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柔愕然看着車裡的男人,隨即蹙了蹙眉,視線凜冽地盯着他,“你爲什麼跟蹤我?”
男人西裝革履,一雙好看的桃花眼笑眯眯的,竟讓人生不起氣來,“小晴晴,別生氣嘛,只是跟你開個玩笑。”
晴柔被他一聲“小晴晴”給刺激得渾身冒起雞皮疙瘩,她抖了抖,“你誰呀,我不認識你。”
男人趴在車窗上,笑得見牙不見眼,“原來小晴晴你這麼見外,看來我有必要讓你回憶起來,慈善晚會那晚,你忘記了,我們摟摟抱抱了,你不會這麼絕情,轉頭就不記得恩客叫什麼了吧?”
晴柔狂汗,不想再跟他瞎扯下去,她轉身就走,剛走了一步,手腕就被人握住,她轉過頭去,冷冷地盯着搭在她皓腕上的修長大手,“拿開你的爪子。”
厲家琛笑吟吟地看着她,“別這麼無情啊,好歹我們有一抱之情。”
“別說得那麼曖昧,誰跟你有一抱之情了,趕緊放手,否則我要叫非禮了。”
厲家琛興味盎然地盯着她,一點也沒受她威脅,他笑嘻嘻道:“我在車裡,你在車外,你確定你叫非禮,別人不會覺得是你看我開悍馬跑來搭訕的?”
“誰稀罕,趕緊放手啊,要不然我對你不客氣了。”晴柔用力掙了掙,明明看他沒有怎麼用力,偏偏她就掙不脫。
晴柔恨死自己這嬌弱的力道,早知道她就該去學散打,免得次次受制於人。
“小晴晴,我不放手,你要怎麼對我不客氣,咬我嗎?”厲家琛逗着她,看她氣紅了臉,他就開心,池未煊越是阻擾他接近她,他就偏偏不讓他如願。
正所謂竊竊淑女,君子好逑。
晴柔氣得倒吸了口氣,她奸笑連連,“咬你我怕髒了我的嘴。”說完,她伸手擰起他手背上的肉,用力一擰,車流滾滾的馬路上,頓時響起一聲殺豬般的嚎叫。
晴柔的手被他鬆開,她連忙後退一步,離開他的手能觸及的範圍,看了他一眼,快步走回車旁,拉開車門坐進去,然後揚長而去。
厲家琛意味深長地看着遠去的白色小車,他開車離去,他剛離開沒多久,後面一輛紅色悍馬開過來停在了剛纔晴柔停靠的位置,那人拿出照相機,翻了翻裡面的照片,脣邊勾起一抹得意的笑意。
晴柔回到家,接到出版社打來的電話,因爲她的小說改編成電視劇,現在出版社要加兩萬冊,需要她去出版社籤一些文件。
本來郵寄過去就行,但是出版社在省城,所以直接過去更方便。
晴柔看了看時間,已經快五點了,便跟出版社編輯約了明天早上九點過去。晴柔拿鑰匙開門,兜兜額上的傷已經好了,齊劉海擋着,如果不仔細看,根本注意不到她額頭上的傷。
既然她要在A市待下去,那麼兜兜就不能這樣一直玩下去,她得給她找幼稚園,早上將她送到幼稚園去,下午再將她接回來,時間空出來,她就不用再僱微微,多一筆開銷了。
晴柔想着,又覺得很對不起微微,她們其實相處得挺好,兜兜也很喜歡她,但是迫於現狀,她實在沒必要再請人專門照顧兜兜。
最近因爲她的書改編成電視劇,再加上她在巴黎的名氣,她接到許多約稿,稿酬都很不錯。把兜兜送到幼稚園去,她就要開始專心工作了,家裡有人走來走去,很容易影響她的思路。
晴柔開門進去,兜兜聽到開門聲,已經飛快跑過來抱住她的大腿,“媽媽,你終於回來了。”
晴柔彎腰在她額上親了親,然後換了鞋子,抱着她走進客廳,微微正在廚房忙,聽到聲響,她探出身來,“蘇姐,你回來了。”
“嗯。”晴柔點了點頭,她在客廳裡陪兜兜玩了一會兒,然後她讓兜兜自己玩,她起身去廚房,給微微打下手。
其實她們更多的時候不是僱主與傭人之間的關係,而是朋友。微微照顧兜兜的這兩個月,兜兜胖了不少,也開朗了不少,這離不開微微的細緻照顧。
現在要跟她說解約的事,晴柔實在難以啓齒,總有種不需要人家就一腳踹開的心虛感。
晴柔努力說服自己不要感情用事,因爲她還欠着池未煊300萬,雖然他沒開口問她要,但是車是她撞壞的,爲了爭這口氣,她也要賺夠300萬砸在他面前,不讓他看輕。
“蘇姐,你有心事?”
