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未煊並沒在醫院裡停留多久,他一心記掛着李承昊,他跟晴柔說了一聲,然後驅車來到省軍區醫院。
經過搶救,李承昊的情況並不好,那顆子彈直接卡在肋骨之間,做手術取出來後活下來的機率不大,而他本人拒絕了手術。
秦珊珊渾身是血等在急救室外面,聽說李承昊拒絕手術,她只覺得整個天都塌了,池未煊帶着睿宇趕到急救室時,她正以淚洗面。
睿宇衝進媽媽懷裡,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又看到媽媽衣服上全是血,他嚇得直接暈了過去。秦珊珊一邊擔心李承昊,一邊擔心兒子,幾乎快要崩潰。
池未煊站在那裡,什麼都做不了,此刻他的腦子仍然停留在李承昊撲上來爲他擋子彈那一幕。如果不是他,那些現在坐在這裡無助哭泣的,就是柔柔。
醫生出來,說病人傷口的血已經止住了,但是病人的情況很不好,希望家屬可以勸他做手術。池未煊傾身將睿宇抱起來,交給跟在他身後前來的陳北手裡,然後換了無菌服,跟秦珊珊一起走進重症病房。
李承昊此刻躺在病牀上,臉色蒼白,十分虛弱的樣子。
兩人來到病牀邊,李承昊感覺到有人在看他,他虛弱的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秦珊珊與池未煊的身影,他輕輕勾了勾脣角,卻沒有笑出來,“珊珊,睿宇沒事?”
秦珊珊撲倒在病牀邊,她哽咽道:“睿宇沒事,他沒事。承昊,你答應做手術吧,醫生說做手術,你還有一線生機。”
李承昊輕輕搖了搖頭,“也有可能下不了手術檯,珊珊……我已經決定了……”
秦珊珊頓時淚流滿面,“承昊,你別這樣,我求你做手術吧,就當是爲了睿宇,他還那麼小,不能沒有爸爸。”
李承昊不再說話,他望着池未煊,池未煊亦看着他,“承昊,做手術吧,我會請最好的醫生來給你做手術,你一定會沒事的。”
李承昊堅持不肯做手術,他看着池未煊,漸漸的,眼裡有了乞求,“未煊,我求你一件事。”
“你說。”
“我想見見小離,可以嗎?”李承昊眼裡泛起了淚光,他知道自己時間不多了,而此刻,他最想見的人,就是安小離,哪怕什麼也不說,只看她一眼,他就死而無憾了。
秦珊珊張大了眼睛,眼淚滾落下來,她捂住了嘴,扭頭失聲痛哭。這個時候,他想見的不是睿宇,不是媽媽,而是安小離。秦珊珊真的絕望了,如果當初她預料到會有今天,她還會不會執意生下他的孩子,她還會不會執意嫁給他?
