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VIP病房裡。
銀色托盤扣在地板上,裡面的一次性針頭與消毒水等醫藥用品摔了一地,小護士嚇白了臉呆呆地立在一側,而牀上的某人像一頭剛睡醒的猛獅,渾身散發着凌厲的殺氣。楊若蘭看着一地狼籍,氣苦又無奈,她真想狠狠揍他一頓,卻又心疼得下不了手,“你到底想怎樣?”
池未煊板着臉,不肯說話。
楊若蘭看着他彆扭的模樣,輕輕嘆了一聲。知子莫若母,她又怎麼會不懂他在想什麼?她拿着手機走出去,給晴柔打電話,她擔心她還在慪氣,不肯來看他,便故意將情況說得嚴重了些。
掛了電話,她走回房去,對上兒子期待的眼神,她恨恨道:“你也就會在我面前使橫,等柔柔來了,看她怎麼治你。”
池未煊臉上掠過一抹尷尬且滿足的傻笑,楊若蘭嘆笑搖頭,吩咐護士給他輸液,他也不反抗了,目光直勾勾地盯着門口,期盼着那道身影闖入他的視線。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晴柔始終沒有出現,躺在病牀上的池未煊焦灼起來,他頻頻擡腕看錶,怎麼感覺一分鐘比一小時還長。
“媽媽,她說過要來嗎?”楊若蘭不記得池未煊問了她多少次了,問完之後,似乎又不期望她會給他答案,呆滯地看着門口。楊若蘭真想拿相機把他這失魂落魄的模樣拍下來,留着以後笑話他。但是看着他這幅模樣,她無端的心疼起來。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病房裡傳來敲門聲,池未煊呆滯的目光陡然一亮,明明一幅殷殷期盼的模樣,瞬間就慌亂起來。不行,他不能讓她看見他這個樣子,太丟人了。
慌亂之下,楊若蘭已經去開門了,池未煊急得不行,最後一掀被子,整個人縮進了被子裡,亂動的後果就是,胸口的傷痛得他險些暈過去。
楊若蘭打開門,看見出現在門外的人時,她愣了一下,隨即微笑,客套起來:“老舒,好久不見,我聽說嫂子過世了,人死不能復生,你節哀!雅雅,快推你爸爸進來。”
“若蘭,謝謝你關心,你還是老樣子沒變啊。”
門外站着兩個人,舒父與舒雅,舒雅手上捧着一束香水百合,臉上掛着淺淺笑意。雖還是一身素衣打扮,但是臉上卻不見哀悽的神色,她笑着比劃起來,“伯母,打擾了,我聽說未煊回城的路上出了車禍,爸爸說要來看看,我們就來了。”
楊若蘭看不懂手語,一臉迷茫,不過還是笑着邀請他們入內。等舒雅推着舒父進去後,她站在門邊,焦慮地看了一眼走廊,此刻她倒希望晴柔別來了。要不這樣撞在一起,她心裡該又難受了。
楊若蘭轉身關上門,看着牀上裝睡的池未煊,她走過去,輕輕推了推他,“煊兒,雅雅跟你舒叔叔來看你了。”
池未煊僵硬的躺在牀上,簡直哭笑不得。他跟楊若蘭一樣的心境,在心裡拼命祈禱,柔柔,你千萬別來!可是他們誰也沒料到,此刻晴柔連闖了幾個紅燈,車子已經駛進了醫院停車場。
