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凝要找一個合租人,我要找住所,我們倆一拍即合,當天我就搬進了她租住的兩居室小房子。
我找到她家的時候,楊凝正追在果果身後要給她喂吃的。
那時的果果已經兩歲了,正是會說話,也會到處亂跑,喜歡調皮搗蛋的年紀,我幾乎第一眼就愛上了這個古靈精怪的小丫頭。
看見她,我就忍不住想,如果我的寶寶能平安生下來,應該也會和她一樣可愛吧。
在這個家住了沒多久,我和楊凝就已經好到無話不說了,她大我一歲,我叫她楊姐,她對我很照顧,最初那幾天,我有輕微的水土不服,她在照顧果果的同時,還時常關心我的飲食起居,一次半夜,我發了高燒,她一直在我牀邊守着,直到我退燒,對於她,我很感激。
楊姐是個護士,免不了要值夜班,我沒來之前,她通常是把果果交給隔壁的大嫂照顧。
不久之前,那個大嫂搬家了,楊姐這纔想到要找人合租,能幫着照顧一下果果。
因是存了私心的,她沒要求房租平攤,還水電全免,我在網上第一眼看中她的招租貼也是因爲這點,畢竟我打算常駐在這座城市,太貴的可租不起。
不過,我還是選擇和楊姐平攤房租,不是因爲同情,只是感同身受。
我也曾有過孩子,知道一個女人未婚生子,獨自撫養孩子長大,需要多麼大的勇氣和毅力。
楊姐有個朋友在雜誌社裡工作,通過她的介紹,沒有工作經驗,專業也不對口的我被破格錄用,我的生活也因此漸漸步入了正軌,楊姐值夜班的時候,會很放心的讓果果和我一起睡,她曾真心實意的對我說,因爲我,她輕鬆了不少。
就這樣過了一年,果果三歲,可以上幼兒園了,因我的工作時間最規律,接送果果的任務,就基本包在了我身上,果果也在這一年,成了我的乾女兒。
我以爲,我們這樣一個小家,即便沒有父親的角色,也依然會過的很好,然而變故,永遠不會讓你提前預知,只會在你以爲越來越好的時候,措不及防的告訴你,什麼叫命。
那時是四五月份春夏交替的時節,楊姐工作的醫院發生了一起醫療事故,一個孕婦在剖腹產時大出血死在了手術臺上,最終一屍兩命。
死者家屬每天都在醫院裡鬧,叫囂着讓醫院給個說法,楊姐也參與了那場手術,經常被那些情緒激動的家屬圍追堵截。
楊姐告訴我,責任不全在醫院,死者血型是罕見的熊貓血,死者的丈夫卻只顧着不停的說要抱住孩子,沒有及時告知這件事,導致死者大出血時沒有足夠的血源輸送,這才讓悲劇發生。
事情發生以後,民警出面調解,院方和家屬各執一詞,互不相讓。
直到半個月後,此事極大的影響了醫院的聲譽,院方最終妥協,對死者家屬做出賠償,這風波才終於慢慢平息,醫院也漸漸恢復了原有的秩序。
所有人都以爲,這件事就算解決了,也包括我。
那之後,又過了半個月,因氣候反常,忽冷忽熱,抵抗力低下的果果忽然在半夜裡發起了高燒,我心急如焚,又不敢隨便給小孩子吃藥,只能連夜打車把她送去楊姐工作的醫院。
楊姐正在值班,事先接到我的電話就焦急的等在門口,我們急急忙忙的把果果送到值班醫生那裡,也是那時候,和楊姐一起工作的同事才知道,她有一個女兒。
想着反正是週末,我就留在了醫院,只是去了一趟洗手間的功夫,再回來的時候,就聽到果果的病房裡一片噪雜,喊叫聲混着怒罵聲,劃破了這個夜晚,屬於醫院的寧靜。
我心裡頓時有種不好的預感,迅速衝過去,卻只來得及看到楊姐趴在果果身上,死死護着她,而她自己的背上,正深**着一把水果刀,鮮血瞬間染紅了白色的被單。
那個拿着水果刀的瘋狂男人還在憤怒的叫囂,“我女兒已經死了,憑什麼你女兒還活着,憑什麼你還活着,去死!你們都給我去死!”
他抽出水果刀,還要再刺,我頭腦一片空白,不假思索的衝過去拼死攔住他,直到聽到動靜的值班保安和醫生趕來,一起將他制服。
這是我第一次經歷這樣的場面,好半天都沒反應,直到聽到果果大哭,醫生大聲喊,“快!快把楊凝送去手術室,準備緊急輸血!準備電覆律!”
