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平緩了一下呼吸,仔細看了看這組照片。
死者呈俯臥位,是名女性死者,全身都飄浮在水面,體內已經高度腐敗了。
這些腐敗的氣體把屍體“吹”成了一個人形大皮球,這個人形大皮球足以使一個身材瘦小的人變成一個大肥胖子,足以使一副五官秀美的面孔變成一副雙目怒瞪、口脣外翻、肥頭大耳、面目猙獰可怕的大“鬼”頭。
浮屍身上沒有任何衣物,手足皮膚及指、趾甲都已經脫落,這在法醫學界被稱爲“溺死手套”,說明屍體在水中浸泡的時間已經超過了一個月。
所以最後法醫結合屍體的其他特徵,判斷出這具屍體在水中浸泡的時間大概爲35天左右。
一個多月,這說明什麼?說明如果兇手外逃,他現在都能到國外吹海風了。
但是致死的原因並不是溺水,而是後腦機械性創傷,法醫判斷兇器應該爲鈍物,但是因爲頭髮太濃密,沒有留下更多痕跡所以無法確定兇器是什麼。
發現浮屍的地點在一處深潭,水流平緩,但是不排除上游衝下來的可能,這給案情帶來了更多的阻礙。
“年齡20-25歲,身高一米六,生前曾遭受性侵犯……”沈遲皺着眉頭:“這線索不少了啊,你們完全沒有頭緒嗎?”
“我們派出偵查組,劃定了二十公里以內的範圍,逐一排查,但是沒有找到相應的失蹤人口。”曲勁秋灌了自己一口水,苦笑道:“不瞞你說,其實我也剛回來,是專門去那堵你的。”
沈遲掃了他一眼,倒沒跟他計較這些:“我需要觀察一下屍體。”
“好,我這就安排。”曲勁秋揮揮手,立即有人去辦了,他想了想:“哎?聽說你們昨天就在那裡守着,你還沒吃早飯吧,你幫我這麼大忙,走,我請你吃早飯去。”
沈遲也不跟他客氣,直接跟着去了。
兩人吃粉的時候,陸韶從局裡出來,大概也餓得不行了,一過來直接點了大份的牛肉麪。
“我等會準備回縣裡,你一起吧?”陸韶邊吃邊道。
沈遲搖了搖頭:“我剛看到個挺有意思的案子,準備跟着去瞧瞧。”
曲勁秋喉嚨咕嚕一聲,差點嗆到了。
瞥了他一眼,陸韶擡起頭:“怎麼個有意思法?”
沈遲微笑:“浮屍,發現時死亡時間超過了35天,什麼線索都沒有。”
“……”陸韶看着浮在湯水上面的牛肉有些食不下咽,他心一橫,狠狠地咬了一大口:“你……口味真重。”
但是最後,他還是跟着重口味的沈遲走了,這大概是行內人的通病,遇到這類案子都難免心癢。
屍體被解剖過,沈遲看了一遍,也沒有發現更多信息,出來後一行人直接開車去發現屍體的深潭。
曲勁秋則主動介紹着:“這一片比較偏僻,平時也沒什麼人來,這屍體還是幾個學生過來玩的時候發現的,都嚇得夠嗆。”
路況不是很好,老早就沒了水泥路,搖搖晃晃了大半個小時才停下來。
“不過這潭倒有個文雅的名字,叫夭潭,桃之夭夭的意思。”
四周都拉了警界線,現場還有人守着,老遠就聽得他在唱歌:“快樂的池塘裡面有隻小青蛙,它跳起舞來就像被王子附體了,酷酷的眼神,沒有哪隻青蛙能比美,總有一天它會被公主喚醒了……”
“……”
快樂的歌聲打破了壓抑的氣氛,倒是讓人感覺稍微放鬆了些。
曲勁秋捂臉沒眼看,陸韶哈哈大笑。
似乎是聽到這邊的動靜,歌聲驟停,他們一行人便沿着小道穿過叢林往那邊走。
樹木森森,剛走到潭邊,迎面就吹來一陣涼爽的風,倒是讓人舒服了不少。
但是如果獨自一人留在這邊的話,也確實是有點怕怕的。
因爲水流比較小,所以露出了大片的河牀,潭邊垂着的長長樹枝很多都墜在水裡,根據樹枝上的痕跡,漲水時這潭裡的水位應該還是比較高的。
這些樹枝石頭,沈遲都是無法交流的,他過來也是想碰碰運氣,看能不能找到點死者的物品什麼的,找找突破口。
但是很可惜,什麼都沒有,他爬到水潭上面的斜坡上,看到那小河蜿蜒而去,再遠一點,就併入了江水。
“一個月前漲過水嗎?”
曲勁秋點點頭:“漲過,所以我們都在懷疑這屍體是從上游衝下來的。”
“那就去查啊!大量排查,總能查到點線索的。”陸韶叼着煙指着上游那一片綠色:“看,那邊全是農田,有田附近就有村莊,一家家查過去,總能查到點什麼吧!”
“查了,那村子基本都是些留守兒童和老人,附近的居民也都這樣,年輕人都出去打工賺錢,沒這個年齡段的失蹤者。”
陸韶聽了也無奈了,看向沈遲:“怎麼樣,你有什麼想法沒?”
沈遲想了想:“根據屍體的特徵,首先可以確定的是,兇手爲男性,和死者認識,身高爲一米七以下,體型偏胖,年齡在三十歲上下,心理訴求爲對性的渴望和厭惡,應該曾經遭受過女性的虐待,通常是在幼年時期。”
這說得曲勁秋聽的一愣一愣的,等他說完了便急切地道:“你怎麼推斷出來的?什麼是渴望又厭惡?”
“渴望表現在他侵犯過死者,厭惡是源於他對屍體的處理手法極爲粗暴。”沈遲背了一段法醫的鑑定說明。
“……”曲勁秋傻眼了。
他呆了半晌,忽然兩眼放光地盯着陸韶:“陸大隊長,我想跟你要個人!”
“呸!不給!”陸韶一巴掌打開他伸過去攬他肩的手:“沈顧問是我們局裡的,你休想挖走!”
這樣嗎?曲勁秋摸了摸下巴,嘿嘿笑了兩聲沒再說話,心裡卻尋思開了:反正趙局長馬上要上任了,他肯定也希望自己能借借東風,到時他這裡再燒把火,沈遲肯定跑不掉的。
因爲沈遲給出的畫像讓他們排查範圍縮小了不少,而且也確實只有偵查纔是目前最好的辦法,所以曲勁秋也沒多話,就這麼放他們走了。
回去的路上,陸韶還氣呼呼的:“我看那曲勁秋不是什麼好東西,剛看你的眼睛都泛着光!”
沈遲靠在座椅上,嗯了一聲:“他手頭堆了一堆案子,當然想讓我給當牛做馬了。”
見他態度這麼敷衍,陸韶瞪大了眼睛:“你不會是真的想到市局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