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代有一個官職很奇怪,叫做六科給事中,六科指的是吏戶禮兵刑工六科,每科都設有督給事中(正七品)、左右給事中和給事中(從七品)。
給事中品級非常的低,但權利很大,皇帝交給各個衙門辦理的各項事務由六科每五天註銷一次,如果有脫拉或者辦事不利的,六科可以不經內閣直接向皇帝報告。六科還可以參與官員的選拔,皇帝的御前會議,審理有罪的官員等等。
而所有權利中最爲重要的是,六科給事中還有封還皇帝詔書的權利,如果六科認爲皇帝的旨意不妥就可以直接封還,不予執行。
六科給事中和分管每個省檢查工作的(當時中國分十三個省)十三道監察御史統稱“科道”,都屬於言官範疇。
雖然他們是芝麻綠豆一樣的小官,但是皇帝要想做什麼事情,就一定要徵詢他們的同意,否則封你一個毫無脾氣。
在文官爆發集體跪諫事件的第三天,所有的六科給事中都收到了一份請柬,內容大體如下“明日酉時,德海樓,略備薄酒與各位把酒言歡,萬望賞光則個!”落款是錦衣衛都指揮使李響。
收到這份請柬讓那些六科給事中們頓時喜笑顏開,李響作爲李棟最爲倚仗的親信,他邀請大家吃飯,也就是說皇上打算和文官們講和了,這是一個值得慶賀的勝利。
所有給事中都歡欣鼓舞,精神抖擻的來參加這個宴席,除了一個人,他叫胡巍羣,是刑部督給事中,當他接到那份請柬的時候,整個人如墜冰窟一般,心猛的一抽,喉嚨頓時好似被一雙無形的大手掐住一樣,變得呼吸不暢。
他除了給事中這個身份之外還有一個身份,安化王在朝中的眼線,很久以前安化王就已經開始謀劃着造反了,朝中的動向他自然要非常的關注,沒有一個職位比給事中這個職位更能瞭解朝廷的動態了,所以安化王費盡心機把胡巍羣安排在這個位置上。
無論春夏秋冬,每個月都會有人騎着快馬,把胡巍羣探聽出來的朝堂消息送到安化王手中。
自從胡巍羣做了安化王的眼線之後,他就沒睡過一個安生覺,每天晚上只要有一點動靜他立刻會驚醒,他知道早晚有一天錦衣衛會上門來找他的。
終於,這一天來了,只是讓他迷惑的是,錦衣衛的指揮使大人爲什麼要請他吃飯呢?但是無論如何他不敢不去,不去說明他心裡有鬼,他甚至寫好了一封遺書放在自己的枕頭下面,可是到了德海樓他才發現是自己想多了,因爲李響不止是邀請了自己,他邀請了六科所有的給事中。
宴會剛開始的氣氛算不上熱烈,畢竟錦衣衛的惡名遠播,大家和李響也親近不起來,況且文武殊途,李響畢竟代表的是武將,這些給事中們能來已經很給李響面子了。
“諸位都是喝墨水長大的,用我們鄉下的話講,那就是文曲星下凡!”李響一上來就送了一頂大大的高帽給衆位給事中。
一句話把衆人捧得眉開眼笑“李大人謬讚了!”
“我李響是個粗人,說話不會拐彎抹角,今天我請衆位吃飯,其實是受我家大帥,呵呵。。。對不住,就是受皇上所託!皇上和我講,衆位都是朝廷的棟樑,今後他老人家還要多多依仗你們。”
衆人紛紛起身,對着皇宮的方向躬身行禮“臣惶恐!”
李響擺擺手“不必,不必,皇上吩咐,這次就是一頓便飯,衆位隨意,來人啊,上酒菜,吹拉彈唱的都把看家的本事拿出來,在來幾個漂亮的姑娘伺候衆位大人吃酒!”
當歌聲、琴聲響起,幾十個鶯鶯燕燕的歌妓上桌之後,整個宴會的氣氛纔算熱烈起來,彼此說話開始也就沒有了那麼多的顧忌,有人舉杯敬李響“李大人聖眷正隆,如此年少已經是位極人臣,真是羨煞旁人那!”