池未煊不得不在楊若蘭的幫助下坐起來,向他們問了好。這次葬禮,因爲舒父的病情不穩定,他並沒有參加葬禮。因爲無人幫舒雅主持葬禮,所以池未煊纔會陪着舒雅送骨灰回白果鎮。
此刻打量起來,舒父的神情倒是看不出來有多傷心,楊若蘭起身去給舒父泡茶,舒雅連忙走過去,將香水百合放在牀頭櫃上,接過托盤,走進衛生間沖洗杯子,然後燒水泡茶。
楊若蘭坐在沙發上,這才得了空打量舒少軍。舒少軍面容蒼老了許多,因爲常年躺在牀上的緣故,比正常人要瘦弱得多,皮膚也呈不正常的蒼白。楊若蘭看着就覺得心酸,她說:“老舒,你這些年過得怎麼樣?瞧你這樣,我真是對不起你啊。”
“若蘭,快別這麼說,我們同學一場,我不幫你我幫誰,只是連累得你們……,唉,這些年我跟個廢人似的躺在牀上,也幫不了你們。還是未煊有出息,不愧是震威的兒子。”舒父說完,又自知自己說錯了話,尷尬不已。
楊若蘭心裡倒是沒什麼想法,這麼多年過去了,這兩個“震威”在她心裡都淡去了,她現在最想做的事就是找到女兒,然後看着他們幸福。
“煊兒這些年經歷了不少事,也吃了不少苦,好在他終於是熬出來了。”楊若蘭笑道。
池未煊坐在牀上,偶爾也搭一兩句話。而舒雅一進病房,就沒有閒下來,洗茶杯泡茶,然後將花插進花瓶裡,自在的就像走進了自己的家,而躺在牀上的是她的丈夫一般。
她將花瓶放在牀頭櫃上,這才得了空坐在牀邊的椅子上,仔細打量起池未煊來。他的臉色白中泛青,整個人都很虛弱。她泫然欲泣,從包裡拿出便利貼與筆,迅速寫道:“未煊,你怎麼樣了?傷到哪裡了?疼嗎?”
池未煊此刻的心情焦灼不已,他總覺得晴柔快要來了,如果她瞧見這一幕,這誤會就大了天去了。到時就算他一哭二鬧三上吊,她也未必會理會他。
剛纔他就不該坐起來,裝睡到底,他們瞧他睡了,待一會兒就會走。現在這是神馬情況,媽媽在那邊與舒叔叔聊天敘舊,舒雅守在他牀邊一幅傷心過度的模樣,怎麼看怎麼和諧,怎麼看怎麼讓人誤會。
他黑着臉,不是故意要黑臉的,可是此刻,他除了黑臉,破壞一下這種和諧的氣氛,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才能讓這種情形不被晴柔誤會了去,“我沒事,就是肋骨斷了兩根,小事。”
舒雅睜大眼睛,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滾落下來,他說得輕鬆,她受驚不小,顫着手在紙上寫道:“怎麼會這樣?都怪我,未煊,對不起,對不起!”
池未煊瞧她哭得梨花帶雨的,心不由得軟了下來,神情也柔和下來,他抽了一張面紙遞給她,“舒雅,你別哭了,我真的沒事。”
舒雅接過面紙擦着眼淚,她在紙上歪歪扭扭的寫着:“對不起!未煊,我後來纔看到報紙,是我害你沒有來得及趕到你岳母的葬禮,是我害你出了車禍。”
“沒事,你不要自責了,那是我的原因,跟你無關。”池未煊瞧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連忙安慰她。
舒雅怔怔地看着他,雙手比劃了一下,“你真的不怪我?”
