊薄狀態,與此同時朱佩佩的聲音傳出來。
朱佩佩:“爲她什麼都可以做,有一種意志力是嗎?”
丁夢夢一邊在通訊錄上輸入什麼,一邊說:“葉林愛白天,我愛姚小貝,我們付出的東西都是有回報的。如果白天不愛葉林,姚小貝不愛我,我們不會什麼都做!”
朱佩佩:“但爲什麼我感覺付出是最純潔的?”
丁夢夢一急還輸錯了,手忙腳亂地按刪除鍵,把輸入的字母全刪。
丁夢夢:“你等等我,我不知道你說的是什麼意思。”
朱佩佩:“我找到了一種感覺,她好像讓我從一個骯髒的拜金女飛起來了,像一隻火烈鳥她飛起來!”
朱佩佩掛斷電話。
丁夢夢也終於輸入出來了輸出的東西,原來她在找于飛的電話。丁夢夢用司機的電話,撥通了于飛的電話,一邊又緊急地用自己的手機撥朱佩佩的電話。朱佩佩的電話被一再掛斷。于飛的電話接通了。
丁夢夢披頭就說:“于飛!你還是人嗎?!”
于飛冷靜地:“我現在一動都不敢動,朱佩佩是在向我表明心跡,但我不能接受。但我不接受也不行!”
丁夢夢愣了一下:“你願意投案自首嗎?”
于飛:“什麼?”
丁夢夢:“你投案自首,斷了朱佩佩獻身的狂想!”
于飛前方,一個白影倏忽墜下!于飛舉着手機,從喉嚨深處咯了一聲。/
于飛在一爿石碑店門前鑿一塊石碑,碑上寫着於氏于飛之妻朱佩佩的字樣。那輛加長轎車開來,丁夢夢下車走到于飛面前,看于飛鑿碑。碑已經快鑿好了。于飛在收尾,用毛刷刷屑,用紗紙打磨。
丁夢夢:“下午姚小貝就解除限制了,佩佩寫了一份坦白材料,十幾頁,你看過了吧?”
于飛:“沒有,現在大家都躲着我,我的話沒那麼靈了。”
丁夢夢:“看到沒看到,對你來說都一樣。她那份坦白材料對你影響不大,但對小貝、白天、包括屈三影響很大。佩佩承認她是主謀,姚小貝是被冤枉的,白天和屈三是被利用的。”丁夢夢猶豫一下,還是說出來:“她說她的動機是爲了保你在濱海集團的地位,她的所作所爲和你無關,你不知道。”
于飛對兩個工人招招手,那兩個工人過來,搬起石碑搬上一輛小皮卡。于飛把車鑰匙遞給一個工人。
于飛:“你們把我的車開過去,我坐她的車。”于飛指着加長轎車。
于飛和丁夢夢上加長轎車。兩個工人上了皮卡,一個工人上了于飛的車。
于飛一上車就看到桌上擺的瑪格古堡乾紅。
丁夢夢:“律師說,白天會有一年量刑。”
于飛:“葉林怎麼辦?”
丁夢夢:“高主編希望葉林回新華視角播報,但葉林這次新聞跟蹤打出了名氣,葉爸爸和葉媽媽打算支持葉林做一個獨立的媒體人,辦一個新聞工作室。”
于飛:“我是問她和白天怎麼辦。”
丁夢夢看着窗外,車在走:“我要回北京了。”
于飛不知丁夢夢意欲何指,索性閉嘴。
丁夢夢看着窗外:“我喜歡濱海,有一天希望再次看到她。”
于飛有點捉到丁夢夢的話頭了:“你和姚小貝怎麼打算?”
丁夢夢仍舊看着窗外:“每天的風景都不一樣。”
于飛:“我打算去一個地方。”
丁夢夢:“去哪兒?”
于飛:“能讓我想起朱佩佩的地方。”
丁夢夢也閉嘴,等於飛自己說。
于飛:“我聽說你調出來了一款酒,叫‘卿本佳人’。”
丁夢夢:“你還喜歡喝‘水漫金山’嗎?”
于飛:“戒了。”
丁夢夢:“小鈴鐺很難找到知音了。”
于飛:“哪天我找你,給我調一杯‘卿本佳人’。”
丁夢夢打開車載冰箱,裡面什麼都有。丁夢夢取出一個調酒器,用各種材料開始調酒,最後把淡黃色的酒液倒進杯裡。
于飛端起杯放在鼻下聞:“我會記住她!”
于飛將酒一飲而盡。
這是一片墓地,于飛和丁夢夢走來,那三個工人已經到了,石碑放在一個墓前。于飛在工人的幫助下,把石碑嵌固進墓前。
丁夢夢和于飛把花放在朱佩佩墓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