池未煊闔上雙眼,俊臉上皆是痛楚,半晌,他道:“好,我馬上讓人去接她。”
從省城到海城的直升飛機,來去只需要40分鐘,李承昊等不得,所以池未煊直接找範司令,動用了軍用直升飛機,去接安小離到省城。
安小離流產之後,一直鬱鬱寡歡,聽說李承昊危在旦夕,還執意要見她一面,她不顧自己還虛弱的身體,坐上了直升飛機。
一路上,她的心都懸在半空中,爲李承昊深深的擔憂着。然而事到如今,這份擔心,已經與愛情無關。
安小離剛流了產,氣血不足,坐上飛機後,就一直在暈機。好在時間不長,到達省城軍區醫院住院大樓的天台,她下了飛機,池未煊正在那裡等她。
看見她異常虛弱的身影,池未煊脫下西裝披在她肩上,他也是剛剛纔知道安小離上午流產的事,他張了張嘴,到底沒能問出口,只默默的送上他的關懷。
安小離換了無菌病服出來,她看着坐在走廊上抱着睿宇的秦珊珊,她腳步並未停留,跟隨護士直接進了重症病房。
安小離在路上時,一直在想,當她看到躺在病牀上奄奄一息的李承昊時,她會怎樣?她設想了一萬遍,可是當她真的看見這一幕時,她才發現她根本就無法承受。
她站在自動玻璃門邊,久久地凝視着躺在牀上,虛弱得要靠氧氣瓶來維持生命的李承昊,她沒有動彈一步,她的眼眶雙酸又脹,心口痛得似乎要炸開來。
她捂着嘴,眼淚從指縫間滾落下來,她心痛得無法呼吸。她曾經想,就算彼此不見面,至少還生活在同一座天空下。雖然遺憾不能再相守,但是知道對方活得好好的,就心滿意足了。
可是現在,原來那樣一個渺小的願望,上天也不能滿足。
或許是她的抽泣聲驚醒了李承昊,也或許是她存在的氣息喚醒了他,他緩緩睜開眼睛,看見安小離站在門邊,並不靠近,他脣邊扯開了一抹苦澀的笑,聲音無力地輕喚:“小離,你來了。”
安小離眨了眨眼睛,眼淚撲簌簌滾落了下來,她快步奔到病牀邊,“承昊,承昊,你怎麼樣了?”
李承昊看見她掉淚,他伸手想替她拭去,但是手舉到半空中,就無力的垂落下去,“別哭,幫我把氧氣罩拿開,我…我想跟你說會兒話。”
李承昊還記得第一次看見安小離時的情形,這個小傢伙笑眯眯的啃着西瓜,眉梢眼睫都掛着滿足。明明手裡只捧着半個西瓜,她卻想捧着全世界一樣。
她是個容易滿足的女孩子,給點陽光就會燦爛。所以在他們的感情中,他給予的並不多,甚至更多的是掠奪。
她從來不跟他計較,也很少跟他吵鬧。他偶爾抽抽時間陪陪她,她就開心得跟什麼似的。
可是最後,他弄丟了她,這個他一開始就決定要給她幸福的女人,他弄丟了她,就再也找不回來了。此刻再看到她,他滿心都是遺憾,如果她還在他身邊,他會爲了她努力活下去。
但是她已不在,他沒有活下去的動力與勇氣了。
安小離抹了抹眼淚,伸手拿掉他臉上的氧氣罩,她說:“承昊,接受手術吧,至少還有一線生機。”
李承昊看着她,她哭泣的樣子也很美,美得讓他心疼,他捨不得,卻連伸手捧着她臉替她拭去眼淚的力氣都沒有,“小離,別哭,你知道我最受不了你流淚的,別讓我放心不下。”
李承昊一句話又招出了安小離的淚來,無論她曾經恨他有多麼深,她都從沒想過他會死,她哽咽道:“我就是要哭,哭得你受不了,你就不會死了。”
死字一出口,安小離就泣不成聲,“李承昊,你別死,你別死,我受不了,我真的受不了,求求你,做手術吧。就算我們不能在一起,但是知道你在某個地方活得好好的,對我來說也是安慰,你不要死,我會害怕。”
李承昊不知道自己使了多大的力氣,他終於伸手觸到她的眼淚,那麼燙,從指間一直燙到了他心裡,他閉了閉眼睛,眼淚也涌了出來,“小離,沒有你,我每一天都活得像行屍走肉。”你不會知道,原來死就能讓我解脫,這一生,我從來沒有如此迫切的赴死。
安小離搖頭,再搖頭,“對不起,對不起,李承昊,就當作是我自私,我想你活下去,好好兒活着,就算沒有我,你還有秦珊珊,還有睿宇,你怎麼忍心拋下他們不管?”
李承昊的手終於無力的跌回了牀上,他看着她,滿眼是淚,有痛苦有悔恨還有訣別,“小離啊,我……我不能答應你,我只想見你……你最後一面,記住你……你的模樣,你也讓我……自私一回,好不好?”