“我真的不怪你,那不是你的錯。”池未煊嘆了一聲,誰會預料到前一天還健健康康的舒母會突然出了車禍離世,誰會料到這兩個八杆子打不着的老人會同一天舉行葬禮,誰會料到他在趕回海城的途中出了車禍。
這一切冥冥之中似乎早已註定,他不怪任何人,只怪自己做出了錯誤的選擇。
舒雅破涕爲笑,她比了一個“謝謝你”的手勢,似乎難掩心頭歡喜,小心翼翼撲進池未煊懷裡。池未煊心頭一震,要推開她已經來不及。
此時緊閉的門被一股大力推開,站在門口的是頭髮凌亂、衣衫不整、腳踩拖鞋,風風火火趕來的蘇晴柔。她似乎沒料到推開門會撞見這樣一幕和諧而溫馨的場景,她整個人都愣住了。
池未煊看見突然出現在病房門口的晴柔,他原本平靜如死水的目光,在見到她的瞬間倏然一亮,如流星劃過暗夜,驀然點亮了黑暗的夜空。他癡癡地看着她,甚至忘記了要推開還抱着他的舒雅。
明明才兩天沒見到她,卻彷彿隔了一世紀那麼久。
晴柔站在門口,與他遙遙相望。然後,她的目光落在了他懷裡的舒雅身上,她着急害怕擔憂的心情,被一盆冰水兜頭澆下。好冷,從頭到腳都被寒意浸透,她冷得直哆嗦。
楊若蘭電話裡的“煊兒不好了,你快來”,說得是這個意思吧,他怎麼會不好呢,美人在懷,舒服愜意得很呢。
門被狠狠撞開的一瞬間,楊若蘭與舒父同時轉過頭去,楊若蘭看到站在門口的晴柔,又瞧那邊不知何時抱在一起的兩人,她真的有種自掘墳墓的慌張,“柔柔,你來了。”
舒父看着站在門口的晴柔,那張與舒雅有着七八分相似的臉,他全身一震,虎目爆睜,直直地盯着晴柔,似乎怎麼也想不到這世上還有跟舒雅長得這麼像的人。
池未煊反應過來,連忙將舒雅推開,焦急地看着晴柔,她眼裡的光亮迅速黯淡下去,他的心瞬間抽緊,想要解釋什麼,張了張嘴,又無從解釋。
晴柔冷冷一笑,目光死死地盯着池未煊,話卻是對楊若蘭說的,“媽媽,看來我來得不是時候,我先回去了。”
說完,她轉身就走,身後傳來池未煊氣急敗壞的聲音,“蘇晴柔,你敢走你給我試試。”
然而門口已經沒了晴柔的身影,池未煊撥了輸液管,踉蹌着跳下地,胸口的傷疼得他雙腿一軟,整個人撲倒在地。舒雅與楊若蘭手忙腳亂地奔過去將他扶回牀上躺好,又按了鈴叫來護士給他重新輸液,都被池未煊轟走了。
舒雅怔怔地站在病牀邊,看着池未煊從未有過的惡劣態度,她的心不停往下沉。他對蘇晴柔的在乎,已經超出了她的想象。爲了求得她來看他一眼,他甚至不惜自虐。
她輸了嗎?
不,她不會認輸的,就算只有0.0001的機會,她也要將敗局扳回來。
而此刻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池未煊身上,誰也沒有注意到,舒父聽到池未煊
那聲暴喝,整個人都愣住了,蘇晴柔,那女孩子叫蘇晴柔?
………………
晴柔從醫院出來,外面陽光燦爛,一束束陽光從樹葉的縫隙灑落在她身上,她坐在花壇旁邊,直到現在都還控制不住渾身發抖。
她低頭瞧着自己這個蠢樣子,穿着睡衣睡褲,腳上的拖鞋還跑掉了一隻,說有多狼狽就有多狼狽。她那麼心焦的衝到醫院,連停下來喘口氣的時間都不敢耽擱。可是,她那麼拼命地跑過來,他卻早已經安排好了這齣戲等着她。
蘇晴柔,你真蠢!
晴柔擡起頭看着陽光,陽光刺得她眼前一陣發黑,她固執地看着,彷彿這樣看着,她就能在滿世界的黑暗中向前走。
忽然,眼前一團黑影擋住了陽光,她適應了好一陣子,纔看清眼前的人影。她看着站在她面前的舒雅,訕笑一聲,嘲諷道:“舒小姐,你是來向我炫耀的嗎?”
