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琣言進去很久了,衛生間裡的水聲,在這個寬敞的房間裡顯得格外清晰。夏馨雨一個人坐在沙發上,手臂被葉琣言粗魯的抓住留下的紅痕還沒有消退,夏馨雨的眼神也變得暗淡了許多。
人,到底是怎樣的一種生物?我們彼此怨恨互相傷害才能證明我們彼此愛過嗎?先放下的一方,總希望兩個人不動聲色的就把對方相忘於江湖。
所謂“傷害”,不是誰傷了誰,我們都受了傷,就不要再彼此責難了,各自舔舐傷口,各自療養就好了,爲什麼,還要質問還要追究還要咆哮?就連最後一絲的緬懷和幻覺,也要破壞殆盡才肯罷休嗎?
葉琣言的口袋裡,傳來了手機的震動聲。一下一下,似乎是想要從他的口袋裡跳脫出來。慢慢地,是電話那頭的人失去了耐性還是中國移動不願再連接了,手機停止了躁動。
沒多久,葉琣言出來了,精神似乎好了很多。
“剛剛有人給你打電話了。”夏馨雨說。
葉琣言從口袋裡翻出了手機,看了看是舒玲的電話,索性關機了。
有些選擇,在決定的時候看似是沒有選擇的選擇,卻在決定之後,發覺自己爲這個選擇而付出的代價和犧牲,原來是那麼的叫自己輸不起也丟不起,才知道這個選擇,當初決定的時候是有多麼的倉促與慌張。
此刻的葉琣言,就在後悔自己當初的決定。
爲什麼自己在那個時候不能堅強一點,爲什麼就那麼輕易的放夏馨雨走了,那一刻的懦弱換來的竟是這無窮盡的痛苦與折磨……
人,總要在經歷過之後,才能知曉什麼是錯的決定。正是這一次次的經驗教訓,才讓人之所以成長和領悟。原諒我,只能用如此直白的話語,來敘說這個既定的準則。
葉琣言沒想到再次見到夏馨雨的時候,心裡竟然會如此的不平靜,他以爲,以他的道行,即便是對夏馨雨有那麼些的不捨,也不會怎麼樣,但是沒想到,冷漠遠比愛和恨更能傷人,夏馨雨那樣無關緊要的態度,讓葉琣言心裡的感情慢慢恢復甚至更加洶涌。
但是,男人驕傲的自尊,讓葉琣言無力再說什麼懇求的話,這無關乎愛的深淺,就像初生的嬰兒會富水一樣,只是他作爲葉琣言這個人的本能。
兩個人,只剩沉默着無言以對。
半晌,夏馨雨受不了這樣壓抑的氣氛,開口問:“葉董身體怎麼樣了?”
“還在醫院,有時還是會覺得胸悶。”
“你……帶小玲子回家了?”
葉琣言點了點頭,什麼都沒說,顯然不想談論這個人。
“那……你是怎麼找到這裡來的?”雖然夏馨雨知道,如果葉琣言想要一個人,會有很多種辦法,這個問題,也算是沒話找話吧。
“我看了你給《S娛樂》寫的文章。怎麼?想要轉行了嗎?”葉琣言嘴角露出了一抹譏誚的笑容。
“不會,只是幫琳琳一個忙而已。”夏馨雨的眼神有些閃躲。
葉琣言直直的看着夏馨雨,然後嘆了口氣說:“馨雨,娛樂圈是非多,還是不要涉足太深比較好……柒畫廊,我一直都給你留着呢,你隨時可以回去經營。”
“不用了,我沒有想過跟娛樂圈沾什麼邊
,琳琳都已經退出了,我怎麼可能再扎進去呢?至於畫廊,那本來就是你的,我的事情,我會自己解決的。”
葉琣言沒再多說些什麼,夏馨雨的性格,他很瞭解。
“今晚住這兒嗎?”夏馨雨問。
“是。”葉琣言低着頭應了一聲,夏馨雨沒再說話,葉琣言擡頭看了看夏馨雨說:“你睡臥室,我睡客廳。”
原本肌膚相親的兩個人,現在,卻只能彼此疏離。
相見不如懷念,原來是這個道理。
暮色漸漸降臨,夏馨雨覺得有些餓了,看了看葉琣言,他還是靜默的坐在一旁,不知在想些什麼。
“吃飯去吧?”夏馨雨輕聲的問,生怕又觸動了葉琣言的哪根神經,惹他發狂。
“打電話叫服務生送上來吧,你吃什麼?”葉琣言看了看時間,這才意識到已經到了晚飯的時間。
“牛排和沙拉。”夏馨雨不喜歡在別人問自己吃什麼或者做什麼的時候說隨便,就像她討厭從別人口中聽到這樣的回答一樣。
“好的。”葉琣言隨即打了電話,幫夏馨雨叫了飯,同時還叫了一瓶紅酒。
“你不吃嗎?”夏馨雨看葉琣言叫的是單人份的,有些驚奇的問。
葉琣言搖了搖頭:“不是很想吃。”說着,走到了窗邊,擡眼望向這座城市。以前出差也來過這邊幾次,每次都只是匆匆來,談完生意又匆匆的離開。祖國的大好河山,說起來,也去過不少地方了,但從來沒有在一處,認真的欣賞它的美。
“馨雨,你有沒有好好的逛逛這座城市?”葉琣言背對着夏馨雨問。
“轉過一次,也只是去了那些大多數人都會去的地方,沒有再細緻的轉。”夏馨雨聽不出葉琣言說話的語氣。
“你喜歡旅遊嗎?”