安小離淚落得更急,她閉上眼睛,又睜開,眼裡的痛那麼深沉,這一天,她失去了太多太多,早已經堅持不下去,此時李承昊的話,讓她心裡痛上加痛,“我怎能放你自私?你這是去死啊,李承昊,你怎麼能自私?”
李承昊感覺傷口有熱熱的液體涌了出來,他卻恍若未覺,他握住安小離的手,疼痛讓他使不上力,但他依然牢牢握住,“小離,小離……”
安小離另一手覆蓋在他手背上,她淚眼滂沱,“承昊啊,你聽話,睿宇還那麼小,他需要你陪着他長大,接受手術,好嗎?”
李承昊的聲音漸次低了下去,“小離,我…我想就這樣看着你,原來死……也是一種幸福……,小離……我……”
儀器上忽然發出緊急聲,安小離回頭看着儀器,上面那根起伏的線已經變成直線,一直嘀嘀的響個不停。有醫生護士跑了進來,她被擠到了人羣后,看着他們忙碌着,看着他們掀開被子,那半截被染紅的被子,看着他們拿着起搏儀給他電擊,看見他緊閉的雙眼,脣角還帶着一抹微笑。
他未曾說出口的話,她隱約猜到了是什麼,那是他從不曾開口說過的話。她從心底升起一股絕望,她捂着嘴,眼睛睜得大大的,她不相信他就這樣死了,不相信他就這樣死了。
可是醫生放棄了治療,然後拉起被子蓋住了他的頭,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滾落下來,李承昊,你怎麼能這樣?怎麼能這樣?
身後的門開了,有人闖了進來,她看到秦珊珊跌跌撞撞的奔到病牀邊,撲倒在李承昊身上絕望的大哭,她往後退去,一步步退出了重症病房。她轉過身去,耳邊有人在叫她,她聽不見,她只想離開這裡,只要離開了,她就不會這樣絕望,然而下一秒,她眼前一黑,昏死過去。
………………
安小離再度醒來時,四周很安靜,只有加溼器里正咕嚕咕嚕的冒着煙,她睜開眼睛,強光刺進她眼裡,她眨了眨,意識慢慢回籠,醫院,停止的心跳,蒙上的白被單,傷心欲絕的秦珊珊,她眼睛一眨,眼淚就涌了出來。
她的手背忽然一暖,她轉過頭去,撞進
了一雙幽深的黑眸裡,程靖驍靜靜地看着她,伸手輕拭她眼角的淚,“小離,想哭就大聲哭出來,我在這裡。”
安小離呼吸一哽,她撇過頭去,默默流淚,程靖驍心口鈍鈍的痛,他起身坐在牀邊,不顧她強烈掙扎,將她按進懷裡,“哭吧,我陪着你,不要憋在心裡。”
安小離忽然拼了命的掙扎,她推他掐他咬他,他都不放手,最後她終於失控的大哭起來,“爲什麼?爲什麼?爲什麼?”
程靖驍回答不了,他安靜的抱着她,任她掐得咬得他滿身是傷,他也不放手,他不會步李承昊的後塵,當初不緊緊抓住,事後才能後悔。
如果一開始,他無所作爲,讓家裡的人傷害了她,讓她失望了,那麼現在,他絕不允許任何人傷害她,包括他自己。
安小離哭得聲嘶力竭,直到哭昏在他懷裡,他抱着她,那一刻他告訴自己,不管再難,不要放手,不能放手。
李承昊的事,讓所有人都悲痛不已,晴柔得知安小離被池未煊接來省城,她不顧自己身體還沒痊癒,趕來醫院看她,兩姐妹見面,又抱頭痛哭了一場。
“小離,對不起,都是我不好,因爲我你纔會流產。”晴柔拿紙巾給她擦眼淚。
安小離搖了搖頭,哽咽道:“晴柔,不是你的錯,是我跟這個孩子沒緣分。”
晴柔安慰了她一會兒,提起李承昊的死,兩人心情都十分沉重,晴柔看着安小離瘦了一圈的臉,比起上次的鮮活亮麗,她的目光黯淡無光,她擔憂道:“小離,你跟程靖驍……真的要離婚嗎?”
