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梧良吃過了午飯,便接到了電話,出去了。
他對洛馨說是客戶那邊出了一些問題,需要他親自去解決一下。
洛馨握在意大利沙發上看電視,說知道了,讓他放心去。
楚梧良生怕洛馨會誤會,便緊張地解釋說,倘若她不想他去的話,他留下來陪她。
畢竟,好不容易纔等待了一個週末。
洛馨催促他去,說工作要緊。
楚梧良倒是依依不捨起來,好像一隻貪吃的小花貓一樣,在她的額頭上吻了好幾下,才慢慢離開,離開的時候還說了一句話,等我回來,晚上我們一起到外面吃飯。
洛馨說好,然後失落地看着楚梧良走出門外,她追了過去,死死地站在着門口,看着他的車子開出了別墅,越走越遠,而她扯着裙襬的力度越來越大了。
最後,裙襬已經皺成了一團。
車子,終於再也看不見了,而,她的心好像被人用刀子把心挖走了一樣。
自從楊紫依出現了,她的內心就開始不安起來,好不容易纔抓着的幸福,就好像是空中的泡沫一樣,仿若,只要輕輕一碰,就會破滅,再也尋找不到了。
昨晚,她睡得很不好,發了一個噩夢。這個夢在監獄的時候,她經常發,夢裡她被人狠下心掙脫了雙手,整個人跳進了深不見底的深淵,不管她怎麼叫,也沒有人來救她……
她又冷又餓,聲音都沙啞了。
最後深淵的泥土都倒塌了,把她蓋着了,都沒有人來救她……
在監獄的時候,她每次嚇醒,都會雙手抱着又小又硬的枕頭,暗暗地流淚,悲慼不已。然而,昨晚睡在楚梧良的身邊,她連淚水都強忍着了,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肚子裡就好像吃了一肚子的苦水。
客廳裡的電話聲打斷了她的思緒。
陳嫂接了,然後拿着,壓低着聲音對着洛馨說,“是老爺,他讓你來聽。”
洛馨怔住了,整個人愣愣地坐在了沙發上,就好像被人招了魂去一樣。許久許久,她纔回過了神,一步一步地走了過去,每一步都是那般的沉重,腳腕上好像綁着一個大鐵錘一樣。
她雙手接過了電話,綁在了手心,良久才艱難地擠出了一句話,“伯父,你好。”
腦子裡閃過了醫院的那一幕,指尖已經變得無比的冰涼。
她如此聰慧,已經大概知道他爲什麼打電話來了。
楚父在電話的對頭悶哼了一句,對她很是不屑,壓低着聲音說,“你現在有空嗎?”
像是在詢問,然後,語氣卻是使人沒有拒絕的餘地。
洛馨遲疑了一下,然後好像小雞啄米一般點頭,說,“有的。”
她心裡在想,是不是像偶像劇一樣,男主的父親棒打鴛鴦,使勁手段讓女主離開。然而,她不知道,楚梧良時候會像電視劇的男主那般,牽起她的手,不顧一切地帶着她走。
哪怕,是未來無法保證。
哪怕,是兩個人躲在了科技嚴重脫軌的小山莊去,日子貧苦,每天鹹魚白菜。
想到了這裡,她罵了自己一句癡人說夢話。
“我們到茶餐廳坐一下吧。”
“好。”
“那我派人去接你。”楚父說得很乾脆,做起來這一切都很有條有理。
洛馨說了一聲好,然後便聽到了對邊掛電話的聲音,她錯愕地放了下去,才發現自己手裡的指甲,竟然拽到了肉裡去。
呵,幹嘛這麼緊張?
都是經過生與死的人了,還有什麼能讓她可怕的?
失去?
是的,只因爲失去兩個字。
開始珍惜的人,就會害怕從指間遺失那一段純淨的愛情,本來以爲那只是一段愛情而已。可,這可能是人的一生。
失去。
才懂得什麼叫做痛不欲生,半死不活。
當她聽到雲翔離開的消息之時,她就是深有體會,多少過夜裡,她暗暗地流着淚問自己,值得嗎?爲什麼當初不答應他,跟着他離開,而選擇了報仇……
這樣,害了自己的一聲不說,還賠掉了他的性命。
於是,那一個月裡,她的眼睛都哭腫了,視線模糊,差點都不能看見東西了。
有好幾次,她想不開,割脈自殺,鮮血從雪白的皮膚流出來之時,就好像一朵朵玫瑰花一樣妖治。
最後,還是被監獄長死死救了回來,還教訓了好幾頓,說了不少的長篇大論,具體的還是圍繞了一箇中心點,她這麼做,對不起死去的人之類的。
洛馨聽了,就“哇”的一聲大哭,雙手抱着頭,趴在那張桌子的上面。桌子是褐色的,小小的,上面鋪着一張殘舊的報紙,那張報紙都被她哭穿了好幾個洞。
監獄長從來都沒有看見過堅強的她,哭得這麼慘,哭得一塌糊塗,鼻涕和眼淚都混成了一片,成了一個大花貓。
纔是一會兒,洛馨的電話便響了,她看了一眼號碼,倒吸了一口冷氣,然後按下了接聽鍵。打電話來的是楚父,他說車子已經在別墅的門口了,讓她出來。
她說好,話音剛落才記起自己還沒有梳妝打扮。
不管怎麼樣,也不能在對方的面前淡妝素裸。
於是,她跑回了房間,匆匆忙忙地抹了一層薄薄的粉底,緋紅的小臉頰紅撲撲的,看起來光彩耀人。她趕緊換上了一套衣服,不算華麗,卻給人一直質樸的感覺。
來到門口的時候,一輛黑色的奧迪停在外面,在陽光的照耀下,看起來特別耀眼。站在車門旁邊的,是一個長得老老實實的中年男人,他看見了洛馨,微微地點了點頭,然後頗有修養地說,“許小姐,老爺已經在車上了。”
洛馨“哦”了一聲,目光忍不住往車上看了一眼,只見楚父正襟危坐地板着臉,表情挺嚇人的,好像一隻發威的獅子一樣。
我沒欠你錢吧。洛馨暗暗抱怨着,然後看了車外那個男人一樣。
那個男人挺有風度的,親自打開了車門,做了一個“請”字的手勢,說,“許小姐,請上車。”
洛馨感激地看了他一眼,點點頭,“恩”了一聲。
如果不是他,自己就傻愣愣地在外面站着?
