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話音一落,遠處忽然轟鳴大作!
李雲心與怪物此前爭鬥時被限制在一方空間當中,彷彿與世隔絕。縱使裡面險象環生激烈萬分,聲音卻也難傳出來。更像是炸響在極遠處的雷鳴,只有喑啞的聲音悠悠傳來。但如今像是嘈雜的房間門忽然被打開,震耳欲聾的暴鳴聲一下子涌了出來!
紫夜真人一驚,分神往那邊看。
只見李雲心已衝上了高天,身上金光照耀仿若降臨的神祇。而那怪物肢體殘缺,整個腦袋都被炸飛了。身上的許多眼睛全被黑血糊,血流得像是瀑布。下肢亦斷掉,許許多多細長的肉芽彷彿觸手一樣從傷口裡探出來,拼了命似的想要再生出新的肢體。
然而閃耀金光的靈氣將幽冥之氣驅散,緊緊裹住它的創口、侵入身軀。這怪物暫時無法再生,巨大的身軀正緩緩傾倒。但也僅僅是因爲遠看,才顯得“緩緩”而已。實際上,無論紫夜真人還是劉公贊一干人都感受到了疾風——怪人無比巨大的身軀倒下時所產生的風壓,已經撲到他們這裡了!
看起來……只要李雲心再發雷霆一擊,勝負便立分!
紫夜真人曉得這意味着什麼。便在李雲心光芒閃耀的身形轟然撲下的一剎那,揚手就在自己身前佈下數道禁制,再自虛空裡煉出十幾件神兵,狂風暴雨一般地往紅娘子那裡打過去!
更加可怕的轟鳴聲傳來。李雲心的身形與怪物撞擊到一處。怪物的身軀上方忽然現出一層五顏六色的光盾——那光盾似是由許多的六邊形構成,看着不像是以幽冥之力凝成的,也不像是以靈力凝成的,然而,竟當真接住了李雲心這一擊!
兩股巨大力道相接處,那李雲心渾身覆滿燦爛的金鱗,雙手之上骨刺猙獰,指尖更如刀子一般鋒利。相持持續了一瞬間——他像是撕裂什麼有形有質的東西一般,慢慢將那光遁撕開了一條縫隙,而後,勢如破竹——
直從那怪物的身軀當中貫穿而下!
怪物的兩半身子搖晃片刻,終於向兩側傾倒進大洋之中。黑色的浪潮被掀起,向着蓬萊島的方向洶涌而來。
與此同時,紅娘子終於作聲:“看來你用不着擔心他的性命了!”
話音一落,迎着紫夜真人打出的那十幾柄神兵,直取他身後的清水道人!紅娘子的修爲在這些人當中是最高的。但仍不敢以肉身硬接紫夜真人的神兵。倒是紅袖一捲,登時打飛了七八柄、爲自己開出一條路來。
但神兵之所以爲神兵,便因爲與主人靈性合一,施展起來與自己的手臂別無二致。餘下的刀兵立即如毒蛇轉頭一般直攻紅娘子的後心,她迫不得已,只能轉臉應戰。
可奔襲上來的並非她一人。那邊劉公贊與白雲心、九公子,已分作兩路夾擊過來。紫夜真人的修爲深厚,與這幾人之中的任何一個單打獨鬥,都難以被輕易擊敗。可他此時面對的陣容堪稱豪華。除去九公子,個個兒都算得上是如今天下間頂尖兒的人物。因而只稍稍一分神,便被那白雲心摸到了身後,結結實實地捱了一掌。
妖魔肉身本就比修士要強橫一些,自身便是神兵。這麼一掌可沒有留情——紫夜真人當即被擊飛出十幾丈遠。倘若他們的目標不是清水道人而是他,大概在三息之內,便要殞命當場了。
但白雲心與劉公贊、九公子想要拿的人只有清水道人而已,紅娘子亦然。紫夜真人正被轟到紅娘子的身邊,紅娘子連可那也不看他,回身又是一掌!
他已緩過了一口氣,忙運氣靈力硬接這一記。可終究不敵玄境的巔峰,再被轟到幾十丈之外去了。
便只能眼睜睜地瞧見——
四個人將清水道人圍住,連半點猶豫都沒有,揮掌便擊!
紫夜真人口噴鮮血,發出一聲淒厲的呼喊:“你們敢——”
便在此時,清水道人猛地睜開眼睛!天地之間的靈力,彷彿在這一瞬間都聚集到了她的身邊。她身上好似衝出一輪驕陽來,轟然一聲響,竟將四人生生震退!
李雲心的聲音也隨之傳來:“停手!”
某種無形的力量——說不上威嚴霸道,可又的確令人難以生出反抗的意志——傳遍這片海天之間。
這力量當中有某種熟悉的氣息,更有些陌生的危險意味。
這是屬於李雲心的。
此時他已恢復了人形。相貌與衣飾,幾乎從前無異。但還是有些不同。
也許是因爲他的氣息變得極度強大。那強大之中,又夾雜了些深沉暴戾的東西。又或許因爲他的眼神。本是金瞳,可如今變成深沉的黑色,彷彿無底的漩渦。他身上每一處細節——髮梢、衣角,甚至舉手投足的動作——都摻雜了一些難以言表的東西。
因這樣的氣息,四個人果真停了手。
被轟出幾十丈之外的紫夜真人飛遁回清水道人面前,忍耐傷勢、又佈下劍陣,顫聲道:“主上!”
清水道人沒有說話,重閉上眼睛。海天之間的靈力向她的身軀之內瘋狂涌入,她原本衰老憔悴的容顏也慢慢變得重新美麗起來。
但此時已經無人在意她了。
李雲心的身形在極遠處一閃,下一刻便至衆人面前。劉公贊瞪圓了眼睛,隔了好久才道:“心哥兒,你……已是太上了麼!?”
李雲心笑了笑:“不清楚。”
衆人愣了愣。
他便攤攤手:“我又沒見過真正的太上。而且……我的確不知道。既然是不知道,就該不是的吧。”
劉公贊想了想,似是明白他的意思了。
一個人的修爲境界,自己再熟悉不過。哪怕沒有人去教他什麼是意境、什麼是化境、什麼是真境,也該能夠覺察得到,自己身上發生了一些與衆不同的變化。譬如心境,譬如感知、洞察力,譬如對於神通、規則的運用。每晉入一個新的境界,便好比打開了一扇新的窗口,總會曉得自己看到了從前未曾見過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