安小離點點頭,“嗯。”
“當初好不容易纔在一起的,真的捨得放棄?”晴柔嘆了一聲,小離跟她何其相似。
安小離低下頭去玩着自己的手指,捨得嗎?當然捨不得。可是與其生活在一起互相折磨,不如放棄吧,也許她能回到過去那個開朗無憂的安小離。
“小離,這就是婚姻,有傷有痛,最終還是會繼續走下去,你跟程靖驍緣分未盡,爲什麼不試着原諒他一次?原諒他家人一次?”晴柔輕聲道。
安小離眼裡有淚水在打轉,“晴柔,你別勸了,我已經打定主意。”
晴柔伸手輕輕撫着她的頭髮,“小離,我知道這個時候,我不該問你這個問題,但是我想我不問,以後我會責怪自己,沒有多勸你一句,當初那樣輕易放棄了李承昊,讓他娶了秦珊珊,然後看見他痛苦生活,你後不後悔?”
安小離猛地擡頭看着晴柔,臉色煞白。
晴柔輕嘆道:“不要怨我問得狠,小離,如果再過幾十年,程靖驍也步上了李承昊的後塵,而他到死,想見到的不是妻兒也不是父母,依然是你,你後不後悔今天的決定?”
“晴柔……”
“人生沒有多少事可以重來,不要像我跟未煊一樣,分開了三年,才發現原來對方還是深愛着自己。明明相愛,何必再浪費時間去考驗?程靖驍的錯,不是大錯,我相信經過這件事,他會明白怎麼處理妻子跟父母的關係。再給他一次機會,不要讓自己有機會去後悔,好不好?”
“晴柔……”
“小離,打起精神來,沒有什麼是過不去的坎,原諒他吧,他真的很可憐。”晴柔搖着她的手,她不希望安小離步他們的後塵。
安小離思考着晴柔的話,雖然很殘忍,卻讓她不得不重新思考。她與程靖驍好不容易在一起了,難道真的要因爲程夫人的無心之失,而分開嗎?
晴柔見她在認真思考她的話,她輕輕的舒了口氣,她站起來,悄悄離開病房,走出去,程靖驍正倚靠在對面的牆壁上,見她出來,他立即緊張地站直身體,“晴柔,她怎麼說?”
“進去趁熱打鐵吧。”晴柔不願意刁難他,程靖驍心裡一震,急急忙忙往病房裡走,與晴柔擦肩而過時,晴柔抓住他的手臂,“靖驍,小離我就拜託給你了,不要讓她再傷心了。”
“是,謝謝你,晴柔。”
晴柔莞爾一笑,放了手,她看着他急急沒入在門後的背影,她想起李承昊,心裡重重一嘆。池未煊來到她身邊,伸手攬着她的肩,“在想什麼?”
晴柔擡頭看着他,悵然道:“李承昊死了,留下那一對孤兒寡母,可怎麼是好?”
“柔柔,你別想了,我會叫人照應着他們,承昊是爲我而死,他的媽媽就是我的媽媽,他的兒子就是我的兒子,我會好好照顧他們的。”池未煊語氣沉重道。
晴柔聽着他的話,雖然知道自己不該那麼小心眼,她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那他的老婆也是你老婆?”
