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別墅,池未煊將菜放在門前的矮几上,轉身將她壓在門上,火熱的吻落了下來,晴柔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他吻住。
不似以往的激狂纏綿,晴柔總覺得他似乎壓抑着什麼,她伸手主動攬着他的脖子,加深這個吻。她的主動迴應,似乎點燃了他埋藏在身體裡的激情,他將她抱起來,大步走進客廳,將她放在沙發上,急切地壓了上去。
“呃……”他突然壓下來,晴柔悶哼一聲,被他壓得幾乎喘不過氣來,整個人都深陷進沙發裡。她睜開眼睛,瞳眸裡水光閃閃,深情地凝視着他,“你不開心嗎?”
他對她來說,一直是個謎樣的男人,她看不懂猜不透,只能從他某些情緒上去探知一二,這樣去猜一個人的心思,很累,她卻很滿足。
“沒有,就是想要你。”池未煊伸手遮住她過於明亮的眼睛,那樣的光芒似乎會灼傷他的心。他不想承認,報仇,並沒讓他獲得想象中的快感,他有的只是淒涼與彷徨,不知道接下來的路該怎麼走。
他,迷茫了!
晴柔臉紅地推他,“閃開,你答應過我一週一次的,言而無信。”
“我只答應了你一週一次在牀上……”他說完就俯下身去,埋首在她胸前,隔着衣服磨蹭着,像個要奶吃的孩子。
晴柔被他怪異的行爲搞得滿臉通紅,她推着他的腦袋,皺着眉不滿地嚷嚷:“奸商,我被你騙了。”
“是你太笨了。”池未煊鄙視地看了她一眼,在她胸前又蹭了蹭,尋了個舒服的姿勢,一手握住她的豐盈,揉着揉着,居然就這樣睡着了。
晴柔哭笑不得,她推了推他,見他不舒服地皺了皺眉頭,她沒有再亂動,扯過一旁的毯子將兩人蓋上。
黑暗裡,只有窗外的路燈灑下來的朦朧光暈,晴柔打量他,他眉宇間皺成了個“川”字,不知道因爲什麼而煩惱。晴柔伸手輕輕撫平他眉間的褶皺,手指從他眉間滑下來,落在他筆挺的鼻子上,然後輕撫他的臉。
她做夢也沒有想過,自己今生會遇上這麼讓她心疼的男人,他的悲他的喜他的憂他的傷,都牽動着她的心。她知道他不開心,那麼她要怎麼才能讓他開心呢?
晴柔從來沒有爲愛做過傻事,哪怕年少最單純的時候,在最讓人心悸的那些青澀戀情裡,她也是接受比付出多,如今,她才明白,原來真正的愛,是願意無條件爲他付出。
池未煊這樣的人,什麼都不缺,而她能夠給他的東西,也少之又少。
她絞盡了腦汁,最後想到一個很俗的點子,她臉紅地拿開他放在她胸部上的手,輕輕從他身下爬出去,走進書房。
她記得她幫他打掃書房時,看到一把很舊的吉他。她在學校學過一些樂器,尤以吉他最拿手。她抱着吉他出來,然後又去附近的超市買了很多蠟燭,在別墅前擺了個大大的心字形,然後點燃。
池未煊是被那首熟悉的旋律喚醒的,他撐身坐起來,看了看四周,發現自己在客廳裡。他記得睡着之前,蘇晴柔在他身邊,她去哪裡了?
