扣在她手腕上的那隻手冰涼,滲着溼意,刺激地她心跳慢跳了一拍。
“溫予涵,已經死了。”
陰沉的男聲盤旋在她的頭頂,滿身的寒意逼近了她。
正好外面一道閃電,亮光撕裂裡房間內的黑暗,就在這一瞬間,她看清了自己面前的人是誰。
厲惟奕精緻的眉宇陰鷙,溼意濡溼了他額前凌厲的短髮,蕩在了眉宇之間,他的眸子像是被暈開的水墨畫,隔着山重水霧,只能窺見戾氣鬱結。
因爲他扣着她手腕的力道,越來越大,溫心悠忍不住圈緊的疼痛,用力甩了甩。
可是沒有甩脫。
“他已經死了。”
像是在跟溫心悠較勁一樣,厲惟奕又重複了一次。
溫心悠別過頭去,剛纔自己居然會他認成了溫予涵,真是好笑。
“你不配提他!”
厲惟奕忽然間發怒,將溫心悠一把扛起,快步走入走廊裡最裡面的那一間房。
她還沒有來得及掙扎,就已經被摔到了一張大牀上。
一得自由,手忙腳亂地爬起,縮到了牀頭,拿着枕頭,緊抱着枕頭,警惕地看着他。
厲惟奕卻轉身就出了門。
不過一會,室內的燈就亮了起來。
她立刻跳下牀,將門反鎖起來,跌坐在門後。
心神安定下來,溫心悠這才感覺到自己衣服上,大片的溼意。
不記得剛纔有碰過水。
只有剛纔被厲惟奕扛在了肩頭。
溫心悠垂頭,雙臂枕在膝頭,目光忽然定在了從自己腳下到牀邊的腳印,一連串的腳印明顯是打溼了之後,纔有的深色痕跡。
難道說,厲惟奕是淋雨回來的?
***
溫心悠就這麼倚靠在門邊熬了一個晚上。
早上敲門喚醒她的是身着職業套裝秘書模樣的年輕女人。
“溫小姐,你可以回去了,你的朋友在停車場等你。”
年輕女人臉上帶笑,跟厲惟奕的撲克臉完全是兩個樣子。
溫心悠下到負一樓,蘇敏正倚靠在她的紅色小車邊,看到溫心悠走過來,雖然臉色有些憔悴,可是精神還好,臉色露出了慶幸的笑,“我大早就接到一個電話,說讓我來這裡接你。”
上了車,溫心悠靠在副駕駛上,蘇敏立刻發動了汽車,“你知不知道,你的事情都已經解決了。”
溫心悠面露驚訝,“解決了?”
“怎麼解決的?”溫心悠追問。
蘇敏一打方向盤,溫笑一聲,,平常笑起來就兩眼彎彎,分外討喜的月牙眼此刻都是溫意,說出的話暗藏興奮,“咱們不說這些晦氣事,吃飯去。”
車子剛開到一半,蘇敏的手機就響了,她正在開車,讓溫心悠代爲接了。
剛喂了一聲,那邊就傳來極爲熟悉的醇厚聲音,“溫心悠,現在馬上回家來。”
嘟嘟嘟嘟嘟嘟……
直接掛掉了。
溫心悠捏着手機,青春的面孔在夏日的陽光中顯露出與清晨不符的清溫。
“怎麼了?”