池未煊一愣,遂被她逗笑了,“小醋罈子,別的事沒見你反應這麼快。”
“那是當然,他媽媽可以是你媽媽,他兒子可以是你兒子,不過他老婆,你就想都別想。”晴柔嚴肅警告道,她可不想死了個舒雅,再來個秦珊珊,她才受不了。
“知道了,小醋罈子。”池未煊颳了刮她的鼻子。
程靖驍走進病房,見安小離看着窗外發呆,他慢慢走過去,輕輕坐在牀邊,看着她圓圓的臉在一夜之間瘦成了瓜子臉,他心疼極了,等她出院了,他要好好給她進補,要把虧掉的肉養回來。
他握住她的手,她轉過頭來,怔怔地看着他,“小離,我們好好的在一起,不吵架了,好不好?”
“我想搬出來住。”
“好!我陪你!”
“我想到處走走散散心。”
“好!我陪你!”
“我想一個人,不要你陪着,我想好好想一想我們的未來。”安小離認真的看着他,程靖驍的臉漸漸垮了下來,“你是說分居?”
“嗯。”
“我不同意!”程靖驍死死的盯着她,“小離,除了離婚跟分居,你想做任何事我都依着你。我們是夫妻,你記得嗎?你受了傷,我放任你獨自去舔傷,然後再等着你回到我身邊,那我根本不配當你的男人。讓我陪着你,你不願意理我,我不出聲就是,你不想看見我,我就躲起來,但是我不同意分居。”
“程靖驍,你能不能不要這麼霸道?”安小離動氣了。
“我就是這麼霸道,反正我這輩子是賴定你了,你上哪我上哪,你不要我我也要跟着你,你別想擺脫我。”程靖驍死皮賴臉道。
“……”
李承昊的葬禮十分低調,那天陰雨綿綿,池未煊等人都去送了他最後一場,李母哭得死去活來,剛喪夫又喪子,雙重打擊下,她一下子老了十歲,鬢邊頭髮花白。
秦珊珊穿着素色的衣服,頭簪一朵小白花,一張臉清瘦,裙子被風吹着,越加顯得柔弱。李睿宇站在她旁邊,小眼睛哭得像核桃一樣。
池未煊幫李家保住了榮耀,李承昊因公殉職,得到了烈士稱號。然而這些身外之名,對這一家人根本沒有任何慰藉。
下葬時,李母哭得昏厥過去,秦珊珊亦是低聲啜泣,只有李睿宇還懵懂的沒有反應。
池未煊、晴柔、安小離、程靖驍站在他們身後,看着照片上英姿勃發的男人,他們心情十分沉重,李承昊最終以這樣的方式離開他們,讓他們難過不已。
安小離強忍着淚,她看着照片上英俊的男人,心裡暗暗道:“承昊,如果還有下輩子,我們再次遇見,我會提前一個路口轉彎。謝謝你深深的愛過我,願天堂上沒有悲傷,一路走好!”
程靖驍在心裡小氣道:“李承昊,你就是個卑鄙小人,活着贏不過我,就想用死來留在小離心裡,你給我等着,總有一天,我會讓她徹底記不起你是誰。”
池未煊在心裡感激道:“承昊,謝謝你救了我,我從來沒有怪過你,你安心的上路吧,不用擔心你的家人,我會照顧好他們。”
晴柔亦感激道:“李承昊,謝謝你救了未煊,你的大恩大德,我永世都不會忘記,我會幫你照顧好伯母和睿宇,你放心吧。”
遠處風聲呼呼傳來,隱約是他的嘆息,永別了,我的朋友!永別了,我的家人!永別了,我最愛的安小離!
………………
兩個月後,省城動盪的局勢穩定下來,宋家、池家、厲家形成了牢不可破的關係。幸集團的事業達到了巔峰,池未煊激流勇退,將公司交給了顧遠兮打理,而他樂得逍遙,與晴柔看雲捲雲舒,看朝陽日落,日子過得好不愜意。
他一直遺憾於當年的婚禮並不圓滿,所以趁着晴柔編劇的電視劇殺青之際,他打算補辦一場婚禮。晴柔不想麻煩,她都孩子她媽了,怎麼好意思再舉行婚禮?