晴柔盯着手裡的蒜子看了許久,就連微微都察覺了她的異樣,她回過神來,搖了搖頭,“微微,我打算送兜兜去幼稚園,我……”
“蘇姐,原來你是爲了這事苦惱啊,我正想跟你說,我已經找到工作了,我還在猶豫該怎麼跟你說,這下我也不用苦惱了。”微微笑得很甜,如釋重負的樣子。
“微微,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微微認真的點了點頭,當初顧遠兮讓她過來照顧晴柔母女,她是有條件的,就是等晴柔不再需要她時,她要進“幸”集團的公關部,顧遠兮答應了。
“哦,那我就放心了,我跟兜兜都很喜歡你,只是你這麼年輕,不該被困在這方小小天地裡,微微,這段時間謝謝你了。”
“蘇姐,你別跟我客氣,這是我應該做的,對了,蘇姐,我最近帶着兜兜去了小區附近一所幼稚園,兜兜很喜歡那裡,我考察過了,教室環境不錯,師職素質很高,對孩子也不錯,學費很便宜我覺得你可以參考一下。還有市中心公園那邊的少年宮,公園路幼兒園,海天詩雨,這些學校我都去考察過,有私立有公立的,公立的環境條件都不如私立好,海天詩雨就很好,就是學費貴,一個班只有兩個老師。小區附近的幼稚園,有四個老師,每個孩子都能得到妥善的照顧,最關鍵的是,兜兜很喜歡。”微微一口氣道。
這段時間她並沒閒着,帶兜兜出去玩時,她把附近的幼稚園都比較了一遍,挑選出好的來供晴柔參考。
晴柔驚喜交加地看着她,“微微,謝謝你,如果不是你,我肯定抓瞎了。”
“蘇姐,我說了你別跟我客氣的。”微微嬌嗔地瞪了晴柔一眼,從她手裡接過蒜子在水龍頭下衝洗,然後放在案板上拍碎,晴柔站在她身後,默默看着她切菜,她站了一會兒,轉身出去了。
微微感覺到身後的人已經離開,她放下菜刀,俏臉垮了下來。其實她挺喜歡這樣的生活,也挺喜歡跟晴柔和兜兜待在一起,只是她們到底非親非故,總是要離別的。
………………
翌日,晴柔起了個大早,她收拾妥當後,纔剛過八點,她把兜兜交給微微,拿着手拿包兜兜出門了。她住在城西,出版社在城東,她要去出版社,得跨半座城。
開車至少要半個小時以上,而且她不熟悉路,所以只能提前出門。
找到出版社,時間還差十分鐘到九點,她停好車,從大廈入口進去,乘電梯上樓,她找到鳳凰出版社,前臺小姐接待了她,聽說她就是《聽說愛情回來過》的作者,她崇拜極了,拿出小說要讓她簽名。
晴柔尷尬極了,她還沒應付過這種場面,接了筆,書頁上籤下了自己的名字。
前臺小姐領着她來到總編辦公室,卻萬萬沒想到,這家出版社的總編會是那個玩世不恭的厲家四少,他細長的桃花眼睨着她,笑意淺淺,“小晴晴,我們又見面了。”
晴柔張了張嘴,一時無法適應這樣的巧遇,“不會噴火的噴火龍就是你?”
