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琳心淚到傷心處,只餘下了哽咽,滿臉的憔悴,虛弱地被獨孤劍抱在懷裡:"獨孤哥哥……嗚嗚……"獨孤劍則心疼的注視着她,見她的哭泣也越來越虛弱,柔聲勸慰着:"別哭了,琳兒.琳兒,我答應過你爹要好好照顧你,我一定會做到的."張琳心抽泣着,全身顫慄,似是覺得寒冷 :"獨孤哥哥……"
獨孤劍閉上雙眼,嘆了口氣:"琳兒,我們將世伯入土爲安吧."
張琳心不捨的望着張風,一度癡了:"爹……"
風中花飛,隕落的是染上憂愁的香.兩人一捧土一捧土的,緩緩將張風的軀體覆蓋上.張琳心則烙印着淚痕,專注而小心地挖着土.顧不得哭, 只盼着張風能夠睜開眼睛,發生不可能的事.然而,直到最後,她也溫暖不了他渾身散去的熱,隻眼睜睜的將最後的花土埋上.不知道,他付出這麼多,是否也會在意,被親人誤解的委屈.
張風之墓佇立而起.兩人默默地守在前面,只聽見風聲呼嘯,人生江湖幾多愁緒,都在這一刻被席捲而去,隨風化爲虛幻.不知道,人一生所做 所行,所失所得,都是爲了什麼.無愧於心很難,沒有難過也不可能.有時候,犧牲是否是值得的,則只有如人飲水,冷暖自知.悲或喜,都是痛中有樂罷了.
獨孤劍沉聲的凝望着,碑上那斑駁的字痕說道:"琳兒,沒想到你爹和我爹之間竟有這樣一段故事,他們纔是真朋友、真英雄!一個想朋 友殺,一個要殺朋友,天底下的義氣還有比這更義氣的嗎?"張琳心亦是感觸良多,再度落下淚來:"獨孤哥哥……"
看着她哭得虛弱的樣子,獨孤劍溫和地勸慰着她,滿是柔情,不再冷漠:"琳兒,人活一輩子,總逃不過個死字,求的不過是個心安理得, 你爹臨死時,總算解開了一輩子的心結,對他未嘗不是件好事,你應該爲你爹高興纔是."張琳心聽罷感覺好了些,幽幽地迴應道:"嗯……爹 ……"
獨孤劍見她的眼淚收斂了些,人也平靜了許多,漸漸放下心來,向她承諾:"琳兒,別哭了,你爹的仇,既是家恨,也是國~仇,總有一天, 我們會討回這筆血~帳!"獨孤劍取下一枝堅韌頑強的枝幹,折成兩半之爲誓:"世伯,你放心!劍兒一定謹記你的遺志,赴湯蹈火,在所不 辭."
張琳心則溫柔而痛苦的一笑:"爹爹,我會將真相告訴哥哥,他一定會諒解爹您的……"
獨孤劍將她扶了起來,只覺得十分輕盈,因悲而瘦,不由得惆悵不已:"琳兒,別傷心了,我相信你哥哥一定會原諒你爹的!"
張琳心喚了一聲:"獨孤哥哥!……"便撲進他懷裡.獨孤劍一愣,隨後只覺得心中一蕩,又喜又悲.很快,他雙手將她環抱,多希望能溫暖她滿懷的寒冷.時間象是停止了一樣,兩人都沒有說話,心中卻盛開了大朵大朵的漣漪.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張琳心幽幽的開了口:"獨孤哥哥,我現在已經沒有了爹,你……不要離開我,好麼?"
獨孤劍堅定的起誓:"琳兒,只要你願意,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永遠也不離開你."張琳心則滿臉的紅雲飄蕩不休,在他懷裡點點頭道:"獨孤哥哥!"獨孤劍也染上了紅暈在那俊秀的容顏之上,將她抱緊喚她的名:"琳兒!"
風中幾多寒旭,照亮了原本陰沉的雲天,竟雲開見陽,洋洋灑灑,紛紛揚揚如水一般,映出了一道淡紅色的彩虹,像是爲張風惋惜一般.兩人擡頭望向天空,緩緩的抽離了懷抱,彼此面對面佇立着.那視線如同流星, 幾多墜在彼此的心間.此刻,兩人只覺得交織的,是即將手挽手迎來的命運.
良久,張琳心起誓:"我一定要殺了南宮滅,給爹報仇!"
獨孤劍則牽起她的手,決絕地望着她:"琳兒,這個仇我們一起來報,你不要太傷心了."想起段芙蓉還在等待,他們手牽手飛速朝老王家行去.