但是池未煊堅持要給她一個圓滿,最後被他鬧得沒辦法,只好跟他去拍婚紗照。除去幸集團總裁的職務,他閒得不得了,什麼都盡善盡美。
晴柔雖然覺得折騰得很累,但是心裡卻十分甜蜜。她知道,他一直對當年的婚禮耿耿於懷,所以無論他做什麼,她都努力配合他。
兜兜知道媽媽要當新娘了,她開心得不得了,鬧着要當花童,她說看到電視裡那些花童,她可羨慕了。池未煊將她抱在懷裡,毫不吝嗇讚美道:“我家寶寶是最漂亮的花童。”
“那當然。”小傢伙一點也不謙虛道。
小吉他就在旁邊笑,笑得小傢伙臉上掛不住,爬下拔拔的腿,跑去捂哥哥的嘴,不準笑。晴柔看着小吉他,舒雅剛死那幾天,小吉他消極了許久,一直葬禮結束,他都
不怎麼開口說話。
她跟他做了很多思想工作,才讓他從陰影裡走出來。此刻見他重拾笑顏,她心裡終於鬆了口氣。
婚禮前一天,傳說中的單身夜,晴柔家裡來了許多客人,有從法國遠道而來的池未離,有剛從九寨溝散心回來的安小離,還有申世媛與厲家珍。
厲家珍與她們真是臭味相投,用申世媛的話就是,她就喜歡厲家珍身上那股矯情味。其實她們性格南轅北轍,偏偏待在一起又十分和諧。
池未煊不想離開嬌妻,結果這幾個娘子軍趕來了,他被驅逐,只能先回別墅去,明天再來接新娘。
安小離與程靖驍還在“分居”中,說是分居,也是安小離單方面的決定,程靖驍壓根不同意。爲了追回老婆,他把公司都扔下了。程老爺子曾威脅程靖驍,他要是敢扔下公司的事不管,就把公司給別的兒子。結果他把公司給二兒子,二兒子撐了半個月,就哭着將公司扔回給了老爹。他又把公司給了三兒子,結果三兒子撐了一個月,虧了十幾億。
老爺子氣得親自坐鎮,鎮守半個月,累得老毛病復發住進了醫院,於是不得不求大兒子回來接手。程靖驍只有一個要求,妻不教夫之過,如果他媽再把他媳婦氣跑,他就再也不回公司了。
而程夫人因爲自己失手殺了自己的親孫子,悔不當初,不久後病倒了,安小離去看過她一次,她向安小離道歉,安小離原諒了她。
安小離說起程靖驍最近“逼”父“逼”母的豐功偉業,其他四人都大笑起來,氣氛十分輕鬆。
後半夜,除了晴柔跟厲家珍還清醒着,其他三人都睡着了。晴柔窩在沙發裡,見厲家珍若有所思,她輕聲道:“在想什麼?”
厲家珍擡頭看着她,困惑道:“嫂子,宋清波喜歡什麼樣的女人?”
晴柔一怔,申世媛說厲家珍矯情,其實厲家珍一點也不矯情。她問話從來不會拐彎抹角,正是因爲這樣,晴柔纔跟她合得來,走動也頻繁。
但是要問到她宋清波喜歡什麼樣的女人,她卻說不上來,“怎麼了?遇上難題了?”