“當然。”
晴柔一時難以接受,其實她一直以爲不會噴火的噴火龍是宋清波,就算不是宋清波也是池未煊,前者是介紹她跟這家公司認識的,後者是鼓勵她寫小說的。
可是居然會是他。
“我怎麼看你都不像個憂鬱男。”晴柔突然冒出這樣一句話來,她跟不會噴火的噴火龍聊過幾回,每次他的語氣都特別憂傷,她總覺得現實中的他,一定是個十足的憂鬱男,像朴樹那種,看着就讓人心疼的。
可是眼前這個,看着確實讓人心疼,只是不是那種心疼而已。
“我沒說過我是憂鬱男啊,進來吧,別呆站在門口了,不知道的人還以爲我會吃了你。”厲家琛說道。
晴柔猶豫了一下,還是走了進來,在他對面坐下,直到此刻,她都還沒有消化這個消息,厲家琛看着她,一本正經道:“我是你的編輯,你有這麼吃驚嗎?”
“沒有,只是覺得我們猿糞不淺。”
厲家琛顯然看出了她的言不由衷,他笑了笑,“看來你來A市兩個月,一點也沒有做功課,厲家是A市的傳媒大王,旗下擁有多個出版社與娛樂公司,這個出版社只是其一。”
“我需要做什麼功課?”
“嫁進厲家的功課啊,像你這樣的女人,如果嫁得不比池未煊好,肯定特沒面子,你可以嫁給我,我家的背景可以擊退池未煊的糾纏,包括你的女兒也會得到妥善照顧。”
“我爲什麼要嫁進厲家?”晴柔一頭霧水,這傢伙能不能每次說話的時候,思維不要那麼跳躍,她完全跟不上節奏。
“因爲你要避開池未煊的糾纏。”
“那我爲什麼一定要嫁進你家?我還有別的選擇不是嗎?”
“因爲厲家是唯一能跟池未煊抗衡的家族,至於你的別的選擇,你不是已經做了決定了嗎?”
“你調查我!”晴柔憤怒地瞪着他。
“當然,要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厲家琛說。
“你跟池未煊有仇?”晴柔忽然道。
“爲什麼這麼說?”厲家琛一愣。
“否則你爲什麼要在我身上下功夫,你想讓池未煊難堪?”這是晴柔僅能想到的理由,但是僅僅爲了讓他難堪,就要娶一個帶着孩子的離異女人,他腦子有問題吧。
“你怎麼不說我對你一見鍾情呢,你想想看,我
跟你認識了四五年了,並不比池未煊與宋清波短,我們是網友,發展成現實的關係的例子也不是沒有。”厲家琛難得嚴肅道。
晴柔搖了搖頭,“除了在小說裡,現實裡很難有一見鍾情,更何況你是高富帥啊,怎麼可能看上我,你別逗我了,你今天叫我來,如果就是爲了說這些毫無意義的話,那我先走了。”晴柔站起來,欲轉身離開。
“小晴晴,我說的話就這麼難以相信嗎?”厲家琛看着她的背影,第一次從宋清波嘴裡聽到蘇晴柔這個名字,他當時很好奇,到底是怎樣風華的女子,讓他甘願低聲下氣求他?