他揉了揉脹痛的太陽穴,尋着屋外的聲音走去。
推開大門,屋外星光滿地,大大的心字形中坐着一個長髮飄飄的女孩,她穿着白色的大衣,素顏長髮,她手中抱着一把吉他,彈奏着他最熟悉的那首曲子:
難解百般愁相知愛意濃
情海變蒼茫癡心遇冷風
分飛各天涯他朝可會相逢
蕭蕭風聲悽泣暴雨中
人海里飄浮輾轉卻是夢
情深永相傳飄於萬世空
當霜雪飄時但願花亦豔紅
未懼路上煙雨蒙
啊…寄相思風雨中
啊…寄癡心風雨中
抱月去化春風雲外追蹤鴛侶夢
恨滿胸愁紅塵多作弄
難解百般愁相知愛意濃
情海變蒼茫癡心遇冷風
分飛各天涯但願他日重逢
夜漫漫路上珍重
寒夜裡霜雪飄時
但願花亦豔紅別後路上珍重
每一個音符似乎都敲在了他的心上,那些他放不下的執念,此刻在心中無限放大,那張似曾相識的臉,讓他恍然以爲自己在夢中,沒有這十年的顛沛流離,沒有這十年來的辛酸悲苦,他還是那個有着一腔熱血的少年,與心愛的女孩朝夕相伴,以爲這樣的日子便是永遠。
晴柔手指嫺熟的撥弄着弦,最後一個音符落下,她淚意濛濛地看着倚在圓柱上的男人,她不該選擇這首歌的,明明是爲了讓他開心,爲什麼她卻覺得這首歌裡已經訴盡了他們的結局。
她站了起來,終於明白他爲什麼不肯再聽這首歌,假如他曾經有那樣的一個“她”,這是多麼傷的離別?
“舒雅!”池未煊大步走過去,將她摟進懷裡,力道之大,恨不得將她揉進骨血裡,吉他橫在兩人中間,硌得她心臟一陣抽痛。他低頭,脣壓了下來,如狂風暴雨般掠奪她嬌豔的脣。
晴柔抵在他胸前的手,由抗拒改爲迎合,她早就知道了不是嗎?爲何
還是會這麼心痛?
他的吻兇猛落下,不帶一絲憐惜,只有掠奪,“雅雅,我想你。”他完全忘記自己在哪裡,忘記了懷裡的女人是誰,彷彿穿越了時空,擁抱住了過去。
晴柔哭了,她說錯了,她不是申世媛的替代品,她是舒雅的替代品。
晴柔再也拿不住吉他,“砰”一聲,吉他落地,也驚醒了池未煊的迷思,他迷離的雙眸慢慢恢復清明,他低頭看着掉在地上,因年代久遠而摔成兩斷的吉他,眼中驟然凝聚了風暴。
他身體僵硬,機械的單膝跪了下去,她跟着去撿,手剛觸到吉他斷裂的地方,就被他狠狠揮開,手心劃開了一條血口子,她猛地握緊了拳頭。他輕顫着拾起吉他,手指磨挲着那個歪歪扭扭的“雅”字,表情都猙獰了,“該死的,誰讓你動它的?”
“我……”晴柔後退了一步,惶恐地看着他一臉盛怒,眼淚顫巍巍地滑落下來,“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她明明想讓他開心的,怎麼會弄巧成拙?
“不是故意的,那你穿成這樣,還唱那首歌,你想試探些什麼?”池未煊站起來咄咄逼人的走近她,晴柔一直往後退,心裡難過得要命。她沒有想過要試探些什麼,她只是想讓他開心。
“沒有,池未煊,我……”
“看來是我太寵你了,才讓你忘記了你自己是誰。”池未煊說完,拿起吉他轉身進了別墅,出來時手上已經多了一把車鑰匙,他把吉他小心翼翼地放在副駕駛椅子上,那樣珍視的樣子,讓晴柔又落下淚來。
她心裡很堵,原來在他心中,她還比不上一把舊吉他。池未煊很快上車,開車離去。晴柔追了兩步,眼睜睜地看着黑色路虎消失在大門後,她蹲下來,雙手抱膝,痛哭起來。
她真的沒有試探什麼,爲什麼他不相信她呢?她看着滿地還跳躍着的燭火,心臟塞滿了疼痛。是她太自以爲是了,以爲他對她好,她就能肆意而爲,動他的東西。
有好幾次,她經過書房時,都看到他在撫摸那把舊吉他,她知道那是他的心愛之物,也知道那是“舒雅”留給他的東西。剛纔心念一動,她想只是借用一下,他應該不會生氣。
但是,他那句失神之下說出的“雅雅,我想你”讓她心裡太難受了,她纔會失手鬆開了吉他。
晴柔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寒風颳着她的臉,像刀割一般,她站起來,渾渾噩噩地走進別墅。偌大的別墅空蕩蕩的,卻突然讓她窒息起來。
第二次,他叫她“舒雅”,讓她不得不思考一下他千方百計奪得自己的原因,小說裡不是都寫了麼,男主對初戀情人念念不忘,然後找了一個跟她長得像的女人藉以寄情,池未煊,是這樣的嗎?
