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屋內,右邊臨門是一扇屏風。紫檀木做得鑲白玉和翠玉的百鳥錦屏。旁邊立着一個景泰藍纏樹紋白瓷瓶,裡面插着一束半開的桃花,香氣清幽。左邊掛着一副仕女圖,個個丰容姿豔。
再往裡走,便是一個雕紅漆博古架,上面擺着各式的瓷器。在燈光下散發着上好的光澤。
蘇袖袖在桌案前坐了下來。只見桌案上面擺着一疊名人法貼。一箇舊窯筆海里插着十來足粗細不一的筆。
蘇袖袖懶懶的坐着,身輕意閒,她看着桌案,揶揄道:“你雖身在青樓,倒過得像是個教書先生一樣。”
春兒嘟着嘴道:“我樣樣不如你。總不能在學問上也差了你。”
蘇袖袖的臉黑了□□:“就是你餘生都不看書。學問上也決不會差了我的。”頓了頓,她又癟了癟嘴道:“你一個才女跟一個文盲比有什麼好筆的。哼。”
春兒莞爾。邊磨墨邊問她:“這些日子你過得如何?”
蘇袖袖皺了皺眉頭道:“每天吃吃睡睡。過一天,然後重複一年。跟你這種靡靡生樂的日子比起來,我簡直就是吃糠咽菜。”
春兒嘴角的弧度更大些了:“你盡會胡說八道!”
蘇袖袖坐直了些身子,認真的問她道:“你急急的送信給我,讓我來這裡究竟是爲了什麼?你知不知道,我來一趟真是好不容易。剛出門,還被李榮浩盯上了。幸好我機靈。跟他說是我哥哥要你遞消息給我啊。”
春兒嬌笑了兩聲道:“那不是很好。說明他一直都在注意你,才能在你一出門他就注意到。你應該高興嘛。我看他應該是極喜歡你的。你看他那樣一個人,居然願意爲了你呆在這種地方。”
蘇袖袖擺擺手道:“好了,不說這個了。娘娘找我來到底什麼事情啊?”
春兒正色道:“能有什麼事情。就是問你和李榮浩的進度怎麼樣了。你知道的,娘娘這些年都在籌劃這些事情,容不得她有一點兒差錯。”
蘇袖袖長嘆了一口氣。兩個手捧着下巴道:“她怎麼就知道李榮浩會喜歡上我呢?感覺自己的壓力好大。“
春兒拉了拉她的頭髮道:“行了。目前看來,你只要再努力點。讓他喜歡上你還不是手到擒來。”
說完,她像是突然想起來什麼似的又道:“金陵獨孤家的那件事情是不是你做的?”
蘇袖袖眨了眨眼睛,神色看起來十分無辜:“獨孤家出了什麼事情嗎?”
春兒認真的盯着她的眼睛看。見她雙眸潭水一樣清澈,一望見底,半點不像撒謊的樣子。輕輕的呼了口氣,解釋道:“獨孤家的賬本丟了。這些年來曹行在獨孤家買了許多兵器。若是讓陛下得到了賬本,對曹行十分不利。”
蘇袖袖長長的的“哦”了一聲才道:“娘娘怎麼會覺得是我做的呢?”
春兒皺着眉頭道:“當天是獨孤家的少爺去拿的賬本。可是事後他對於當天晚上發生的事情竟一點也不記得了。十分像中了蠱術的樣子。”
蘇袖袖用手指理了理濱江的發,聲音無辜:“且不說是不是中了蠱。便是真的中了蠱。這個江湖又不是隻有我一個人會蠱術。”
春兒撫了撫她的手道:“好了。不過是個誤會。娘娘也就是讓我問問。不是你最好了。”
她長長的嘆了一口氣,走到了窗邊,看着外面那蔥蘢草木,草長鶯飛道:“袖袖。我知道你是個聰明的姑娘,你可千萬不要做傻事。娘娘的本事你是知道的。若你生了異心,她絕不會放過你的。到時候只怕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蘇袖袖想到自己身上的子母蠱。冷笑道:“當然。”
春兒回眸:“我只怕你一時想不通。眼前的這一切都是你的任務。季明成是。李榮浩也是。你絕不能對他們動情。”
蘇袖袖勉強的笑了笑道:“好了。我明白了。”
春兒擔心的看了她一眼。以前的季明成還好。今天的李榮浩,蘇袖袖對他的態度實在可疑。以前的蘇袖袖怎會跟他解釋這許多。她細聲道:“娘娘讓你戳合季明成跟天香公主。”
蘇袖袖只覺得心下被蠶蟲咬了一個洞,空洞洞的陰黑黑的。她行屍走肉的點了點頭道:“哦。”
一直是這樣的。身不由已的活着。一直生活着,冷冷的生活着,能讓自己覺得溫暖的只有眼前那奢靡的生活。可是短暫的溫暖之後又是長長的寂夜。而把她推入眼前這種鏡界的卻是自己的親生父親。她只覺得淒涼。
春兒看她的眼睛越來越柔,彷彿能捏得出水來。
蘇袖袖掐了自己一下,讓自己提起精神來。走到桌前喝了杯茶。那茶是早就泡好的了。如今已經涼透了,到了嘴裡滿滿的苦味。倒是合了現下的心情。她啓脣道:“你在這裡又如何,對着那樣多的男人,有沒有中意的?”
春兒搖了搖頭:“不過是風月場所。難道你會在垃圾堆裡找男人?”
蘇袖袖低着頭,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春兒拉着她的手道:“你也不必爲我擔心。我今年十九了。娘娘已經說了。等我二十五歲的時候就放了我。銀子我已經攢了不少。到時候找個老實人嫁了。至少下輩子安穩充實。”
蘇袖袖笑道:“好啊。到時候我一定去看你。你可要親手做些好吃的給我吃。”
春兒憂心的看了她一眼:“娘娘不會放過你的。你一定要小心。”
蘇袖袖點了點頭,安慰她道:“她不會對我怎麼樣的。畢竟我的身體裡可住着子母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