他沒有忘記,他跟宋清波從小就是死對頭。
後來他驚歎她的文采,翻譯的那些原文,字裡行間,都充滿着靈氣,即使她第一次寫的那部都市言情小說,那麼世俗的故事,偏偏就寫出了另一種味道來,那些虐心的情節,曾讓他抱着書幾天幾夜都合不上眼。
他是厲家四少,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卻因爲一則故事,一段感情,而對一個從未謀面的女人有了思慕之情。
說出去都會讓人笑掉大牙,可是他真的很喜歡她,在慈善晚會那天,他遠遠看見她站在角落,肩上披着一件寬大的男士外套,神情疏離,偏偏又跟宴會沒有絲毫的違和感。
他見過她的照片,小說出版時,她有給他一張寸照,寸照上的女孩子明眸皓齒,與此刻的她差距很大,因爲她眼裡有着一種歷經所有的蒼桑,奇怪的是,他居然一眼就認出了她。
他主動接近她,她對他的戒備與排斥,讓他產生了想要征服她的心。
然而她就那樣消失在他眼前,如午夜的灰姑娘,鐘聲一響就消失不見。
晴柔嚴肅地看着,“厲四少,你是天之驕子,你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何必來逗我?我先走了。”
“小晴晴,好,我不說這些事情來困擾你。你知道你的小說改編成電視劇,贏得了許多讀者的支持,現在我們想重新打造精裝版,你回去寫兩個番外,加印之後,會召開籤售會,到時你需要跟讀者互動,爲新書造勢。”厲家琛變得很快,收斂了個人情緒,他現在只剩下公事公辦。
晴柔瞅着他,“我並沒有答應寫新書?”
“這是加印的附加條件,你放心,我們也不會虧待你,在原來的版稅基礎上,我們再加30%。”
晴柔迅速在心裡拔起了小算盤,厲家琛看着她,“你現在的版稅,幾乎是出版界拿到最高的,你去別家,就很難再拿到這樣高的版稅了,你可以考慮一下,而且我們會跟你籤白金作者合約,今後你的作品,我們都會優先出版。”
晴柔在心裡計較了一番,她不得不說厲家琛提出的條件很誘人,她實在沒必要爲了私人的原因拒絕這樣的好機會,白金作者啊,這個可是所有作者夢寐以求的機會,她思慮了一番,咬牙道:“好,我跟你籤。”
厲家琛已經準備好了合約,晴柔謹防他在合約裡給她下套,她認真的閱讀了一番,這才簽了自己的名字。
“合作愉快!”厲家琛向她伸出手去,晴柔猶豫了一下,伸手與他握了一下,想縮回手時,他卻緊緊扣着不鬆手,晴柔羞惱地瞪着他,厲家琛說:“小晴晴,不管你是否接受我,至少給我一個機會。”
“厲四少,對不起,我高攀不起。”晴柔直言拒絕,不能惹的爛桃花,她是絕對不能惹禍上身的。
厲家琛眼神一黯,晴柔用力收回手,她說:“我會盡快將番外交給你審覈,再見。”
晴柔離開大廈,她坐進車裡,想到厲家琛就是不會噴火的噴火龍,她就一陣頭疼。
………………
晴柔的緋聞一夜間被清理得乾乾淨淨,彷彿從未發生過一般。
陳北來醫院向池未煊報告事情的進展,池未煊慵懶的靠在牀頭,接過他遞來的文件夾,隨手翻開,“沒查到幕後指使的人是麼?”
被他說中,陳北尷尬的低下頭:“是,屬下無能,對方做得太隱秘了,一時間還查不到……”
“對方來者不善,肯定從柔柔回國就盯着她,對方怎麼可能讓你這麼容易就追查到,收購那家報社的事情辦得怎麼樣了?”池未煊在省城的公司,幾乎與傳媒有關,他開闢新天地的主要原因,還是在於晴柔從事的工作。
她不願意遷就他,那麼就由他來遷就她吧。
“已經在着手辦理了,不過收購時,宋家與厲家都插手進來,恐怕不易。”陳北惶恐道。
池未煊淡漠的目光睨向手裡的文件夾,宋清波插手,他還能理解,但是厲家琛還不知死活的湊進來,就不怕一年365天都去相親麼?看來他對他還是太仁慈了。
“無論出價多高,都要從他們手裡搶過來,錢不是問題。”他給老婆出氣,拿報社開刀,殺雞儆猴,讓媒體再不敢輕易騷擾晴柔,宋清波與厲家琛湊的是什麼熱鬧?
“是,Boss。”陳北連忙應道。
池未煊揮了揮手,“繼續追查下去,一定要查到幕後指使者,對了,舒雅是不是快出獄了?”