因爲我長得像“舒雅”,所以你絲毫不介意我已是別人的妻子,也要把我搶過來。一把吉他證明了,原來我這麼可悲。
可是怎麼辦?明知道是替身,我還是無法停止愛你,池未煊,你知道嗎,我要的不多,你的一個微笑,一個擁抱,就是我的天堂。
我從不奢求你會愛我,我只想這樣傻傻的陪在你身邊,傻傻的愛你,你冷也好,酷也好,愛別人也好,我都不計較,因爲我始終記得,在我最狼狽時,你保住了我的尊嚴,在我最絕望時,你給了我希望。
可是,原來這樣傻傻的陪在你身邊也是奢侈。
晴柔走進門裡,看到還擱在矮几上的菜籃子,她把菜擰進了廚房,拿出裡面的菜,還有包餃子的高筋麪粉,她本來打算今晚包餃子的。
她拿剪刀來剪開袋子,開始和麪,眼淚吧嗒吧嗒落進麪粉裡,她連忙擡手去擦,擦了一臉的麪粉卻不自知。
和好面後,她開始剁包心,香茹芹菜肉餡,看着自己一刀一刀的剁,彷彿剁的是她的心,她忍不住蹲下去放聲大哭。
她笨死了,怎麼會選擇那首歌,明知道那是他的底線,偏偏還不知死活的去觸碰,這下傷了他也傷了自己,真的是笨死了。
晴柔自己擀麪皮,自己包,包完都快天亮了,她看着一桌的餃子,轉身進了廚房,拿了最大的鍋放了水,燒開,然後把所有餃子都放進去煮,煮熟了,自虐一般不停的吃,吃得吃不下了還在吃。
聽說肚子填滿了,心就不會痛了,她心還在痛,那就是肚子沒填滿。
吃到最後,她忍不住吐了,趴在馬桶上吐得天昏地暗。以後,她再也不要包餃子了,吃餃子不是團圓!
折騰到後半夜,她開始拉肚子,她一趟一趟的跑,最後乾脆待在廁所裡不出來,原來自虐是這麼痛苦的事。
她拉得快暈過去時,手機響了,她看一眼的力氣都沒有,接了起來,過了一會兒,輕輕地很委屈地喊了一聲“小哥……”
宋清波趕到別墅外,晴柔剛好從別墅中走出來,她臉色白中透青,搖搖晃晃地,他連忙上前扶着她,“病成這樣怎麼不去醫院?”
晴柔搖了搖頭,她這是自作自受,那些餃子煮得半生不熟,她就那麼吃下去了,本來就虛弱的胃怎麼承受得了?“小哥,送我去醫院吧。”
宋清波什麼也沒說,抱着她放進車裡,然後開車往醫院駛去。
掛號,就診,等待的時間裡,她一直軟軟地靠在他身上,他心中軟得一塌糊塗,擡手撫開粘在她嘴邊的頭髮,“我該拿你怎麼辦,你這有病就拖的毛病什麼時候才能改掉?”
上大學時,她也是小病非得拖成大病了,才肯去看醫生,怎麼說教都不聽。他總說她年輕時候仗着自己身體好就透支健康,以後老來了纏綿於病榻,看誰心疼她。
他說那話時,自己就心疼了,於是她每次有點小咳嗽,就會逼着她喝了藥才離開。離開的這大半年,每次變天,他就擔心她生病他沒在她身邊,她不會好好照顧自己。
那個時候,他想見她的渴望就異常強烈。
“不是說了只是吃壞肚子麼,你別跟我說話,我一張嘴就噁心得想吐。”她強壓下心裡翻涌的噁心感,閉上眼睛小憩。
好不容易輪到他們,醫生說她是食物中毒,要住院輸液。她犟着不肯輸液,宋清波只好使出殺手鐗,“行,那我也去吃壞肚子,我陪你一起受罪。”
晴柔知道他說到做到,嘆了一聲,“小哥,你這是何苦呢?”