舒雅居高臨下地看着晴柔,她這身穿着可真糟糕,恐怕是剛從牀上爬起來就出門了。如此不顧形象如此邋遢的總裁夫人,被媒體拍到,可真給池未煊丟臉。
晴柔望着她,她明明極力隱忍,眼裡的鄙視與挑釁還是那麼明顯,她不以爲意,低低的笑了。
舒雅錯愕,有種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覺。她怎麼還笑得出來?她的婚禮上,她公然搶走了池未煊。她母親的葬禮,池未煊也未能及時趕到。只要是個正常的女人,這會兒都該跟池未煊鬧離婚,她怎麼還忍得下來?
她拿出便利貼在紙上寫着,“蘇小姐,我不是來炫耀的,我是來向你解釋的。”
解釋?晴柔一直在笑,笑得讓舒雅惱火,她卻硬生生按捺住脾氣,伏低做小,“是,我來向你解釋。對不起,我破壞了你的婚禮,我有求承昊不要去找未煊,但是我沒有攔住他。我也沒有料到,未煊真的會拋下你來安慰我,對不起。”
晴柔心中苦澀不已,舒雅的解釋多麼完美多麼無辜。這一切原因都在池未煊身上,是他放不下舒雅,所以纔在婚禮上拋下她。
“我聽說你媽媽在婚禮上過世的事,我感到很抱歉,讓她老人家遺憾的離開。後來我看到報紙,我馬上就去找未煊了,我讓他回來陪你度過這個難關,他說他已經安排好了,這邊有他的好朋友們會幫助你,他出不出現都無所謂。葬禮那天,他一直堅持我媽媽下葬後才離開。蘇小姐,不要怪他,未煊是個重情重義的好男人,傷了誰他都不好受。”
晴柔看着紙片上的字,冷冷一笑,“如此說來,舒小姐是想與我兩女共侍一夫?”
舒雅一愣,她盯着晴柔,實在沒料到她會是這種反應,“蘇小姐,我沒有這個意思。你現在是未煊名義上的丈夫,我沒有妄想,我只是……”
“舒小姐,你敢把你寫的這些給我嗎?敢讓我拿給池未煊看嗎?”晴柔站起來,嘴角的嘲弄越來越明顯,她已經不是之前那個面對池未煊的過去害怕得瑟瑟發抖的蘇晴柔了。如今的她,有種豁出一切的絕決。就算她的幸福已經支離破碎,也絕不該是被眼前這個陰險狡詐的女人破壞。
舒雅被她的氣勢駭得連連後退了兩步,她下意識將便利貼收進包裡,生怕真的被她搶了去。晴柔看着她的小動作,脣邊掠過一抹冷笑,她上前一步,淡淡道:“舒雅,我還不足以讓你費盡心思對付,你真正要戰勝的人,不是我,是池未煊。”
說完她轉身往停車場方向走去,走了兩步,她又側過身來,看着僵站在原地,臉色一會兒白一會兒青的舒雅,她輕笑道:“你知道嗎?從你出現後,池未煊還堅持娶我,你就已經輸給我了。就算我們最後會離婚,也絕不是因爲你。”
晴柔說完,轉身離去,陽光下,她的背影十分狼狽,但是她身上卻有種浩然正氣,讓人無法逼視。
舒雅站在原地,她氣得牙癢,她本來是來譏諷蘇晴柔的,爲什麼最後是她被嘲笑?
晴柔開車離開後,她的心情並不能平靜。雖然她在舒雅那裡扳回一城,但是她心裡卻高興不起來。說到底,她也是個愛而不得的可憐蟲。
舒雅的話,對她並非全無影響的。就算她明知道那些有可能是舒雅編造的謊言,只要池未煊給了她機會,那麼她就能拿來中傷她。
車開到一半,身後突然響起警報,還有人拿着喇叭喊,“前面那輛白色沃爾沃,請靠邊停車,前面那輛白色沃爾沃,請靠邊停車。”
晴柔皺眉,透過後視鏡,她看到兩輛交警隊摩托車跟在她後面,她頓時有點囧,這是什麼情況?
