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放她自由,是錯。
五年後不想她跟着左雲飛受苦,也是錯!
心,滴血的聲音。
只有他自己才能聽到。
楚梧良覺得,就好像水滴石穿一樣,終有一天,她會明白自己所做的一切。
他還年輕,生命還很長,他可以耐心地去等,等她對自己有感覺,等她愛上自己。
可,這是多麼遙遠的事情,彷佛,看不到希望,但,他不想放棄,想要盡最大的努力去嘗試。或許,這就是愛情的意義,不是付出,不是收穫,而是沒完沒了的漫長等待。
楚梧良,向來就不是一個有耐性的男人,可,他等了她很久很久。
只是,她未曾轉身,未曾發現,只是一心要報仇,要了他的命……
如今,卻是熊熊的怨恨,恨不得他去死,永世不能超生。
“我沒有意見。”絡馨苦笑了一下,接過了他遞過來的筆,生疏地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意見?
能有什麼意見?
自從拿了那一張紙,踐踏了自己的尊嚴,還能掙扎什麼,反抗什麼?
“好,很好。”楚梧良看着她寫下了那一個名字,沒有片刻的猶豫,就好像是沒有靈魂的洋娃娃一樣,臉上的肌肉不禁動彈了一下。
爲什麼會這樣?
拿這這份東西來不是想讓她簽下來,以後捆綁着她嗎?
可,爲什麼看見她只掃了一眼,便乖得好像小兔子一樣服從了自己,心裡會感到如此的不爽?
楚梧良咬了咬牙,“咯咯”作響地接過了那份協議書,他要的是頂撞自己的許絡馨,而不是一個千依百順的木頭。
“可以走了嗎?”他看了她一眼,眼裡分明有一種溫柔的東西,可,語氣爲何要這般冰冷,讓人退避三舍?
絡馨點點頭,表示可以。
“你是啞巴?”楚梧良白了她一眼,見她低着頭,氣得半死,難道,她就用這種方式反抗自己,折磨自己?
他罵了幾句一句變態,花錢買罪受,然後忍不住怒吼,“你會不會說話?”
“會。”聲音低低地說出了一個字,然後,別過了頭,看了伊琳一眼,擺了擺手,說,“再見,下次回來看你。”
楚梧良吃醋地數了數,天呀,對她說了八個字,可,自己只有一個字,還是乞討過來!
伊琳也擺了擺手,看了一眼牀上的記事本,急忙跑了過去,拿起來,喊道,“絡馨,行李還要嗎?還有照片……”
“對,我的照片。”絡馨別過了頭,雙手死死地摟着照片和記事本,聲音淒涼地說,“對不起,差點忘記你了……”
楚梧良只覺得內心具有濃重的壓迫感,難受得要命。
因爲他看到了那一疊照片,第一張就是左雲翔和她的合影,兩人笑得無比燦爛,好像是夏日最溫暖的那一縷陽光。
他,可是從來都沒有看見過她這樣的笑容,發自於內心。
每次她主動找他,不是滿臉憤怒,就是哭哭滴滴。
此時此刻,他多麼想一把抓過她懷裡的照片,撕得粉碎,然後扔在地上,狠狠踩上幾腳!然後,在抓着一把自己的帥哥照塞給她,死死抱着。
罷了,罷了,她能跟自己回去一起住,那已經是上天最大的憐憫了。想到這裡,他轉過了身子,對着莫伊琳說,“以前她那些破舊的衣服,全部都不要了,省得穿出去丟人。”
莫伊琳不屑地看了他一眼,想罵他,他穿的全部都是名牌,可是都掩蓋不了他醜陋的心。
楚梧良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張早已經寫好的支票,硬塞到了莫伊琳的手裡,說,“這裡是五十萬,是許絡馨欠你的,現在還給你。”
伊琳揚起了支票,冷笑,“她從來沒欠我的錢,但,欠下的恩情,這輩子都不用換。你以爲人人像你,幫了別人一個小小的忙,就索要回報,捆綁別人的一生?這張支票對我而言,只是一張紙,而,對你來說,卻是爲所欲爲的資本,我,不稀罕!”
說完,扔回了到了楚梧良的臉上。
楚梧良那裡受過這等侮辱?他的豹眼一瞪,正欲發怒,無意中看見了絡馨死死咬着嘴脣,心一疼,便揚了揚頭,呼了一口氣,“這所破屋子臭死了,過幾天就要拆了,你要裝什麼清高?”
明明是想幫別人的,可,說出來的話,卻足以冰封一個人的心。
伊琳鄙視地瞪着他,轉身,離開。
絡馨撿起了地上的支票,叫住了她,“伊琳,收下來,不是侮辱你的意思,而是,不要和現實鬥氣。”
強塞在她的手裡,落下了一滴滾燙的淚。
她,許絡馨向現實低頭,認輸。
“可,絡馨,我不想欠他的人情……”伊琳說完,白了楚梧良一眼。
絡馨搖頭,低聲說,“人情?是我們欠他的嗎?他欠我們的,一輩子都還不清!就拿剛纔那扇門來說,是我們最心愛的東西,遮風擋雨。可,他可以亂踢,試問,五十萬,能買到心愛的東西嗎?一百萬,可以買回五年的自由嗎?”
說完,擦拭了一下眼淚,勉強地笑了笑。
“絡馨,你……”
“這是現實!”
說完,轉身,看了他一眼,然後上車。
楚梧良聽着剛纔她說的一句一字,就好像被刀割着自己內心最柔軟的那一塊地方。
原來,她是如此的痛恨他。
原來,有些東西,一旦錯過,卻再也找不回來。
車子,在公路上奔馳,長龍一般的路燈,映襯着她那張好看的臉,顯得無比的平靜。她別這頭,默默地注視着窗外,眼睛迷離,好像經年往日,重複不斷。
這一條路,是不是和五年前一樣,註定是一條不歸路?
楚梧良雙手死死握着方向盤,再三思索,忍不住打破沉默,開了口,“要不要聽音樂?”
低沉悅耳的聲音,卻,蘊着淡淡的惆悵與傲氣。
“隨便。”輕輕的回答,透露出她不情願和他交流,並且,對他要做的事情,都沒有意見,都無所謂。
是的,她漠視他。
他買走的,只是她的身軀,只有血肉,沒有靈魂,沒有心。
他難過地吸了一口氣,感覺不到身邊有她的存在,這是許絡馨嗎?爲什麼在半步之近,卻感覺她好像在天涯之外,觸手不及?
他說不清自己現在是什麼樣的感覺,心,酸嗎?是的,很酸,就好像咬了一口不熟的蘋果,又酸又澀,坐在自己身邊的這個人,除了這副皮囊是她的,沒有一處地方像她。
她的霸道,她的無理,她的驕傲……她的不可一世,她的目中無人,她一切一切的銳氣哪裡去了?
纔是短短的五年,就把一個人變成這樣?
楚梧良悠悠地吐了一口氣,忽然覺得時間是這樣的可怕,可怕到難以接受。
此時,他多想停下車子,打開車門,對着她說,“你走吧……”
可,他做不到,他不捨,他要她,哪怕是一個沒有心沒有靈魂的軀殼。他在想,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比他更可憐了,是的,可憐到絕點,“餓嗎?要不,我們去吃一點東西?”
“不餓。”
窗外的路燈搖晃着,彷佛也在捂着嘴巴取笑着他。
車子,越走越遠,輾過的,彷佛不是墨黑的水泥路,而是血淋淋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