“這都是大帥擡舉,我年少不懂事,做事又莽撞,以後若是有什麼事情,還要諸位多多提點纔是!”
“哈哈。。。李大人說笑了!”
“李大人,皇上那邊對朝政有什麼章程,您給我們交個底,我等也要早早的做好準備爲陛下分憂纔是!”
“哈哈哈,衆位大人,今日宴會只談風月,不談朝政!”李響今天還有別的目的,他眼睛一轉“說到風月,我到是有個本事要和衆位賣弄一下了!”
這些文人都是風月場中的老手,對李響的說法自然嗤之以鼻,一個武夫能有什麼風月本事,但是口中還要奉承着說“不知道李大人有什麼好本事教我等?”
李響笑眯眯的起身,看着一個陪酒的娟秀歌妓“我不用雙手就能摸到你的胸部!”
“哦?”衆人一個個歪着頭想着,不用手怎麼摸女子的胸部“李大人還有這樣的本領?”
那名歌妓也是嬌羞,搖頭只是不信。
“怎麼,你不信?這樣吧,我賭三兩銀子!如果我做不到,我輸三兩銀子給你!”
那名歌妓用手帕掩口吃吃的笑着,她們這些女子都是久經風月,被男人摸一下有什麼關係,況且那個男人還是錦衣衛指揮使大人,她高興還來不及呢!
李響又看向衆人“我來坐個莊,衆位大人,可有興趣一賭?”
三兩銀子雖然不多,但是衆人只是清苦的言官,平日裡根本沒有什麼油水,自然捨不得花銀子賭,雖然不賭,但是並不妨礙衆人的好奇心,看着李響說的篤定的樣子,顯然李響是真有這項本事的,這樣的本事恐怕是個男人就都有興趣吧!
“李大人,休要賣關子了,快快爲我等展示吧,若是你做到了,我曹某人願意送你一副字畫如何?”
“哈哈哈,好,曹大人的一字值千金,那我就獻醜了!”李響拍拍手,慢慢的走到那名歌妓的面前,左看看右看看,衆人紛紛屏住呼吸仔細的看着李響,生怕漏掉什麼細節,一些站得遠一點的官員甚至不顧形象站在了椅子上。幾個老成一點的給事中擺出一副毫不關心的樣子,慢慢的品着酒,可是眼睛卻死死的瞄向李響那邊。
忽然李響一個猴子摘桃,直接把手按在那名歌妓的胸口,摸了一把,然後懊惱的說“我輸了!”說完從懷中掏出三兩銀子塞進那名歌妓的手中,同時把手放在鼻尖“好香,好香!”
場中先是一靜,緊接着,噗~~~幾個正在喝酒的給事中紛紛把酒噴了出來,衆人鬨堂大笑“李大人好狡猾,花三兩銀子就佔了女子這麼大的便宜!哈哈哈~~~”
那名被佔了便宜的歌妓也笑彎了腰,眼睛一飄一飄的看着李響。
整個宴席的氣氛徹底讓李響調動了起來,衆人個個喝得面紅耳赤,只有一個人例外,胡巍羣,因爲他有心事,心中有鬼的人又怎麼會開懷暢飲呢。
可是怕什麼就來什麼,李響舉着酒杯來到了胡巍羣的面前“胡大人,怎麼看你悶悶不樂的樣子,是不是這裡的酒菜不合口味?”
胡巍羣一驚,趕忙解釋道
“李大人誤會了,下官是偶感風寒,大夫囑託最近要少飲酒。”說着他還咳嗽了兩聲。
“哦,原來是這樣”說着李響一屁股坐在胡巍羣的身邊,喘了一口氣“胡大人,那你可要多保重身體纔好。”
“多謝李大人關心!”
李響猛的一翻白眼,強忍了半天,呼出一口又酸又臭的酒氣。
“胡大人,能不能幫我一個忙!”
