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裡是鐵尺,齊健手上是鐵鍬,一寸長一寸強,直接幾鐵鍬就把武老師給幹翻在地,悄悄跟在他們後頭的學生們面面相覷。
這……真的是曾經無所不能的武老師?
齊健他們的行爲好像顛覆了他們的想象。
曾經那麼厲害,一個能打十個的老師在他們手下毫無反抗能力,尤其是當其他老師趕過來,卻被警方拿着槍比着服了軟以後,所有之前沉默的學生們突然爆發了。
“打死他們!”
“王八蛋!你們也有今天!”
“拿鐵尺,不,拿鋼板!”
“大傢伙上啊!打死一個賺一個!反正他們不把我們當人看!”
如果說剛開始還只是一兩個人在跟老師打鬥的話,到後來已經成了一羣人對這些平時趾高氣昂的老師們的毆打。
剛開始幾個教官還能靠着自己強勁的體力掀開幾個學生,但是後面學生們越來越多,而且手上又有武器後,他們終於還是被慢慢打倒在地。
武警們費盡千辛萬苦好不容易把人們分開,這些老師已經全都被打毆打致昏迷了。
學生們乒乒乓乓地扔下武器,扔在地上的東西五花八門。
有些人拿着碎石頭,有些人拿的是尺子,有些甚至拿着通下水道的塞子,還有些直接在旁邊折的樹枝……
趙局長和文局長站在人前,忽然有些不知道說什麼的感覺。
能怪他們嗎?不能。
他們只是被欺壓到極致後產生的反彈,如果沒有他們的強硬突入,可能他們永遠也不會反抗,雖然明明他們幾百人如果聯合起來早就能將這所學校掀翻了,但是因爲各種原因他們始終沒有這樣做過。
是爲了什麼一直在忍耐?
因爲父母?畢竟是自己的父母將他們送進來的。
因爲害怕?畢竟沒有哪個孩子能不害怕這樣的體罰。
每個人的理由都不同,但是當籠罩在他們頭頂的這些可怕的假象被揭穿的時候,他們忽然都有些茫然了。
原來他們也是人啊……
原來他們也會痛,也會受傷,也會流血,也會哀嚎……
爲什麼曾經在他們哀嚎着哭求的時候,沒有人停過手?
爲什麼在他們祈禱着上蒼的時候,沒有人來營救他們?
爲什麼在遭受虐待的時候,他們一次一次地懇求着上蒼讓他們直接去死的時候,卻偏偏無法死去?
最可悲的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天氣很冷,風裡夾帶着雨絲,打在身上刺骨的涼,卻沒有一個人動。
所有人都沉默着,不知道是在悲痛還是在祭奠他們已經逝去的青春。
不知道是誰帶的頭,有人忽然輕聲地抽泣起來。
哭聲像是會傳染,男孩子們眼眶也溼了,默默淌着眼淚,女孩子們抱頭痛哭。
史汀汀大聲地哭嚎着,像個孩子一樣嚎啕大哭。
“孩子們,都別哭了。”文局長心裡頭也難受得不行,但還是溫和地道:“大家都委屈了,這件事我會好好查的,一定會給大家一個滿意的交待,大家都排一下隊,我們現在就聯繫你們的家長,今天挺冷的,大家都先回家吧,啊。”
不少孩子發泄一通,哭了一場,情緒也逐漸穩定下來,乖乖地排着隊去操場裡登記信息,等着家長過來。
所有人離開後,現場還有將近五十幾個人留了下來。
“你們……”文局長有些遲疑,溫柔地道:“怎麼了?是不記得家裡的電話號碼嗎?”
“不是。”站在最前面的是一個長得很文靜的小姑娘,她擡起頭,臉上沒有一點淚痕,面無表情地盯着地面:“我不想回去。”
“對,我也不想回去,我沒有家。”後面的一個男孩子冷漠地道。
其他人紛紛點頭:“我沒有想讓我死的爸媽,他們跟我說的最後一句話是不改好就別回去,我不覺得我能改到他們想要的樣子。”
“……”
每個人的說法都不一樣,但是中心思想都差不多。
雖然沒有明說是怨懟,但是其實心裡都是帶着恨意的吧……
文局長和趙局長對視一眼,都有些無奈:“你們畢竟還小……”
“我知道,根據華夏的法律,沒有成年前我的生活只能由監護人操縱,但是對於這所學校,已經顛覆了我對他們的想法,這是虐待,我想上訴,申請撤銷他們對我的監護權,如果法院不受理的話,我寧願從這樓上跳下去。”小女孩指着旁邊十層高的宿舍樓,一臉認真。
雖然說着完全與自己年齡不相符的話,甚至這種嚴肅的語氣和她萌萌噠的臉有些違和,但是卻沒有人會不相信她的堅決。
文局長感覺心都涼了半截:“這……小姑娘,你叫什麼名字?”
她冷靜地道:“我叫嶽芷萱。”
見他們在交涉,沈念悄無聲息地退出了人羣,往反方向離開了。
史汀汀遲疑了一下,抿着脣也跟着走了出去。
齊健剛開始還沒發現他綴在後頭,等到了後門跟着上羽修的車的時候,他才奇怪地攔住了他:“哎?史汀汀,你怎麼跟着我們出來了?”
“他讓我跟着的啊。”史汀汀毫不客氣地指着沈念。
沈念皺了皺眉:“我哥答應過帶你出學校,現在出來了,你自己走吧。”
“對啊,他們都在登記讓家長帶他們回家啊,你怎麼不去?”齊健瞪着他。
“我不想回去。”史汀汀笑容有些奇怪,想了想,指着山下:“這樣吧,我也不爲難你們,你們帶我去山下吧,下去後隨便把我扔哪兒都成,反正……我不想回去!”
羽修掃了他一眼:“上車!”
到了山下,羽修直接給了他一錢包:“省着用。”
史汀汀也沒跟他客氣:“謝謝!”一點也不拖泥帶水的下了車。
看着車子遠去,他站在車水馬龍的街頭,忽然感覺心裡充滿了勇氣。
不管怎麼樣,至少他還活着,不是嗎?
未來一定會好起來的。
他沒有回頭看那座留給他無限恐懼的學院,悄然無聲地混入了人羣。
不管未來怎麼樣,他永遠也不要再回到這場噩夢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