“是,Boss,下個月22號。”
“派人監視她,我不希望再發生三年前那樣的事。”池未煊冷聲道,三年前他被調虎離山,錯失了去救晴柔的機會,讓他抱撼終生。
後來他看到晴柔留下的調查資料,才知道當年舒雅離開他的真相,才知道楊氏破產,原來都是舒少軍所爲,他沒有姑息,立即讓人仔細調查這件事,才得知了那個驚天的騙局。
再加上晴柔被綁架的種種疑點,他最終還是懷疑到舒雅身上,並且在死者阿豹身上找到舒雅給他的支票,舒雅並不承認自己的罪行,除了那張支票,池未煊再也找不到足以將她定罪的證據,最後以她協助舒少軍犯欺詐罪,兩罪並罰,最後也只得了三年刑期。
他親手將舒少軍與舒雅送進牢房,最後到底還是念在舒少軍是晴柔的親生父親、舒雅是小吉他的親生母親的情份上,手段沒有太過激烈。
三年多的牢獄之災,他希望舒雅已經得到教訓,出來後能夠洗心革面,不再禍害晴柔。但是以防萬一,他必須做好萬全的準備,他不能重蹈三年前的覆轍。
“是,我馬上去辦。”陳北應了一聲,轉身匆匆離去。
池未煊轉頭看着窗外,深邃的目光落在即將到來的黃昏上。他突然想起什麼,收回視線,落在安靜了一天的手機上,他拿起手機,在手機上一個字一個字輸着,時而皺眉時而含笑,表情又呆又萌。
晴柔手機短信叮一聲響起,她正在咬筆頭,想着番外該寫什麼。她隨手拿過來,點開短信,一條又長又肉麻的短信躍入眼底,晴柔看着落款上的愛你的老公,情不自禁地抖了抖。
這兩天怎麼總有人拿肉麻當有趣?
這是他的新招嗎?
晴柔腦筋一轉,忽然想到番外該寫什麼了,她放下手機,手指啪啪的在鍵盤上敲着,兩個小時後,她揉了揉痠痛的脖子,看着文檔上滿滿幾頁的字,她露出一抹勝利的笑容。
終於搞定了番外,她彷彿看到粉紅色的鈔票爭先恐後地飛進她口袋裡的情形,看來今晚要加餐慶祝了。
晴柔頭髮亂糟糟的從臥室裡出來,微微跟兜兜正坐在客廳裡,已經11月底了,天氣冷得不像話,在室內還有空調,出去後晴柔完全受不住。
她已經有好幾天沒跟池未煊聯繫了,其實她挺記掛他的傷勢,其實不是她記掛他的傷勢,是兜兜記掛,每天都嚷着要給拔拔打電話,她都哄着她,說爸爸現在需要休息,她們不能吵她,兜兜這才聽話了。
這期間宋清波給她打過電話,說宋衍生挺過了最艱難的一關,恢復得不錯。
兩人可聊的話題不多,電話兩端,他們各自沉默,晴柔忽然就感傷起來,曾經,他們是無話不談的朋友,如今卻已經相顧無言了,原來最親密的另一端,是最陌生的開始。
晴柔知道,她曾經說過的那句話已經起了效,相愛過的人,不能成爲朋友。或許30年後再見,他們能夠一笑泯恩仇,但是現在,他們還太年輕,他的心也經不住她再三撩拔,所以放手,是最好的成全,哪怕她捨不得,她也不能再自私的將他佔爲己有。
那夜,晴柔失眠了,她靠在牀頭,偏頭看着睡在身側的兜兜,她想起他們的初識,想起她跟安小離調戲宋清波的情形,想起了他們第一次在竹海里接吻,他慌張的咬到了她的脣,她無措的磕到他的牙齒,然後兩人笑鬧成一團。
那樣青澀的感情,如今回想起來,卻有着濃濃的幸福,最單純的戀人,彼此眼中只看得到對方的優點。那樣的青春,那樣的動人,如今,是真的一去不復返了。
晴柔悵然若失,直到天亮,才沉沉睡去。
她的第一個番外,是錯過,第二個番外,是幸福。
那裡面有太多是她的親身體會,是她今時今日的心聲。
晴柔走進客廳,兜兜正在跟池未煊煲電話粥,她可以阻止兜兜打電話給池未煊,卻阻止不了池未煊將電話打進家裡來。
爸爸控的小傢伙,只要到那個時間,拔拔沒來電話,情緒就特別焦躁,誰也哄不了。可見池未煊擄獲人心的功力有多變態,簡直跟吸星大法似的。
晴柔不禁感嘆,難道這就是所謂的血緣關係?以前宋清波也出差,但是兜兜不會這麼黏他,幾天沒見到,也不會找。
現在池未煊一個電話,她就跟丟了魂兒似的,接不到他的電話,她連覺也不睡,這麼下去,可如何是好?