“嗯,他在外面好像有女人。”
晴柔一下子坐直了,雖然宋清波跟厲家珍只是訂婚,但是厲家珍住進了宋家,兩人之間就有約束,那麼宋清波斷斷不會做出婚內出軌的事。
“不會吧,家珍,小哥是個很正直的人,他肯定不會做出這種事。”
“嫂子,你知道我跟他只是有婚約,並不算結婚,就算他在外面有女人也正常,我只是困惑,他喜歡什麼樣的女人?”厲家珍說這話時,神情有些苦澀。
晴柔隱約感覺到厲家珍似乎對宋清波有感情了,這是好事,因爲他們遲早會結婚,可是如果宋清波在外面有女人,那就另當別論。
她起身坐到厲家珍面前,“家珍啊,他喜歡什麼樣的女人不要緊,要緊的是你喜歡就要勇敢去追,嫂子支持你。”
厲家珍臉上浮現一抹小女兒的嬌態,她扭捏道:“人家又沒說喜歡他。”
“……”好吧,申世媛說得沒錯,厲家珍矯情起來,確實可愛。
晴柔樂見厲家珍與宋清波在一起,厲家珍是個很可愛的女孩子,她相信,厲家珍一定能給宋清波幸福。
………………
翌日。
天氣晴朗,是個黃道吉日,宜嫁娶。
長長的迎親隊浩浩蕩蕩開進了芙蓉小區,與普通婚俗一樣,新郎想要見到新娘子,那需要從門縫下面塞紅包,紅包塞得越多,就越能早見到新娘子。
晴柔一早就梳妝好,此刻安靜地坐在牀上,她心跳怦然。看着安小離她們幾個鬧着還要幾個紅包,才讓新郎進來,外面迎親隊只好無奈的從門縫裡往裡塞。
晴柔身上穿着潔白的婚紗,人卻有些神遊天外,她想起他們第一次見面,想起她驚慌失措地從他牀上離開,原以爲他們永世都不會再有交集,他卻那樣無畏的闖進了她的人生,闖進了她的心裡。
愛上他,彷彿只是一秒的時間,相守,卻總是困難重重。如今,他們終於撥雲見日了,幸福似乎正在向他們招手。
門終於開了,申世媛起鬨着,讓新郎找鞋,池未煊哪裡還記得找鞋,他傻傻地看着牀上安靜等他的晴柔,明明他們天天都在一起,明明他們才分開一夜,但是他卻覺得彷彿分開了一世紀那麼久,久得他等不及想吻她。
他顧不得旁邊有太多看熱鬧的閒雜人等,走到晴柔面前,捧着她的臉,就俯下頭去,給了她一記纏綿的法式深吻。晴柔驀地睜開眼睛,攝影師爭相拍攝這唯美的一幕。
蘇東寧站在人羣外,他看着姐姐,在心裡默默許下願望,姐姐,你一定要幸福。兜兜今天穿着一身白色小禮服,手裡捧着花,十分可愛。她笑眯眯地看着拔拔媽媽,開心極了。小吉他站在她旁邊,充當護花使者,妹妹開心,爸爸媽咪開心,他也開心。
池未煊不捨的鬆開她,晴柔羞澀的垂下眼睫,胸口微微地起伏着,她輕嗔道:“大家都看着呢。”
不知道誰嚷了一句,“哎喲,新娘子的脣膏都被吃沒了,新郎倌,你可悠着點啊。”大家鬨笑起來,池未煊一記眼刀過去,然後拿起桌上的脣彩,親自給晴柔補妝。
這難得的一幕,攝影師怎麼可能會錯過,鎂光燈中,晴柔微微仰頭看着他,脣邊綻開一抹笑意,剎那間令滿屋嬌色都失了顏色。
池未煊最後在牀下面找到了晴柔的鞋子,他單膝跪在她面前,將她的腳放在膝蓋上,然後把鞋子給她穿上,起身將她攔腰公主抱抱起,“新娘子出嫁嘍。”有喊吉的人喊了一句,池未煊抱着晴柔走出門,樓下鞭炮聲聲,喜慶得很。
車隊離開芙蓉小區,徑直開向海港,今天的婚禮在遊艇上舉行,請的人不多,只有一些親朋好友。車子停在海港口,池未煊將她抱下車,登上游艇。
幸福的遊艇,將載着他們到達幸福的彼岸。這一場久違的幸福,他們將執着彼此的手,走向更遠的未來。
………………
婚禮上,兩人宣了誓後,交換了戒指,牧師還沒有宣佈新郎可以吻新娘,池未煊就迫不及待的吻上了自己的新娘,觀禮的親朋好友都被他猴急的模樣給逗樂了。
楊若蘭拭了拭眼角喜悅的淚花,白年陪在她身側,適時的掏出手絹,給她擦眼淚,“孩子們幸福了,你該高興纔是,怎麼哭了?”