兩人一路飛趕,只聽見風聲瀰漫散開在周身旁,呼嘯不止,拉扯不止,迅速的離開視野.很快,漁夫老王家遙遙的映在那晚霞之中.兩人還沒到 屋裡,就聽見了爭執的聲音.似是一名妙齡少女,與那小叫化小雷的聲音.於是連忙趕到屋內,張琳心和那紫衣少女撞了個滿懷.兩人都是一愣,那少女還帶着失控的淚.
原來是段鐵匠的女兒,段芙蓉.此刻吵着鬧着要衝出門去,被小雷攔住了.
段芙蓉又氣又急,一把把小雷推開:"你不要攔着我,我一定要回去!"小雷則爲難的勸道:"不行不行不行!你現在這樣回去,那不是送死嗎?"那段芙蓉卻不依不饒,一腳踩去,卻被小雷躲了過去,她見不能脫身,於是淚流滿面的呼喊:"我不信,不信我爹……已經不在了,我一定要回去看個明白,你別攔着我!"
小雷則衝上去擋在她跟前:"哎喲,芙蓉姐姐、芙蓉姑姑、芙蓉奶奶!你要我怎麼說你纔會相信?"獨孤劍已經進了屋,身後是緊隨其後的張琳心.見小雷的狼狽樣,開口喚道:"小雷!"獨孤劍則在一旁,不知道該如何開口:"段姑娘!"小雷一拍大腿,長出了一口氣:"哎呀,救星到了."
段芙蓉一怔,顫聲問:"這位公子是……"
獨孤劍衝她行了個禮,朗聲開口道:"在下衡山獨孤劍,這位姑娘是禁~軍都指揮使張大人之女張琳心."段芙蓉也是一名知書達理的少女, 起身回禮:"芙蓉見過二位."獨孤劍雖有不忍,卻不得不說出真相:"段姑娘,我們是受令尊臨終前的囑託來的."段芙蓉大驚,後退幾步,立足不穩:"臨終?難道我爹……他真的……"
獨孤劍惋惜的嘆氣:"他老人家確實已經去世了."
段芙蓉一下子失控,坐倒在地.小雷見了趕緊去扶她,卻已經動彈不得,泣不成聲.小雷則心疼的咕囔:"我早就說過我沒騙你了."段芙蓉不 停地搖頭,痛苦不已:"不!不!我不相信!不可能!我爹說好過兩天就來接我回去的!他不會騙我的,不會的……嗚嗚——"
獨孤劍咬着牙: "段姑娘,你爹是被呂文才所害,只恨我們去晚了一步……"
段芙蓉怒起,全身都在顫慄這悲傷,容顏片刻如雪蒼白:"呂文才這個狗官!他幾次強迫我不成,想不到……我去跟他拼了——"張琳心見了她的樣子,觸景生情,眼淚又滴落了下來,上前去將她虛弱的身軀扶起來:段姑娘,這位獨孤大哥已經手刃呂文才,替你爹爹報了仇."
段芙蓉聽了,半晌,,緊繃的眉頭緩緩舒展,心間一下子散了仇恨,卻只留下這世間獨留她一人的迷惘和父親離開的悲痛:"多謝獨孤公子,只是我爹——"
張琳心則憐惜地伸手輕扶她的青絲,柔聲說道:"段姑娘,你不要過分哀傷,我也剛剛遭受了同樣的喪父之痛,你的心情我很理解……我 能叫你一聲“妹妹”嗎?"小雷在一邊拍手,連連點頭:"好啊,這樣最好了."
段芙蓉擦去淚水,輕聲喚她:"姐姐……"
張琳心則倩然一笑,抱了抱她:"好妹妹!"
段芙蓉收起愁容,將隨身佩帶的一把寶劍愛女抽出,雙手捧着對着兩人開口說:"張姐姐、獨孤公子,多謝你們替我報了父仇,芙蓉無以爲報,就將這柄越女寶劍送給你們."只見那越女劍閃着星宿一樣的光芒,鋒利精巧,如同燃燒的冰一般,帶着鏗鏘的鳴聲,與純粹的光芒,是一把無上好的奇兵.
獨孤劍搖搖頭,一把把它推了回去:"這是你的家傳寶物,我們怎麼能接受呢?還請芙蓉妹妹收回成命."
段芙蓉卻淺淺擠出笑容來:"其實我們家並無習武之人,爹爹因是煉劍之人,故此收集一些成名劍器.現爹爹已去,小女子若持此絕世寶 劍反會惹殺身之禍,況且二位爲我爹爹報仇雪恨,理當受此寶劍."一旁張琳心則對獨孤劍一笑:"芙蓉妹妹既然這樣說,我們就收下了."
小雷則搖頭晃腦起來:"是啊!寶劍贈俠士,紅粉配佳人,這是理所當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