微微明天就要離開了,兜兜明天也要去幼稚園了,晴柔說晚上去吃烤鴨,一來慶祝她的番外終於寫出來了,二來給微微踐行。
她跟微微聊天時,兜兜突然掛了電話,向門邊跑去。晴柔跟微微
相視一眼,她擡腕看錶,以往兜兜跟池未煊煲電話粥,不煲上半小時是不會掛電話的,今天才十分鐘,她居然就捨得掛了。
兩人正面面相覷,兜兜已經踮起腳尖打開了門,衝進站在門外的男人懷裡,一點也不怯生地喊着:“拔拔,你可來了,我想死你了。”
晴柔再一次感嘆血緣延承的神奇。
她看着彎腰將兜兜抱起來的池未煊,他消瘦了許多,眼窩深陷,顯得那雙黑眸更加深邃迫人,偏偏看着兜兜的目光,又充滿慈愛。
“爸爸也想你。”池未煊在兜兜的臉上親了親,炯炯有神的目光向晴柔掠來,晴柔身上穿着寬鬆的家居服,栗色的長頭髮拿一支筆綰起來,凌亂的像是剛從被窩裡爬起來。
晴柔被他看得不自在了,當他大步走進來,客廳忽然就顯得擁擠了,她站起來,“我去換衣服。”
她蓬頭垢面的模樣,到底還是不想讓他看見,晴柔急步走進臥室,將那道視線阻擋在門外,心徹底亂了。在她寫了那種煽情的番外之後,乍然看見他,她實在心虛。
晴柔迅速換好了衣服,出來時兜兜坐在池未煊大腿上,正脆生生的說:“拔拔,你的病好了嗎?你有沒有好好吃飯?”
“爸爸的病好了,謝謝寶貝掛念着爸爸的身體。”池未煊揉了揉兜兜的小腦袋,小傢伙腦袋毛茸茸的,柔軟的觸感讓他愛不釋手。
微微拘束地站在旁邊,恨不得銷聲匿跡,她可沒忘記上次兜兜跟池未煊相遇時,她撒下的彌天大謊,她真怕他會秋後算賬。
而此時與寶貝相處的幸福老爸,壓根就沒記起來這事,還有什麼事比跟他寶貝女兒相處更重要呢?
他看到晴柔換了衣服出來,他黑眸裡多了一絲疑惑,“你們要出去?”