“比起旅遊,更喜歡的是旅行吧。走過陌生的街道,看看別人的生活,也卸下自己的僞裝,反思自己的人生。”夏馨雨說着,人似乎遊離了出去,好像飄到了另一個地方,那裡又廣闊的天空,碧藍的海水……
“你大學的時候,應該是喜歡三毛的女生吧?”正當夏馨雨出神的時候,葉琣言的話又飄了過來。
“不只是三毛……”聽了葉琣言的話,夏馨雨又想起了從前的自己,那個時候,自己是喜歡讀切•格瓦拉的,喜歡那種爲了心中的信念而勇往直前的精神,喜歡那種追逐與奮鬥的快感,可是爲什麼到了現實中,自己那麼輕易的就放棄了,妥協了,認輸了?
或許是我,一直以來都太懦弱了吧?所謂的“不在乎”,所謂的“堅強”,都只是自己的一廂情願。剝了那層周圍人爲自己構建的保護膜,所有的超脫和瀟灑就都蕩然無存了。一直不敢承認的,是自己從來都沒有獨立行走的勇氣。失不起愛情,丟不起友情,可是偏偏,還是無法回頭的走到了這一步。被逼迫着,被面對着,這樣的感覺,從來不是自己想要的。
“馨雨。”葉琣言終於迴轉了身子:“做你想做的事情去吧。”藏在心裡沒說的話是:“我想要給你這層保護傘,任你做夢,任你任性,任你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只是再沒有機會了,再也沒有這樣的機會了。在我想要給你保護和關愛的
時候,你已經對我關上了心門。沒了我,未來的日子,你會受苦嗎?可是,就算是看着你哭,我卻再不能爲你擦乾眼淚,看着你累,我卻再不能把你擁在懷中,看着你痛,我卻再不能爲你擦藥療傷。
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
正當夏馨雨吃飯的時候,手機想起了急促的鈴聲,夏馨雨慌亂的擦了擦嘴,拿起手機一看,是徐洛辰的號碼,按下接通鍵,樊一琳的聲音在夏馨雨的耳膜還沒做好準備的時候,就私自涌入了。
“馨雨,你現在在哪裡?葉琣言有沒有欺負你?”果然還是這個火爆脾氣,“徐洛辰回來告訴我,你被葉琣言接走了,讓我大罵了他一回。”這個畫面,還是可以想象出來的,定然是徐洛辰話還沒說完,樊一琳就先是一通劈頭蓋臉的罵過去,然後就急匆匆的翻出徐洛辰的手機開始給夏馨雨打電話,可憐的徐洛辰,夏馨雨不禁開始同情他了。
夏馨雨躲到一邊,壓低嗓音說:“琳琳,你先彆着急,我現在的確是和葉琣言在一起,但是什麼事都沒發生,你不用擔心。”
“我能不擔心嗎?!”樊一琳的聲音又傳了過來,“他想做什麼啊?是不是要跟你重歸於好?馨雨,你要想清楚啊,有些事可以原諒,有些事是不能原諒的……”話說到這,樊一琳突然意識到,自己連葉琣言和夏馨雨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都不知道,話說了一半,就戛然而止:“不過,馨雨,你們倆個之間到底因爲什麼才分手的啊?如果不是什麼原則性的問題,也是可以考慮原諒他的……”
“琳琳,你不要操心太多了,小心憂思成疾,醫生說要你靜養,你千萬別再出什麼意外,把徐洛辰嚇個半死了。”夏馨雨打斷了樊一琳的話,一方面是擔心樊一琳想的太多,另一方面也是怕葉琣言會聽到些什麼。
“我知道的,還不是擔心你啊。不過,你什麼時候回來呢?”樊一琳的語氣恢復了正常。
“這個……我還不知道,葉琣言的父親生病了,想要見我,可能很快就要回去了,行李……徐洛辰已經答應幫我帶過來了……”
“徐洛辰,你亂當什麼好人啊!”樊一琳又開始拿徐洛辰出氣了。
聽着樊一琳的聲音,夏馨雨忍不住無奈的搖了搖頭,這對歡喜冤家啊……
“琳琳,你別怪洛辰了,他也是一番好意。我定下什麼時候走後,會給你打電話的,你要照顧好自己別再讓我走不成了啊。”
“好吧,這麼長時間了,也該放你回去了。還有……馨雨,謝謝你幫我解圍,媒體的事,我都知道了,你寫的那篇文章,我也看過了,謝謝你。”
“好了,我們姐妹倆兒,需要說這些有的沒的嗎?你好好休息吧,先這樣了,再見。”
掛了電話,夏馨雨看葉琣言坐在沙發上自斟自飲,像極了第一次他們見面時的場景,那種姿態,那種神情,鎮定中又帶着些許落寞和孤寂。
那時的葉琣言,是因小柔而落寞吧?可是現在呢?又是因爲誰呢?
如果再相見是這幅光景,葉琣言會不會後悔,來到這裡,接她回去呢?
夏馨雨又看到了那幅葉琣言帶來的字軸,心裡突然想到了些什麼,不知道這樣子,能不能幫到琳琳呢?總要試一試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