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寬而高的臺階,臺階上是大理石高大立柱的大禮堂,顯得巍峨高聳,充滿莊嚴。臺階上三三兩兩的人在往上走,他們多數人穿着藍色的海關工作人員的制服。楊功勤穿着西裝,胸前掛着一個類似於通行證一樣的牌子,順階而上。他的到來引起了上臺階衆人的矚目,多數人不管是從前,從右,從左還是從後都向他看來,指指點點說着什麼。楊功勤不自然地上了臺階,沿着大理石立柱中間若干大門中的一扇進了禮堂。
這是一個巨大的禮堂會議室。臺上輔着紅地毯,擺着會議桌,擺着國旗和黨旗。臺下是階梯桌椅。楊功勤穿過一排階梯桌椅,向桌上寫着楊功勤三個字牌子的自己的座位走去。他座位旁邊坐着王伯通。
王伯通看着楊功勤面有窘色地坐下來,開口說:“你不要有思想壓力,檢舉信上的內容很空洞。”
楊功勤咬牙切齒地說:“他們這就是無恥!他們這就是要把我搞倒搞臭!”
王伯通深深地看着楊功勤。
夜,在這個巷子裡顯得黑沉沉。一個黑影戴着禮帽,穿着風衣沿着最黑沉的巷牆邊的陰影裡走過。幾乎看不出那裡走着一個人。
巷口是一條路燈明亮的街,街對面有一個公寓樓亮着燈。那個黑影左右看看寂靜的街道,迅速穿過明亮的街道向對面的公寓樓走去,進了公寓樓。
這個戴着禮帽,穿着風衣的人是楊功勤。他站在電梯裡,臉色隨着閃爍的電梯裡的燈光陰晴不定。電梯一直在往上行。
這是那個公寓樓頂,樓頂平臺上放着那張孤零零的桌椅,現在那裡坐着一個人,頭戴禮帽,身穿風衣。于飛走出樓道門,向那個樓頂中間的人走去。
于飛:“你來找我,又能起到什麼作用呢?”
楊功勤:“你們把我害慘了!你們叫我搞姚小貝,現在姚小貝那邊的人又搞我!你橫豎是置身事外!”
于飛:“楊局長,我知道你對我有成見,但這件事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楊功勤:“騙狗吧!”
于飛同情地站着,居高臨下看着楊功勤。
楊功勤:“如果不是你穿針引線,我不會認識朱佩佩。”
于飛:“你想說什麼?”
楊功勤:“你是一匹吃肉不吐骨頭的狼!”
于飛:“楊局長!我是出於我們是朋友,你半夜非要見我,我來看你。我覺得您受刺激太深了。您現在需要做的是回去休息,把事情的來龍去脈理清楚,給你寫檢舉信的人是誰,出於什麼目的。您該採取什麼對策,您這樣鬍子眉毛一把抓真的不行!”
楊功勤:“要是我完了,你們誰都跑不掉!”
于飛冷冷地:“楊局長,您扯遠了。”
胡海喝着紅酒,坐在加長轎車裡。和對面車載屏幕裡的丁夢夢在視頻通話。
丁夢夢:“這個時候,你應該做的是深居簡出!”
胡海晃着紅酒:“我很欣賞項羽的一句話,深藏功與名,如錦衣夜行。”
丁夢夢:“聽姐的話,越是接近成功的時候,越要謹慎,多餘的動作不要做!”
胡海:“姐!你表弟憋了快三十年了,沒見過這麼多錢,連個女朋友都沒有!你表弟真的睡不着!”
車猛地停下了,胡海往前參了一下,杯中酒灑了。
丁夢夢:“怎麼回事?”
胡海驚看外面,這是一個黑暗的街,沒有路燈,前面車燈照着路當中攔着的一塊巨大的石頭。
丁夢夢又問:“出什麼事了?”