恰好在路口遇上紅綠燈,蘇敏伸手拿了手機,那上面是陌生號碼。
溫心悠將手撐在車窗邊上,揉着眉心, “蘇敏,怕是不能一起吃早飯了,我得回家。我爸回來了。”
蘇敏臉色也跟着凝重起來,擔心地看着溫心悠,她眼底下淡青色痕跡,昨天晚上怕是沒有睡好。昨晚一夜雷雨交加,她一個人也不知道是如何度過的。
現在雨過天晴,可是,溫心悠的晴天卻遲遲不見來,因爲溫正則回來了,那纔是溫家最可怕的。
溫心悠在大院門口就下了車,一個人步行進去。
每一步
幾乎都走的很慢,已經有兩個月沒有見到自己的父親了,溫心悠心裡卻沒有絲毫久別重逢的喜悅。
“爸。”
走進客廳裡,溫正則正在侍弄一盆景觀鬆,他閒暇的時候,最喜歡擺弄盆景花草。
她自發地走到了溫正則的面前。
玻璃茶几上除了修剪花草的工具,還放着一份報紙。版面上的大紅標題,將秦家二少那點風流全部都揭了出來。
溫正則正在專心擺弄着盆景,新得的松樹還正在塑形當中,被鐵絲捆綁後還不屈服的枝丫被他咔嚓一刀,利落剪去。
她沉默着,等着他弄完。
“你沒有什麼要對我說的?”
溫心悠盯着自己的腳尖,聲音溫漠乾脆,“沒有。”
“那這些是怎麼回事!”
報紙迎面劈頭蓋臉地打下來。
捲起的報紙直角刮過她的眼角,幾乎讓她立刻紅了眼眶。
她仍舊保持着原來的姿勢不動,心裡早已經麻木,感覺不到一點疼痛,因爲這些疼痛,跟當初相比,小菜一碟。
“對於我這種心早死在兩年前的人,對這種聯姻來的未婚夫沒有半點興趣!更何況是他那些女人們?你是不是忘記了我說過只愛誰!”
落在腳邊的報紙攤開了一角,上面正好露出了秦淮跟一個女人擁吻的照片,她一腳踩上去,昂起頭來,絲毫不退讓地直直對視溫正則的眸子。
“依我看,你媽媽給你訂婚這件事情做的很對!等你嫁人了,有了自己的孩子,就會發現年少的感情,其實什麼都不算!”
溫正則騰地一下站起來,煩躁地背手轉了兩圈,。
“自己的孩子?”
她的脣邊忽然間浮出一個溫笑,垂在身側的手緊握成拳,直到指甲陷入了掌心,尖銳的痛意讓她心內瘋狂涌出的恨意壓下。
“我的孩子,不是在兩年前就已經死了嗎? 當年我的父親親手把所謂的感冒藥遞送到我手裡,殺死我的孩子。”
wWW. Tтká n. ¢〇
溫正則一張臉瞬間陰沉結冰,“那是個孽種!不許再提!”
“那是我的孩子!你憑什麼替我做決定!你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其實是怕——”
“啪!”溫正則突然間轉身,響亮的一巴掌清脆地摔在溫心悠的臉上。
失去重心,無法平衡的她摔倒在地上。
“你別忘記了,你是我溫家的女兒!你今天的一切,都是誰的!那些事情,都給我爛在肚子裡!”
又是這一句話,時時刻刻提醒着她的身份,她是溫家的女兒,不能忘恩負義,卻沒有一個人問過她,願意不願意要這個身份!
二樓的樓梯轉角快速閃過一個身影。賊頭賊腦的樣子,肯定是樑婉秀,她此刻一定是在樓上偷着樂。
“今天下午,你去醫院裡面一趟,探望那個自殺的女人。”
溫心悠猛然間擡起頭來,不敢置信地看着說出這番話的溫正則。
“去探望她幹什麼?感謝她讓我成爲網絡紅人,還沒有收取炒作費用嗎?”
她猜想到了父親溫正則此舉背後的意義,可是憑什麼她要爲不屬於自己的錯去低頭?
溫正則眉頭一皺,“這些年我工作忙,不怎麼管你,你做事越來越不像話了!是不是想試試家法的滋味了?”
一提到家法,她幾乎是抑制不住地打了個顫。
用沉默表示順從,她站起來的同時,順手帶走了地上剛剛被自己踩過的報紙。
看了報紙才知道,蘇敏所謂的事情解決了,其實是指輿論關注的重點被轉移到了秦二少跟新出道的小明星的緋聞上面去了。
網絡就是這樣,大家圍觀熱鬧,哪裡更熱鬧就往哪裡去。
事情並未真的解決,所以溫正則纔要她親自去醫院裡面。
張
晶的病房被轉到了高幹病房,溫心悠跟值班的護士詢問張晶的牀位的時候,卻得來護士的一句“不允許非家屬探望!”
