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上次的親吻之後, 李榮浩已經好幾天沒有見到蘇袖袖了。大抵想見一個人的時候,總是能找到許多的藉口和機會。不想見一個人的時候也總有辦法避免那些相見的可能。
他雖然不知道她在想些什麼,可是他不想她爲難, 既然知道她不想見他, 他也從來沒有主動去找過她。
可是在那些看不到她的日子裡, 做什麼事情他都提不起精神, 無精打彩的, 就連風景都失去了好顏色。他努力的回想起來,在認識蘇袖袖以前他的日子是怎麼過的,可是卻很難記的起來。以前的日子裡只有劍, 那些日子裡他從來沒有真正的快樂過。那些沒有感覺的日子就像是刻在沙子上的字,風一吹就散了。認識蘇袖袖以後, 好像自己空白的人生突然就被人畫上了各種顏色。有苦澀有難過, 卻也有盛大的喜悅。
見到她的時候就是在陪伴她, 不見她的時候就是在想着什麼時候能見到她。偶爾想想,亦覺得自己不是什麼英雄。自古兒女情長, 英雄氣短。
今日練武場上擺着各色的兵器,沙場上的沙子在陽光下發着點點的金光,有種如綢如段的質感。
蘇靖北和李榮浩正在練手。李榮浩手執紅纓槍,而靖北手執雙槍。兩人的動作都很快,只看得到殘影。
蘇袖袖過來的時候, 兩個正戰的正酣, 都沒有看到她, 她一個人坐在遊廊的角落裡, 兩隻腳在遊廊外面一晃一晃的, 繡鞋上繡着蓮花戲魚的圖案。她的目光偶爾會掃過石壁上,那裡長年幽暗, 上面已經長了些苔蘚,是那種暗綠色的苔蘚,就像是見不得的人慾望。
她一向是喜歡坐在牆腳,遊廊角落這種地方的,很陰涼,很安靜,會帶給她一種沉靜的安全感。風從角落裡吹過來,她像是綢緞一樣的長髮開始飄揚,有幾縷掃到了細長的脖頸上,有種癢癢的感覺,她的心裡泛起微微的惆悵感。
以前最在耐不住寂寞,沒有辦法一個人坐着,那種感覺像是會被黑暗和孤獨吞噬一樣。可是自從那次被娘娘關在禁閉室以後,她再也不害怕這種感覺。孤獨寂寞冷清纔是人生的常態。絕不能因爲片刻的快樂就忘記人的一生本來就是痛苦的。
她坐在那兒,目光隨着李榮浩的一舉一動而移動。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好喜歡就這樣靜靜的看着他。他的一舉一動都好像會發光一樣。其實心裡有隱約的明白,是喜歡啊。喜歡一個人會爲那個人踱上金光。
她一度以爲自己真的可以像娘娘一樣,一生都不會愛上任何的男人,可以將感情當做是一把利劍一樣去使用。娘娘很久之前就告訴他,這個世界上有太多比寶劍還要鋒利的東西。比如一張絕色的臉,比如一顆絕情的心。其中最傷人的就是感情。應當誰也不愛,誰也不在乎。
可是她終於明白,她可能是做不到的。
最初,在娘娘派她去誘惑季明成的時候,她尚覺得可以好好的守住這顆心。可是在面對李榮浩的時候,她真的做不到。任何她有的,李榮浩想要不想要,她都想要給他。
那不是她的初吻,可是他那樣情深輾轉的吻着她的時候,她還是覺得心動難奈。想和一個人在一起,想和他一起晨昏日暮,終於明白那是種什麼感受。
自古無論是劍法還是刀法都崇尚快。若是一把劍快速的舞起來,一把劍亦可舞成一道堅不可摧的城牆。天下武功,惟快不破。
可是蘇家十八路槍法本身就已經很快。雙槍使下來,滴水不露的。蘇袖袖記得很清楚,小時候的時候,爹爹舞劍,讓下人往他身上潑水,結果一滴水也沒有近他的身。
就在李榮浩又一次被逼退了的時候,蘇袖袖頂手拿起兵器架上的一把窄刃刀,身隨劍起,遊走輕靈,輕斥一聲:“哥哥,小心。”
她的動作很慢,窄背刀被她傾斜成了一個很小的弧度。輕輕的像一片葉子順着槍法斜斜的切了進去,那一劍實在是樸實無華,但是卻氣勢萬鈞。
蘇靖北的槍應聲落地。
蘇袖袖回頭對李榮浩道:“看清了嘛?若是以後對上使雙槍的,不必與他一味比快。試問這天下又有什麼武器能比雙槍更能無縫可插。你只要找準機會,切進去就可破了。”
蘇靖北無奈的嘆了口氣道:“怪不得大家都寧可生兒子而不是女兒了。”
蘇袖袖挑眉看他:“什麼?”
蘇靖北揶揄的看了她一眼道:“因爲女兒胳膊肘子都是往外拐的啊。爹爹苦心練了幾十年的槍法,你一下子就把破綻告訴別人了。這還沒有嫁出去呢。若是嫁出去了,那還了得。”
蘇袖袖只覺得全身的熱血都往臉上涌,臉上又紅又熱,再也不敢看旁邊立着的李榮浩一眼,她想扭頭跑開,又覺得這樣實在是太小家子氣了,只是輕咳了一聲道:“咿呀,我讓廚房烤了番薯的,我要去吃了。”
她尷尬的走着,筆直筆直的走着。她覺得這要是在她看得話本子裡,估計她就是那種橫衝直撞的小人兒,屁股後面要畫一縷煙的那種。要是用戒尺來量一量,估計也是那種筆直筆直的。
李榮浩跟在她後面追着,亦覺得她走得真是十分快,就像是當初練習輕功時那種走路的步調。
他在後面大喊了一句:“蘇袖袖。“
蘇袖袖猛的停住了腳步,轉過了頭看着他。她的雙頰帶着運動後的潮紅,那種紅好像隨時都能破膚而出一樣。她輕輕的咳了一聲道:“嘿呀。”媽的。太慫了,全身的血液都往上涌。
她手裡的帕子被她緊緊的絞到了一塊兒。
他亦從來沒有過哄女孩子的經驗。心裡其實也是七上八下的打着鼓。直到走到她的面前,他才覺得壓在心裡的那口氣慢慢的順了下去。他其實也明白,語言這個東西最是無力的,它在表達愛意的時候是那麼的無力,表達恨意的時候又是那麼尖銳。可是此時此刻,他確實想跟她說些什麼,無論是什麼,只是想跟她說說話。他喉結動了動,半晌才道:“我……袖袖……我會對你好的。”
蘇袖袖本來其實也挺緊張的,可是看着他這樣樣子,她又覺得沒那麼緊張了。自己是個菜鳥。可是眼前的這個男人比自己還要更菜鳥,她撇了撇嘴道:“你現在對我就挺好的。”
他忙道:“那以後會更好的。”
陽光下,一切都模糊起來,只有眼前的他,清楚明白。
蘇袖袖覺得身體裡的每一個細胞都在叫鬧狂喧,她像是被某種不知名的力量操控着一樣,一步一步的走到他面前,擡起頭來輕輕的看着他,細細弱弱的道;“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吧。現在你再親親我。“復又摸着自己的脣,有些恍惚的道:“被你親的感覺好好哦。比吃棉花糖還要更甜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