“你還叫我一聲小哥,就說明你心裡還有我,小晴,不要爲任何人糟蹋自己,身體是你自己的,你不愛惜,沒人會愛惜。”
輸液的時候,晴柔昏昏沉沉睡過去了,宋清波坐在牀邊,擡手輕輕撫開她額上的發,傾身印下一吻。
當初,她突然要嫁給喬少桓,讓他措手不及。絕望之下,他放棄了自己剛剛成立的公司,回了宋家,成了一個傀儡少爺。後來他才知道她嫁給喬少桓是爲了給她媽媽治病,他想要幫她,卻處處受宋家的牽制。
等他終於有能力與宋家抗衡時,他已經永遠失去她了。
“池未煊……”宋清波剛擡起頭,就聽到她囈語,他清俊的容顏上剎那佈滿憂傷,小晴,我還是回來得太遲了嗎?
………………
池未煊開車來到碼頭,他拿起吉他下了車,呆呆地坐在橋墩子上很久,江風撫過,寒意襲人。他清醒了些,看着懷裡已經斷成兩截的吉他。
十年杳無音訊,他要面對這個現實了,即使心中還有疑問,他想他也該放下了。
他撫着吉他,路燈照在江面上,波光嶙峋,他看見吉他上一抹血色,他瞳孔倏然緊縮,他想起剛纔揮開她的手時,她下意識握緊的拳頭。
該死!
他不知道他在罵自己還是在罵她,明明那麼惱她,可是一想到她因他而受傷,他又莫名心疼起來,這個小傻子,此時會不會難過得連傷口都忘記了?
想到她,他的心情莫名平靜下來,輕撫着她留下的那抹血跡,正準備起身回去,卻看見吉他裡露出半截信紙來。
他連忙抽出來一看,略帶檀木香味的信紙,是舒雅的最愛。他打開來,上面只寫了四個字,字體娟秀,是舒雅的筆跡:“煊,對不起!”
吉他是他們逃離海城一年後,舒雅通過他最好的朋友輾轉送到他手裡的,他一直把它帶在身邊,從不知道這內裡還有乾坤。
對不起?她爲什麼要跟他說對不起?池未煊解開了一個謎題,心裡似乎更疑惑了。當年爲了給他們爭取時間逃離海城,舒雅隻身去了喬宅,在那之後,他再也沒見過她。
後來他託朋友將他們的定情之物交給舒雅,但是一年之後,吉他卻送了回來,從此舒雅似乎人間消失了,再無音訊。
此時看着這四個字,池未煊絞盡腦汁也想不到,她爲什麼要將信紙藏在吉他裡,她去了哪裡?抑或已經死了?
這個謎題,似乎只有找到舒雅他才能揭開謎底,可是舒雅,你在哪裡?
池未煊給李承昊打了電話,“承昊,過兩天喬震威就要放出來了,你派人密切注意他的一舉一動,發現可疑的地方立即回報。”
他放喬震威出來,可不是放虎歸山。他調查了許久,舒雅最後見過的人只有喬震威,無論她是死是活,都只有喬震威最清楚。
這兩年,他一直派人注意他,可是這隻老狐狸狡猾得很,總是甩掉跟蹤他的人。他越是這樣小心謹慎,他就越懷疑他囚禁了舒雅。
喬震威出了拘留所,一定會去見舒雅,而沒了財富來喬裝的他,想要甩掉那些通過訓練專業跟蹤的人很難。
找到舒雅,解開當年迷團,這纔是他放喬震威出來的真正目的。
他在江邊坐了許久,直到天邊大亮,他快被凍成冰棍了,才起身離開。驅車回到別墅,別墅裡靜悄悄的,院子裡的蠟燭燃了一半就熄了,他看着那個巨大的心形,心裡開始後悔昨天衝她發脾氣。
心裡的愧疚讓他快步進了屋,匆匆上了樓,臥室裡卻沒有她的身影,他轉身下樓,穿過餐廳走進廚房,廚房裡一地狼籍,麪粉散了一地都是,鍋裡還飄着幾十個餃子,可是卻沒有她的身影。
他邊走出廚房,邊拿出手機撥通那個了熟於胸的電話號碼。電話響了一遍又一遍,都沒有人接,他鍥而不捨,終於有人接了,卻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