胡巍羣一愣
“李大人請講!”
“我現在胃中不適,能不能請胡大人扶我去茅廁一趟,我。。。嘿嘿。。。我不想讓別的大人看見。”說着李響做出要嘔吐狀。
“好的,大人請!”胡巍羣馬上扶起李響慢慢的向外走。
李響對衆人一抱拳“衆位大人且慢慢飲酒,我去和胡大人談些事情就回!”
“李大人可要快些回來纔好!”現在這些官員感覺李響非常的和藹可親。
。。。
“哇~~~”
胡巍羣聽着李響在茅廁裡面吐的聲音,他使勁的皺着眉頭。
“胡大人,不好意思呀,你且走遠些,這的味道實在不好!”李響體諒着說
“無妨,無妨,我在這邊等着,李大人有什麼吩咐直接叫我就行!”
“啊,那就多謝胡大人了!”
胡巍羣抱着胳膊站在茅廁旁邊,李響好像在裡面蹲上了大號,正哼哼唧唧的用力呢,這時一名錦衣衛快速的向這邊跑過來“大人,您可曾看到我家大人了嗎?”
“他正在裡面!”
“什麼事?”李響在裡面問
“大人,前兩天抓的那幾名亂黨招供了!說是安化。。。咳。。。”那名錦衣衛只說了一半,就警覺的看了一眼胡巍羣。
“啊,哎呀。。。我的肚子呀,那個誰,你替我拿杯水,那份供狀你放胡大人那裡,我馬上就出去!”
“是,大人!”那名錦衣衛把一份供狀遞給胡巍羣,然後快速的跑了。
胡巍羣只覺得呼吸開始變得急促,安化。。。那不就是說安化王嗎?他向茅廁看了看,確定李響並沒有馬上出來的意思,他飛速的轉身,背對着茅廁,迅速的打開那份供狀,藉着微弱的燈光,那裡寫着有幾個人同時畫押供認,是收安化王的指示來到京師作亂的,爲首的叫王建旨。。。
“哎呀,可要了我的命了!”李響悉悉索索的穿着衣服
胡巍羣馬上把那份供狀合上,然後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站在那裡。
李響慢悠悠的出來“有勞胡大人相侯!”
“李大人客氣!”
這個時候那名錦衣衛拿了一杯水回來了“大人,給您!”
李響咕咚咕咚的喝了,用袖子一抹嘴,從胡巍羣的手中拿過那份供狀,只看了一半,倒吸一口氣,開口問那個錦衣衛“這份供狀萬歲爺看到了嗎?”
那名錦衣衛顯然是非常有職業操守的,看着胡巍羣,並不作答。
胡巍羣很識趣的說“下官先告退了!”
“胡大人先去,我隨後就到!”
“是,李大人”說着胡巍羣平靜的轉身,慢慢的走開了,在躲開李響的視線後,,他飛速的回身,確定李響看不到他之後,他躡手躡腳的走到緊挨着那個茅廁的牆邊,顯然牆的另一頭李響並不知道有人在偷聽,所以李響的聲音很大。
“大帥,那邊是什麼意思?”
“萬歲爺看了這份供狀十分震怒,他要大人立刻派出緹騎去捉拿安化王進京!”
“這數九寒天的,派誰,誰也不願意去呀,哎。。。告訴下面的人,到衙門裡等我,我忙完這邊就回衙安排!”
“是,大人!”
。。。
李響在回到大廳前,徐椿湊到李響耳邊“大人,我們看到胡巍羣在偷聽大人說話!而且他和旁人告了假,說家中有急事先回了!”
李響微微一笑“城門還沒關,他還來的及傳出這個消息,他那個傳信的窩點派人小心盯緊!”
“是,大人!”
。。。
一個時辰後,在城門馬上就要關上的時候,一匹快馬飛速的經過城門向西跑去。
一個半時辰後,皇宮大內“大帥,魚咬鉤了!”
李棟一拍巴掌,豁然起身“可算有事做了,把王平叫進宮來,跟爺去殺賊!”
“是,大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