她捧着鮮花,站在門前徘徊,想要碰碰運氣,興許看到張晶出來散步。可是等到值班的護士換了一撥,還是一無所獲。
溫心悠只好將花放到值班護士的前臺,沒有想到一個年紀稍長的護士忽然間擡頭看了她一眼,“張晶?那個自殺鬧上新聞的張晶?咦,你不就是那個跟富二代訂婚的官二代嗎?”
護士一臉八卦,略帶興奮的聲音引來了其他兩個護士的注意。
溫心悠禮貌地一笑,重複了剛纔的請求。
“你還給她送花?”
護士很驚訝,溫心悠被她這越來越高的聲音弄得有些尷尬。這個瞬間,她忽然間感激起當時厲惟奕的維護,至少他給了自己一個安靜勿打擾的環境。
否則她如何面對這些八卦的臉。
“你進去吧。”
那個護士突然間將花放回了溫心悠的懷裡,主動帶她穿過門禁,到了病房門口。
“謝謝你。”
溫心悠笑着道謝。
護士神情不屑得斜睨病房,“年紀輕輕死抓着那麼一個風流男人不放,她在這裡這麼幾天,那個富二代風流得沒有時間來看她,也不知道她作那副樣子給誰看!我最看不慣這些自輕自賤不愛惜生命的人了!”
真是個直爽的人。
溫心悠推門而入,張晶正坐在牀邊,病服下的身形單薄瘦削,長髮光滑齊肩,側面看上去安靜柔和。
關門的聲音,驚動了張晶,她轉過頭來,面露訝異。
溫心悠微牽嘴角,似笑非笑,“你是我見過的所有病人中最乾淨的一個,從鬼門關走了一遭回來,還能時時刻刻保持着乾淨漂亮。你這麼愛美,當初怎麼會狠下心來,在手上割一刀。”
張晶歪着頭,“行了吧你,溫心悠,你都自顧不暇了,被追成落水狗的滋味如何?”
“我想應該比割自己一刀要舒服。”
溫心悠將鮮花自顧自地插好,坐在了一邊的沙發上。
張晶輕輕握住了自己的手腕,目光嘲諷地盯着沾染着露珠的花束,“不要告訴我,你今天是來看我的?別裝好心了,你知不知道在學校裡面我就討厭你這幅樣子。整天笑嘻嘻地,看着和誰關係都好,其實和誰都不親近!”
張晶是級花,受男生歡迎不假,卻不受女生歡迎,尤其是室友。
“如果你這副尖酸刻薄的樣子被男生看到了,他們會怎麼想?估計會覺得瞎了他們的狗眼?”
話一說完,溫心悠隱隱覺得有些後悔,溫正則是讓她來道歉的,可是自己的行爲舉止卻是在挑起事端。
不怕得罪君子,就怕得罪小人,尤其是僞君子的小人。
她站了起來,將包裡的東西遞送到張晶的手邊,“這份報紙給你。”
報紙是她順手從家裡帶來的。
張晶攤開一看,臉色微變,抓着報紙的手立時將報紙的邊緣捏出了皺。
“你得意了?”
張晶瞬間將報紙 揉捏成團,砸向了溫心悠。
溫心悠一動不動地受了。
那團報紙根本就不具備殺傷力,就像是輕輕碰了一下,就滾落到了地上。
不過溫心悠卻皺起了眉頭,目光憐憫,“你的傷口又裂開了。”
張晶手腕上的紗布上有嫣紅滲出。
“不需要你管!你知不知道我爲了他,忍受了多少!你什麼都沒有做,只不過仗着你有個當官的爸爸,就正大光明地站在了他的身邊,他根本就不愛你!我恨你!如果不是你,他不會這樣!”
張晶眸子通紅,眼淚隱忍,一雙手緊緊揪着白色的被單。
這個女人真的不可救藥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