我抱着被嚇壞的果果一直等在手術室外面,卻沒能等到楊姐醒來,那一刀正中心臟,她幾乎當場死亡,甚至連一句遺言都沒能留下。
後來我才知道,那男人是之前死在手術檯上的孕婦的父親,之前同意接受賠償的是死者的丈夫,父親卻完全接受不了這個結果,因爲那是他唯一的女兒,從小和他相依爲命的女兒。
醫院的監控攝像顯示,他半夜到醫院來,水果刀並沒有暴露,所以保安沒太注意,他進來之後也不是立刻就去找楊凝,在醫院裡轉了很久,可能聽到了關於楊姐女兒的事情,他就想要殺了果果替自己女兒報仇。
楊姐死後,果果很長一段時間沒有說話,我一度擔心她會因此自閉,幾乎每天帶她去看心理醫生,不過還好只是個三歲的小孩子,記憶不會停留太久,三個月後,在我精心的照顧和心理醫生的輔導下,她最終走出了那段陰影。
只是,在她問到媽媽的時候,我只能告訴她,媽媽去了天堂。
從那以後,我和果果相依爲命,有時候,我也會想到秦昊,會想他現在在做什麼,有沒有……找過我?
“果果,媽咪要去上班了,你乖乖待在家裡,不準到處跑哦。”我把廚房收拾好,甩了甩手上的水,走進果果的房間,不放心地問道:“還記得媽咪說過什麼嗎?”
趴在牀上準備睡午覺的果果很認真地點點頭,“記得,不管誰來敲門,都不能開,也不能爬到高的地方去,會摔倒,還不能接觸插座,媽咪你放心,我會只待在自己的房間,等你回來的。”
“嗯,真乖。”我寵溺地捏了捏她的鼻子,幫她蓋好薄被,輕輕拍了拍。
現在正是幼兒園放暑假的時候,儘管不放心,我也只能把果果一個人留在家裡,還好工作的地方近,她也懂事又乖巧,這讓我安心不少。
回到雜誌社,我正準備繼續忙活上午沒完成的工作,主編卻突然把我叫去了辦公室。
主編是個快三十歲的女強人,叫何媛,做事果敢,雷厲風行,她和楊姐來自同一所孤兒院,小時候就很照顧楊姐,楊姐被愛人的媽媽趕走之後,也是她幫着懷孕的楊姐,楊姐才得以順利生產。
因了這層關係,我也有幸走了回後門,進了這家雜誌社。
到了辦公室,何媛沒急着說找我幹嗎,只問道:“果果怎麼樣了?一個人在家沒問題吧?我就說要找個保姆照顧她的,錢不是問題,我來出。”
“不用了何姐,這兩年你已經幫我們很多了。”我輕笑道:“你也不用擔心果果,她很聽話,我給她在房間裡留了吃的和玩具,她會乖乖等我回去再出房間的。”
“這就好。”何媛點點頭,又嘆了口氣,“唉,早知道會發生那種事情,我當初就不應該再讓楊凝去醫院工作。”
我無奈的苦笑,“千金難買早知道。”
“好了好了,不說這事了,我們來談工作吧。”何媛收拾好心情,這才擺出主編的架勢,問我,“雅言,你在這裡工作,也快三年了吧。”
“嗯,快三年了。”見她神色嚴肅,我也忍不住認真起來。
何媛點點頭,繼續說道:“現在,我們雜誌社要做一個關於全國各地當地特色的旅遊專題,照片已經有攝影師花了兩年的時間,去全國各地取好材,只差文字編寫,但現在人手不夠,只有你手頭上沒什麼重要的項目,所以我打算,把這工作交給你來完成,可以嗎?”
“我?”我怔了怔,“我一個人嗎?”
“是的,你一個人。”何媛再次點頭,從辦公桌上拿起一個U盤遞給我,“這是已經處理好的照片,你拿去看看,可以根據這些照片來編寫文字。”
“可是我……”這還是我第一次要單獨完成工作,總有點不太自信。
何媛打斷我,“沒事的雅言,我相信你的能力,雖然你一開始的確什麼都不懂,但好在,你肯學,況且現在都快三年了,你要再不單獨做出點成績,外面那些人可都要懷疑我的眼光了。”
無奈,我只好接下。
回到自己的辦公桌,我立刻把照片導入電腦,一張張翻開,腦子裡卻空蕩蕩的,完全不知道該怎麼來編寫。
在網上搜了各地特色的介紹,發現描寫的都是千篇一律,完全沒有引用的價值,我想了想,決定趁明天週末休息,帶果果一起去市圖書館找找看有沒有相關書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