寂靜,在這個月黑風高的夜裡像黑洞一樣地瀰漫。胡海把酒杯放在茶桌上,關了視頻通話。打開車門下車,到駕駛座拉開車門,把司機從座位上拉下來,自己坐上去,關上車門,繫好安全帶,在窗外司機張牙舞爪的示意中,開始倒車,速度越來越快。黑暗深處的路邊亮着一柱柱明亮的燈柱,幾輛摩托車轟鳴着鑽出來,竄上街道,瘋狂向胡海追來。胡海透過前車窗看到這羣機車手越逼越近,車燈晃花了胡海的眼。在一個十字路口,胡海在急速的倒車中猛打方向盤,加長轎車飄移地在十字路口滑動,由倒車變成了前進,向一條街道竄去。一輛風馳電掣的機車竄到加長轎車前,拋下了一把鐵釘。加長轎車的一個輪胎輾上鐵釘,爆了!又一個輪胎輾上鐵釘,爆了!/
海灘邊被警用警戒攔截條攔着。這是仙人島南岸的那片亂礁石灘。幾個警察在海邊圍着一處查看和拍照。丁夢夢站在警戒線外,看着遠處海邊那幾個警察圍着的地方。朱佩佩從岸裡邊的方向走來,默默地站到丁夢夢身邊。
丁夢夢看了朱佩佩一眼,繼續看那邊。
朱佩佩不說話。
丁夢夢:“他們告訴我這不是第一案發現場。第一案發現場在一公里外的一家爛尾遊樂場,他是從遊樂場爬過來的。”
朱佩佩不說話。
丁夢夢望着隔海相望的仙人島南峰。這是仙人峰主峰,燈塔矗立在上面,驚滔拍岸,驚起水花。垂直而立的峭壁海鷗飛翔。
丁夢夢:“四年前,他在這裡指着對岸的仙人島講述他的夢想。他距他的夢想只差一步。他實在想在死前看看他的那個支持他前半生的夢。他告訴我,他還沒有交女朋友。”
朱佩佩:“我很遺憾。”
一個警察走過來:“丁夢夢。”
丁夢夢:“我是。”
警察掀開警戒條,示意丁夢夢進去。丁夢夢進警戒線內的海灘,向海邊走去。朱佩佩看丁夢夢走遠。
丁夢夢走近那羣警察,深吸氣,警察讓開圍聚,丁夢夢看到側趴在海灘上的胡海的側臉。渾身是血。
丁夢夢站住了,一動不動地低頭看着他。
朱佩佩看着遠處丁夢夢像個泥雕似地站在那兒。葉林頭上纏着紗布走來,站到朱佩佩身邊,看遠處的丁夢夢那邊。
葉林:“胡海對我說,他幫我抓住了一條大魚,讓我功成名就了把他的故事寫出來。我會的。”
朱佩佩:“但願你能還原事實真貌。”
遠處,兩個穿白大褂的人走進那堆警察,忙叨着什麼,過了會兒,擡出一具擔架出來,擔架上是一個藍色包,擡着擔架上了一輛法院標誌的麪包車。丁夢夢從那邊方向開始向回走,隨着丁夢夢的走動,那輛亮着藍紅閃爍警燈的麪包車也向另一個方向開走。
丁夢夢走回來,掀開警戒條幅出來,沒看朱佩佩,從朱佩佩身邊走過。葉林跟着丁夢夢後面。朱佩佩看着那輛閃爍警燈的麪包車消失在一片山坡後。
丁夢夢忽然停下來,轉過身對朱佩佩說:“第四杯‘水漫金山’,不是你想的那個味道的。那天小鈴鐺不在,哪天你去喝小鈴鐺親自調的酒。”
朱佩佩愣了一下:“爲什麼?”
丁夢夢:“因爲我還調不出來小鈴鐺的味道。但差不多了。我會調出來無窮無盡的‘水漫金山’,山外青山樓外樓!纔是水漫金山的真義!”
朱佩佩:“于飛喝的第四杯‘水漫金山’,是個誤會?”
丁夢夢:“水漫金山是小鈴鐺來太子港以後才調出來第四杯以後的變化的。我爲你和于飛的故事感到遺憾。”
丁夢夢和葉林轉身走了。朱佩佩怔怔地站在原地。/
朱佩佩走向酒吧的吧檯。吧檯裡是小鈴鐺在調酒。小鈴鐺看到朱佩佩來了。
小鈴鐺:“來了。”
朱佩佩:“來了。”
小鈴鐺:“我聽丁夢夢說了,說你想喝第四杯‘水漫金山’。”
朱佩佩:“是的!上回你不在,我喝的第四杯‘水漫金山’是丁夢夢調的。不算數。”
小鈴鐺:“其實我未必幹了一件好事,水漫金山金山高,山外青外樓外樓,以前水漫金山叫梅花三弄,後來太子港的梅老闆覺得犯忌又小氣,就改叫水漫金山,卻還是那變三變。三杯酒下肚,驚豔之後就趨於平淡了。我其實徹頭徹尾改了配方,但是創意還是水漫金山的創意,只不過我反其道而行之,把單色放在前,把複色放在後,把平淡放在前,把驚豔放在了後!這是第一代水漫金山!”
朱佩佩聽的不明覺厲,眼瞪大了。
小鈴鐺:“現在的水漫金山又回到從前了。驚豔在前,平淡在後。”
朱佩佩看小鈴鐺的意思,她不問是不會解釋的了,只好問:“那不是三杯後又寡然無味了?”
小鈴鐺:“這回這個淡,是大味至淡的淡。你是想喝第一代的水漫金山,還是想喝第二代的水漫金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