直到晴柔被請進了交警大隊,她腦子都還懵懵的,她坐在一個警察叔叔對面,那名警察叔叔“和顏悅色”地看着她一身睡衣,說:“我在交警隊幹了這麼多年,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麼笨的賊,穿着睡衣拖鞋來偷車,還敢大搖大擺的闖紅燈,你缺錢缺得心慌啊?”
晴柔傻傻地看着他,終於意識到自己被帶來交警隊的理由,闖紅燈,偷車……。噢,她想起來了,她出門的時候沒有帶包,駕駛證行駛證都在包裡,所以他們一口咬定她是偷車賊。
“我問你話,你老實回答,別給我傻笑,傻笑沒用。看見牆上那幾個大字了沒有,坦白從寬,抗拒從嚴。”老交警指着牆上那幾個大字,動作特別喜感。
晴柔笑了,摸了摸乾癟癟的肚子,說:“警察叔叔,我餓了,可不可以先給我一點吃的?要不餓得沒力氣招認做案經過了。”
老警察瞧她實在可憐,在警局外面給她買了一碗粥和兩個茶葉蛋。晴柔津津有味的吃了起來,“茶葉蛋好吃,嗯,稀飯稠稠的,有種媽媽的味道。”
老警察聞言,有些心酸,外面賣茶葉蛋的小販是他的老婆,他老婆下崗後,別的地方都不要她,靠他微薄的薪水,根本不夠家裡的開支。後來他老婆看見別人賣茶葉蛋能賺錢,她也賣起了茶葉蛋。
晴柔吃飽了,打着嗝對老警察說了謝謝,然後趴在辦公桌上睡着了。老警察真沒見過這樣的小偷,敢情她把這裡當成她的家了,吃飽就睡?
晴柔這一覺一直睡到顧遠兮帶着張律師來保釋她,顧遠兮接到警局打來的電話,才知道晴柔進了警局,當時他就嚇得一腦門的汗,後來聽說她是以偷車名義被抓的,他根本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只好抓着剛好在他辦公室的張律師匆匆趕來,當顧遠兮走進臨時關押室時,看到牀上睡得正沉的晴柔,他哭笑不得。
恐怕她是這世上待遇最好的“偷車賊”了,他站在牀邊,居高臨下地看着她。她整個人都陷進被子裡,臉頰還不足他巴掌大,眼窩深陷,顴骨突起,瘦得驚心。
她睡得很不安穩,一直在囈語着什麼,他彎下腰,輕輕將她抱起,然後大步向外面走去。張律師已經辦好了手續,正在外面等他們。
張律師看着顧遠兮懷裡熟睡的蘇晴柔,嘆笑搖頭,“不愧是池總選擇的女人,這種定力真叫人心服口服。”
顧遠兮將她放進後座,給她繫上安全帶。關上門,他對張律師道:“老張,今天麻煩你了。”
“當律師本來就是解決麻煩的,你跟我客氣這個做啥,走了。”張律師坐進車裡,銀白色的君威迅速匯進車流,漸漸看不見了。
顧遠兮站在車旁,看着還在睡的晴柔犯起難來。他該把她送回別墅呢,還是送去申世媛或安小離那裡?糾結了一會兒,顧遠兮坐進車裡,他給申世媛打電話,申世媛的聲音有些含糊,似乎還在睡覺,他臉上的神情不自覺就柔軟下來,“世媛,你那能收留人嗎?”
申世媛煩躁地抓了抓頭髮,似乎在懊惱她昨晚怎麼又跟顧遠兮滾在一起了,她從牀上坐起來,沒好氣道:“收留誰?是你就免了。”
“我也沒讓你收留我。”顧遠兮撇了撇嘴,心裡想着,昨晚是誰喝醉了抱着他的腰不讓他走的?現在過河拆橋,真是個忘恩負義的小女人。
“那要收留誰?先說好,我這裡可不是阿貓阿狗都能收留的。”申世媛繼續扒拉着滿頭金髮。
顧遠兮不在她跟前,都知道她在幹嘛,他笑道:“申世媛,你再這麼用力扯下去,遲早都要變禿頭。”
世媛連忙放下手,心虛的到處亂看,“顧遠兮,你在我家安了攝像頭吧,怎麼我在做什麼你全知道?”