“我就是太高興了,他們經歷了那麼多坎坷,終於走到了一起,我太高興了。”楊若蘭一邊試眼淚,一邊道。
白年輕輕攬了攬她,手背上突然射來一道凌厲的光,他不動聲色的看過去,撞上了那雙隱含威嚴的目光裡,他聳了聳肩,依然摟得光明正大,完全不理會。
一隻手挽了上來,宋衍生回過頭來,看到笑吟吟的宋璃,他衝她笑了笑,宋璃看着遠處那對伉儷情深的中年男女,她說:“楊姐好像找到了她的幸福了。”
“希望她不會再遇上一個喬震威。”宋衍生的語氣有些僵硬,宋璃菀爾一笑,“怎麼會?我瞧這個白先生很有心。”
宋衍生撇了撇嘴,不置可否,心裡卻酸溜溜的,這還沒名分呢,就抱上了,確實有心!
厲家珍在人羣裡搜尋宋清波的身影,怎麼一轉眼他就不見了呢?她到處找,終於在遊艇二樓找到了他,她剛要上前去叫他,卻看見他懷裡有個女人,他突然俯身吻住那個女人。
她震驚極了,整個人僵在原地,心怎麼忽然這麼難受?像被十幾雙小手抓捏着,她緩緩轉過身去,一步步向來時路走去,每一步都踩着自己的心碎,原來她以爲會有的開始,其實從來都不會開始。
………………
婚禮結束以後,池未煊帶着晴柔開始了他們的蜜月旅行,池未煊沒了公務纏身,整天都圍着晴柔轉。偏偏晴柔編劇的電視劇大火之後,許多影視公司都邀她寫劇本,其實厲家琛的提議讓她格外心動,就是爲之前那部電視劇寫續集。
所以這次的蜜月旅行,池未煊完全沒事做,而晴柔則天天抱着電腦寫續集。
最後把某人惹毛了,直接沒收了筆記本電腦,將她往牀上扛去。憋了幾天悶氣的男人,怨氣指數十分懾人。
晴柔被他扔在牀上,她頓時頭暈眼花,池未煊跳上牀,壓在她身上,就開始拉扯她身上的衣服。晴柔暈暈的,胃裡一陣翻涌,她猛地推開他,“哎呀,我要吐了。”
晴柔衝進衛生間,吐得翻天覆地,記得她上次這樣吐的時候,是懷兜兜的時候……懷兜兜!!晴柔腦子一個激靈,她顧不得心裡還噁心,衝出來,拉着躺在牀上生悶氣的池未煊,焦急道:“老公,我上個月沒有來大姨媽對不對?”
池未煊因爲她那句“我要吐了”氣得胃疼,此時他不想理她,晴柔也顧不上哄他,她拿起錢包蹬蹬下樓,去遠處的藥店買了十張試紙,又蹬蹬跑回來,直接衝進衛生間裡。
她按照使用說明將試紙平放在洗手間臺上,一分鐘後觀察結果,兩條槓,兩條槓,兩條槓,兩條槓……她興奮得差點跳起來,可是一想到肚子裡的寶寶,她就不敢跳了,她衝門外喊道:“老公,我懷孕了,你又要當爸爸了。”
一秒鐘後,池未煊像旋風一樣刮進來,半秒鐘後,衛生間裡傳來池未煊的大笑聲,“哈哈哈,我要當爸爸了,我要當爸爸了……”
全文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