洛馨剛坐了進去,就感覺到一股威逼的感覺迎面而來,快把她壓抑得透不過起來了,就好像被人伸了一隻手掌在心裡,狠狠地一抓。
楚父瞪了她一眼,一語不發。
洛馨第一次和他面對面這麼親密地坐在一起,緊張地絞着手指,想說些什麼,最後還是在楚父好像刀子的目光中嚥了下去。
於是,她看着窗外。
窗外的景物,就好像流光一樣閃過眼簾,宛若電影的某些悲慘片段,女主角坐在車子,漸走漸遠,而,男主角手裡捧着一束美麗的鮮花,在最後拼命地追……可是,最終還是追不上,還是註定錯過了……
有一些人,一旦錯過了,就是一輩子。
本來,以爲錯過的,只是年輕時候的一段愛情,可,等到老之後才發現,錯過的是一生。
洛馨想到了這裡,微微咬了咬嘴脣,心裡暗暗地想,梧良,我們會這樣麼?
她不知道。
也不想象。
因爲,這是一件令人感到無比糾結的事情。
纔是一會兒,車子便在一所恨高檔的餐廳緩緩停下,司機打開了車門,走到了楚父的那邊,然後恭恭敬敬地拉開了車門,輕聲說,“老爺,到了。”
洛馨一口氣,自己打開了車門走了下來。
以前,自己千金大小姐的時候,不也是有人畢恭畢敬地爲她打開車門,叫她小姐,到了嗎?聲音溫柔得好像春風一樣。
只是,她瞪了別人一記白眼,不屑一顧。
現在,算是報應了嗎?
倘若是,那也只是教育她爲人處事的人生大道理。有時候,人跌落到了谷底,並不代表那是一件壞事,可能,在卑微的塵土中,才能開出人生最燦爛的花朵。
“許小姐,進去吧。”楚父看了洛馨一眼,未等她回答,便徑直進去了。
他走起路來,氣勢如雄,宛若一個出征迎戰的大將軍,而她,卻是一個小將,哪怕是死了,屍骨都難以找到,更別說是別什麼人銘記住。
餐廳的設計風格上,很有麗江的古韻,經過一條長長的小走廊,便可以看到一個個小包間。小走廊的兩邊,是兩片明亮的大玻璃,玻璃的裡面掛滿了一些山水畫,這些畫都是出自一些大師手裡,價格不菲。
很快,服務員領着他們兩個來到了一個包廂,包廂的正門口還有一個名字,叫做“小橋流水”,很詩情畫意。推開了頗有古韻的門,裡面軒敞宏偉,正房有一張大大的屏風,屏風上面有一個窈窕的少女,隻手拿着一把油布傘,在小鎮古道的路上行走,一回眸,有一種使人掉魂的清雅。
陽光從外面透了進來,有一種溫暖的味道,照耀在一椅一桌上面,漆光油亮如墨玉。而,上面好像鋪着一層淡淡的碎金一般。
洛馨和楚父坐了下來,而,她總覺得椅子上有好幾根針在扎着自己的屁股一樣,坐立不安。
可,這椅子是高貴的梨花木椅,椅子的上面還有一塊小小的,大紅色綿毯。
她,竟然還覺得不舒服。
“許小姐,要吃什麼請自便。”楚父把菜單已給了洛馨,而,他的目光,卻從來沒有在她的身上移開片刻。
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反反覆覆地打量着,最後,得出一個驚人的結論,小臉蛋長得還是可以,只是,她以爲這樣就可以纏住梧良,嫁入楚家了麼?
癡人說夢話,想都別想。
想到了這裡,楚父玩弄着手指上的戒指。
洛馨合上了菜單,有禮貌地移回給了楚父,說,“還是楚父點吧。”
她纔沒這麼笨,喧賓奪主呢。
楚父的臉上勉強地擠出了一點笑容,低聲說,“許小姐,你也別太拘束了,想吃什麼,隨便點吧,這裡,可不是你們許家人隨便可以來的,現在既然能來了,幹嘛不點一些自己愛吃的東西?”
洛馨的臉色立刻“刷”的一聲白了,她的手大力地捏着自己的大腿,一股委屈的氣息在胸膛上滾燙着,“伯父,許家人現在只剩下我一個而已。是的,以前我是很喜歡來這裡,只是,來多了,也不覺得這裡有什麼特別。”
她不卑不亢地擡了擡頭。
外面的春風調皮地撫着窗簾,不停搖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