“嗯,明天微微要走,我給她踐行。”晴柔沒有瞞他。
“正好,我也餓了,走吧。”池未煊抱着兜兜站起來,那小小的人兒陷在他懷裡,與他高大威武的外型比起來,那麼的瘦小。
晴柔皺了皺眉,微微也向她投來求助的目光,跟他同桌吃飯,她時刻都戰戰兢兢的,她怕自己會消化不良。
“池未煊……”
“你不會這麼小氣吧,我在醫院裡吃了好些天青菜白粥,嘴裡都能淡出鳥來了,就不能請我吃頓好的?”池未煊看着她,是打算將賴皮進行到底。
晴柔到底還是心軟了,無視微微的求助目光,點了點頭,“行,請你吃頓飯的錢還是有的,走吧。”
微微看着將她拋棄的晴柔,她哀怨極了,一行人出了門,池未煊來到自己車旁,開了鎖,將兜兜放到後座上,晴柔這才發現後座上多了一個兒童專用座椅,池未煊正細心的給兜兜繫上安全帶。
明明是很簡單的動作,晴柔卻突然覺得眼眶潮溼了,看着兜兜看着池未煊那欽慕的小眼神,她連忙移開視線,不敢再看。
晴柔本來想坐上後座,微微眼疾手快,迅速坐進去,對晴柔笑道:“蘇姐,你坐前面。”
晴柔看着後座還很寬,偏偏微微不往裡面坐,無奈之下,她只能坐到前排。反正衆目睽睽之下,池未煊也不能拿她怎麼樣。
車子駛出小區,路上,池未煊時而偏頭看一眼晴柔,晴柔只是盯着窗外,並不看他。姣好的面容映在玻璃窗上,有種拒人於千里之外的疏離。
“你們準備吃什麼?”
“烤鴨。”爸爸控的兜兜連忙道,說起吃的,小傢伙就直流口水,雖然只有三歲,但是特別喜歡上館子,就算是去吃一碗海鮮餛飩,也比家裡吃得香。
明明這句話沒什麼,偏偏池未煊用那種意味深長的目光看着她,晴柔倏地想起一些不該想起的東西,那日在他辦公室,他強佔了她,爲了羞辱他,她說她就當招了一隻鴨……
好吧,是她思想不純潔。
“我知道一家烤鴨館,皮脆而不膩,肉質鮮美,是幾十年的老行家了,只是現在去,可能要排隊。”這家烤鴨館很出名,不提前訂座,就算對方有錢有勢,一樣要排隊。
因爲烤得好,所以每晚都爆滿,有些非富即貴的客人,也會早早來排隊,解解饞。
微微聽說過這家烤鴨館,她說:“我知道,全德烤鴨館,從京裡來開分店的,牛得很,我跟朋友來排了兩次,味道好極了,恨不得連舌頭都吞下去。”
晴柔剛到省城,不太清楚這些,聽她說得那麼好吃,也忍不住嚥了咽口水,“真那麼好吃?”
“當然,不好吃也沒有人排到深夜也要吃上一隻烤鴨。”
“那我們現在去,會不會來不及了?”晴柔擔憂道,爲了吃烤鴨,讓自己餓肚子可不划算。
“媽媽,我要吃烤鴨。”見大人說得熱朝天的,兜兜也不甘示弱,“拔拔,我要吃烤鴨!”
“好,爸爸帶你去吃烤鴨。”池未煊答應道,他想了想,拿出手機打了個電話,然後對她們道:“行了,我們直接過去,不用排隊。”
“哇,拔拔好厲害。”兜兜驚呼,星星眼地看着池未煊,崇拜極了,爸爸在她的世界裡,就是無所不能的人。
只是打了個電話就能解決的事,但在女兒的讚歎聲中,卻比他當年撈到了人生的第一桶金還要感到滿足自豪。
“寶寶喜歡吃烤鴨,以後要來吃跟爸爸說一聲,爸爸帶你來好不好?”
“好。”兜兜連連點頭。
來到烤鴨館外面,果真有許多人坐在外面的凳子上等待,有些人圍在一起又說又笑,有些人頻頻張望,焦灼等待。
池未煊他們到時,早有經理在外面等着他們,領着他們從側門進去,直接上了三樓的包間。很少有人知道,三樓其實還有包間的,那是給貴客準備的。
所謂貴客,不是因爲有錢有名望,而是跟老闆關係匪淺。
而池未煊之所以在貴客的行列,是因爲他曾對老闆有恩,在他剛從京裡過來時,因爲巷子深,沒人上門,他面臨着關門的窘境。
池未煊偶爾經過,被烤鴨的香味吸引,一問之下,才知道老闆的困境,他答應出資幫他,卻不要利息,老闆感念他的相助之情,特意留了一間包間,隨時恭候。
雖然已經過好幾年了,但是池未煊再也沒有踏足這裡,剛纔他想起來,試着打電話給老闆,沒想到老闆還記得他。
坐進包間,他們還沒點菜,就有服務員前來上菜,一盤盤精美的菜餚端上桌,小吃貨兜兜立即眼冒金光,“哇,好多好吃的,媽媽,我可以吃嗎?”