“就是安了攝像頭,免得你收留了野男人我不知道。”顧遠兮笑。
“我昨晚可不是收留了個野男人麼?你有事說事,沒事我掛電話了,別打擾我睡美容覺。”世媛不耐煩道,她現在渾身像被大卡車碾過一般,看來真不能隨便撩撥男人,瞧她這罪受得。
“我給你送個人過去,半小時到,記得來開下門。”顧遠兮掛了電話,他看了一眼後座,搖了搖頭,啓動車子,向申世媛家開去。
申世媛看了一眼電話,扔到一旁,倒在牀上又睡了過去。
門鈴響起來時,她迷迷糊糊地爬起來去開門,看到顧遠兮懷裡抱着一個穿着睡衣的女人,她一下子清醒過來,“顧遠兮,你偷人?”
顧遠兮滿頭黑線,這丫頭說話能不能別這麼勁爆,“麻煩你讓讓,我進不去。”
申世媛讓到一旁,見顧遠兮抱着那個女人直接進了她的房間,她倚在門邊,
冷笑道:“我說顧遠兮,你這種鳩佔鵲巢的行爲不太厚道吧,想2P?”
顧遠兮將晴柔放在牀上,然後扯過被子給她蓋上,申世媛走到牀邊,看到晴柔的臉時,她愣了一下,“怎麼是她?”
“進警局了,我去接她的時候就睡着了,我本來想把她送回別墅,又擔心沒人陪着她會出事,想了想,就只能往你這裡送。”顧遠兮掖了掖被角,然後直起身來,向外走去。
申世媛看了晴柔一眼,又看了顧遠兮一眼,跟在他身後走出臥室。顧遠兮伸手將門合上,申世媛終於忍不住了,她問:“顧遠兮,你不會愛上蘇晴柔了吧?”
“我愛上你了,你信嗎?”顧遠兮忽然道。
申世媛的心一跳,她移開視線,臉頰微微發燙,“誰跟你說這個,顧遠兮,我只是想提醒你,蘇晴柔心裡只有池未煊……”
顧遠兮忽然上前一步,申世媛嚇得後退一步,後背抵住了牆。顧遠兮伸手將她禁錮在牆壁與他的身體之間,微低了身子,與她視線相交呼吸相纏,“申世媛,我愛上你了,你信嗎?”
申世媛的心跳漏跳了一拍,她移開視線,心慌意亂道:“切,誰信你啊。”
顧遠兮忽然伸手覆在她心口,掌下的心臟急促地跳動着,他眉梢眼角都染上了笑,他促狹地看着她,“不信?”
申世媛看向別處,卻沒料到那隻大掌突然抓握了一下,隔着衣服將她的傲人大波握在手裡,她渾身似有電流急速竄過,她臉紅耳赤,連聲音都在顫抖,“顧遠兮,你幹嘛?”
“調戲你。”顧遠兮鬆開了她,手心似乎還殘留着柔軟且富彈性的觸感,他在她脣角印下一吻,在她揮手過來時,快速退回到安全距離。
“你!”申世媛一拳落空,漲紅着臉瞪着他,這傢伙看着道貌岸然,實際上卑鄙下流無恥。
“世媛,蘇晴柔就交給你了。”顧遠兮向她拋了個飛吻,在她發飆前迅速離開。房門合上了,申世媛靠在牆上,怔怔的摸着嘴脣,直到身後傳來“噗哧”的笑聲,她才慌忙放下手,轉過頭去,就看到不知何時已經醒來的蘇晴柔。
她心裡尷尬得要命,她撲過去,“你都看見了些什麼?”