晴柔點了點頭,“可以,不過你要先去洗手。”
“哦。”兜兜應了一聲,就要從椅子上滑下去,池未煊抱起她,問了服務員洗手間的位置,然後抱她走出包間。
晴柔看着他的背影,她重新坐下來,微微坐在晴柔旁邊,看着一桌的美食,她說:“蘇姐,沒吃完我可以打包嗎?”
晴柔被她逗樂了,“當然可以。”
“啊,那太好了,我要打包一百隻烤鴨!”
“……”
池未煊很快抱着兜兜回來了,兜兜一坐下就去拿筷子,池未煊已經拿起一次性手套戴上,然後包了一個烤鴨卷遞到兜兜嘴邊,兜兜張嘴就吞下,邊嚼邊聲音模糊道:“好吃!”
晴柔招呼微微開始吃,微微一看到池未煊就犯怵,她格外拘束。
晴柔拿起筷子時,池未煊已經包好一個烤鴨遞到她脣邊,她一愣,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盯着他,意識到他是給她包的,她慢半拍道:“我…我自己來。”
池未煊再往她脣邊遞了一寸,黑眸裡滿含寵溺的光芒,“吃吧,微微看着呢?”
微微正在夾菜,猛地聽到池未煊叫她,她嚇了一跳,筷子從手裡滑落,她連忙撿起來,“你們親熱,就當我不存在。”
她抹了抹汗,這頓飯吃得真辛苦啊,早知道她就不跟來了,還比不上在家裡泡菜下稀飯愜意。
晴柔見他堅持,又不好當着兜兜的面給他難堪,只好張嘴含住烤鴨,也不知道是她多心,還是他故意爲之,他的手指在她舌頭上碰了一下,然後抽出來……
晴柔的臉突然就燒紅了,思想控制不住的飄遠了,然後臉越來越紅。
池未煊笑吟吟地看着她,驚訝道:“呀,你的臉怎麼這麼紅?是不是發燒了?”
晴柔連忙躲開他的手,這傢伙從來都是這樣肆無忌憚的欺負她,偏偏她臉皮沒他厚,只能兇狠地瞪着他,真想送他一句,你才發燒。
之後,晴柔再不吃池未煊喂來的東西了,池未煊也不勉強,專心照顧兜兜。
飯吃到一半,老闆來了一趟,專程來感激池未煊的,池未煊給他介紹了晴柔與兜兜,說是他的妻兒,老闆恭喜了他幾句,拿來了窖藏了幾十年的茅臺,要與池未煊乾一杯,池未煊也不拒絕,端着水晶酒杯準備一飲而盡。
晴柔本來打算不理他的,看他真要喝,她急在心裡,他纔剛剛出院,本來今晚吃這麼多油膩的東西已經很傷胃了,再把這杯窖藏了幾十年的高濃度茅臺喝下去,他又得準備住進醫院了。
晴柔不想管他,又不想看到他在她面前出事,在池未煊準備喝酒時,她站起來,奪過他手裡的酒杯,對老闆淺笑道:“老闆,這杯酒我代他喝了,他今天剛出院,不能喝酒。”
老闆倒是不見怪,他瞪了池未煊一眼,“小池,你也不早說,既然如此,那我先乾爲敬了。”
晴柔看着酒杯裡足有一兩白酒,她頭皮發麻,這杯白酒下肚,肯定立馬放倒她。可是她剛纔衝動行事,現在已經騎虎難下了,只好憋着氣喝了下去。
她身後,池未煊的目光漸漸變得深邃暗沉起來,蘇晴柔,你替我擋酒,說明你還關心我,既然如此,我就是死皮賴臉,也要賴到你對我卸下心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