“什麼都看見了,真沒想到平時那麼理性的顧遠兮,私底下是這幅模樣,真是讓人大開眼界啊。”晴柔躲開她,捂着嘴笑。
其實她睡得不熟,顧遠兮走進關押室時,她就醒了。她只是不想面對顧遠兮的追問,另外又覺得有些丟人,所以才裝睡到底。沒想到裝睡而已,居然有這樣驚人的發現。
“你再說,再說我撕爛你的嘴。”平日大大咧咧的申世媛居然也害起羞來,晴柔被她追得滿屋子亂跑,歡聲笑語灑滿一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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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醫院裡。
楊若蘭送走舒父,回頭看見兒子坐在病牀上發呆,她嘆了一聲,坐到他身邊去,“煊兒,我剛纔瞧着柔柔的樣子,她應該是接到電話,連衣服都沒有換就匆匆趕來了,你別沮喪,先養好身體,只要她愛你,你們之間就還有希望。”
池未煊沉默地低下頭,柔柔愛他,他知道,他痛恨的是自己總是有意無意的傷害她,“媽,我不是個好丈夫好男人對不對?我總想給她幸福,卻總是在傷害她。沒結婚前,我就感覺到她的痛苦與彷徨,我總想着等結了婚以後,就會好起來,她心裡有了安全感,就會真正的幸福起來。但是現在,我才明白,我從來沒有給過她安全感,她怎麼可能幸福?”
“兒子。”楊若蘭欣慰的看着他,“你長大了,會站在對方的角度爲對方着想了,柔柔是個好孩子,也是個苦命的孩子,既然你知道自己錯在哪裡,我相信你也清楚接下來該怎麼做。不要給不該給的希望,學會拒絕該拒絕的人。”
池未煊擡頭看着楊若蘭,楊若蘭衝他鼓勵的笑了笑,“我叫遠兮給我訂了明天回英國的機票,還是在英國的日子悠閒,不用這麼堵心。”
“媽媽!”
“兒子,你當初堅持娶柔柔是爲了什麼,我希望你時刻記住,不要踏上媽媽的不幸。你們的幸福,纔是媽媽的幸福,知道嗎?”楊若蘭叮嚀着,她最放心不下的就是這對小冤家,明明相愛,偏偏相互傷害。
“媽,您放心,我知道該怎麼做。”池未煊看着母親鬢邊斑白的頭髮,這幾天,她一定也操碎了心。
“還有一件事,找未離的事你也上上心,一日沒找到她,媽媽這心就一日不安生。”楊若蘭交代着。
“好,媽媽您彆着急,我一直在找。”
楊若蘭站起來,“行了,你休息吧,明天我就直接走了,你安心養傷,一會兒我去見見柔柔,那孩子心軟得很,知道你沒人照顧,肯定不忍心的。”
“媽媽,謝謝您!”池未煊喜出望外,楊若蘭拍了拍他的肩,站起來走出病房。
翌日,晴柔接到楊若蘭的電話時,她已經在候機室,晴柔聽說她今天回國,匆匆趕到了機場。她找到楊若蘭所在的航站樓,廣播響起來,催促乘客登機。
她在登機口找到了楊若蘭,她手裡提着一個小包,臉上戴着個大大的墨鏡,看到她來,她摘下墨鏡向她揮手。晴柔快速跑過去,她氣還沒喘勻,着急道:“媽媽,您怎麼突然要回國了?”
“家裡冷冷清清的,兒子住院,媳婦也不肯回來侍候我老人家,我留在這裡這麼討人嫌,不如回英國去自在,眼不見心不煩。”楊若蘭佯裝傷心道。
晴柔一下子就慌了,她握住楊若蘭的手,焦急道:“媽媽,對不起,我不該任性,我這就回家去,您別走好不好?”
楊若蘭瞧她着急,心裡疼惜,“傻孩子,媽媽不怪你了,媽媽跟你說着玩的,我回來了一段時間了,再過幾天小吉他就要放假了,我是時候該回去了。”
“媽媽……”
“知道你捨不得我,想我了就到英國來看我。柔柔,你是個好孩子,媽媽這一走,恐怕短時間都不會回國了,煊兒還在醫院裡躺着,我放心不下,我……”
“媽媽,我知道您的意思,您放心回英國吧,未煊那裡有我,我會好好照顧他的,您不要擔心。”廣播又響起來了,晴柔依依不捨地看着楊若蘭。
楊若蘭等的就是她這句話,她抱了抱她,欣慰道:“好孩子,那媽媽就將他交給你了。”她想了想,她該說的都說得差不多了,今後的路怎樣,他們只能自己走了。
楊若蘭放開她,轉身向登機口走去,晴柔站在原地不停向她揮手,楊若蘭將登機牌交給安檢員,回頭衝她揮手。晴柔眼前模糊了,直到再也看不到她的身影,她才落寞的轉身離開。
時光轉瞬即逝,一轉眼,楊若蘭離開中國已經一個禮拜了,晴柔一直住在申世媛家。爲此顧遠兮悔斷了腸子,他想要夜襲,都礙於晴柔在場,不敢出手。
顧遠兮十分幽怨,比他更幽怨的是池未煊,他用盡了一切手段,晴柔都不肯來醫院看他。給她打電話,不管他換多少個號碼,只要聽到他的聲音,她的反應就是“啪”一聲掛斷。他叫顧遠兮送去的信,也是一去不復返。更別提他打電話讓花店送去的玫瑰花,聽送花人回饋回來的消息說,她直接扔進了垃圾桶。
更讓他着急的是,是顧遠兮帶給他的消息,他說宋清波回來了,並且跟晴柔走得很“近”。他立即便有了危險感,除了乾着急,居然只能待在醫院裡坐以待斃。
這個丫頭,當着媽媽的面答應得爽快,轉頭就將他拋在腦後,偏偏他有氣發不得,還得在媽媽打電話來查“崗”時,盡力幫她圓謊,丈夫做到他這種地步,不可謂不悲壯。
當初結婚時,他可沒料到他們婚後的第一週,是兩地分居度過的。
他忍無可忍,決定使出殺手鐗。一哭二鬧三上吊都沒用,那麼非常時期就只能使用非常手段——絕食!
“絕食?!!!”申世媛從顧遠兮口中得知池未煊的新花樣,她“噗哧”一聲,一口飯全噴在了顧遠兮臉上,她捧着肚子笑得眼淚都流出來了。
晴柔坐在旁邊,看着顧遠兮一臉的飯粒,難爲他居然沒有感到噁心,淡定地拿紙巾擦掉飯粒,繼續吃飯。最近溫柔鄉被無情且殘酷的剝奪後的他,除了來蹭飯找平衡外,就是盡力幫助這對冤家走到一起。
這段時間,池未煊做了許多努力,他看在眼裡,也知道他有多麼在乎晴柔。他希望他們原諒彼此,不要再相互折磨,也不要折磨他這個無辜被牽連的可憐人。
今天他在醫院裡,聽到池未煊居然要用這麼幼稚的方法來挽回晴柔,他當場就不給面子的大笑起來。不過,這也可以看出大哥真的是黔驢技窮了。
“嫂子,你真的不去看看他嗎?大哥三兩天折騰這麼一回,估計醫生們都要讓他折騰瘋了。”顧遠兮看着晴柔說。
晴柔睨了他一眼,又看着倒在沙發上笑得眼淚鼻涕都流出來的申世媛,她幽幽道:“我知道你這麼拼命勸我回心轉意的原因,如果你實在覺得我打擾了你們,我今晚就可以搬出去。”
“蘇晴柔,你可別啊,千萬別這麼輕易饒了他,我倒想看看他還能幼稚到什麼程度!”申世媛止住笑,堂堂集團老總,居然玩絕食,真是豁出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