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暗的室內,男人昂藏的身影隱在暗處,只有一雙虎目十分炯亮。站在他對面的是個五十上下一臉刀疤的男人,他沒有試圖去看男人的真面目,因爲他之前試過很多次,在他行動之前,就已經被一把冰冷的手槍抵上太陽穴。
男人沉默了一會兒,擡頭看向他,那目光就像刀子一般凌厲,令他心驚膽顫,“你說楚服死了?”
“是,他意圖綁架慕巖的新婚妻子盧謹歡,被警方派去營救的人打落山崖,當場斃命。”刀疤臉說話的時候,臉上的橫肉一抖一抖的,那道從左邊眉毛斜到右邊嘴脣的刀疤就顯得格外猙獰。
“確定已經死了?”男人在聽到“盧謹歡”的名字時,臉色變了變,可很快又恢復平靜。
“確定。”
“他死了也好,省得我親手料理他,對了,你知道他手裡的資料藏在什麼地方?要儘快找回,否則還會出現第二個楚服。”男人冷酷道,楚服對他來說就是一枚棄子,早就該毀掉。只是他手裡掌握着他真實身份的證據,他倒不擔心他會找出他,只是這東西一旦落到慕巖手裡,他遲早會被他揪出來。
“是,我知道該怎麼做。就算我們拿不到,我也不會讓別人拿到。”刀疤臉說完,就轉身出了暗室。
男人一直目送他離開,這才站起來從後門離開。
………………
盧謹歡住院的第二天,阮菁百忙之中抽空去看望她,當時慕巖不在,盧謹歡見阮菁前來,心中惶惶,剛要起身,就被阮菁按住了手腕,“躺着吧,不用起來。”
她侷促的看着她,不安道:“媽媽怎麼來了?”
“我昨晚才聽說你被綁匪綁了,那時太晚了,聽說你沒事,我就沒來打擾你,你不會怪媽媽吧?”阮菁一臉和藹,親切的問她。
盧謹歡連忙搖頭,“謝謝媽媽來看我,你百忙之中還抽時間來看我,我已經很感激了,我…我身體已經沒什麼事了,媽媽若是忙就先去忙吧,我沒事的。”
阮菁的臉僵了一下,隨即又笑道:“你沒事就好,我就想來看看。對了,我聽說慕巖這兩天都在醫院裡守着你,你們進展怎麼樣了?”
這纔是她來這裡的目的,慕巖最好已經愛上她了,那麼她就再也不用懼怕慕巖了,一個人的心若是有了牽掛,行事就會有所顧忌。而一頭猛獸的心有了牽掛,他就會被這份牽掛給牽制。
慕巖若是愛上了盧謹歡,那纔是他的毀滅之路。
盧謹歡羞得垂下了眼睫,卷卷的睫毛輕顫不已,阮菁瞧她這模樣已經知道事情進展得很順利,她長長的吁了口氣,握住她的手,循循善誘道:“慕巖是個好男人,你要好好珍惜。”
“嗯,我知道。”盧謹歡是真心覺得慕巖是好男人,自從她被他從楚服手裡救回,她就控制不住自己一顆心爲他沉淪,她愛上他了,雖然愛得小心愛得彷徨,可她終究還是無法自拔的愛上了他。
阮菁拍拍她的手,一臉欣慰道:“好,那就好。其實你別看慕巖外表冷漠,其實他內心是火熱的,他會變成如今這副生人勿近的模樣,都怪我。3年前,他愛上了一個女孩,愛逾生命的那種愛,可是那個女孩對他卻不是真心的,有一天,他回到家,親眼看到那個女孩跟他最好的朋友在牀上……”
盧謹歡震驚的捂住嘴巴,沒想到驕傲如慕巖,竟會有這樣一對不堪的情史,當時的他看到那場景會是什麼反應,呆了傻了還是崩潰了?
“你知道,這對男人來說,是怎樣的致命打擊,慕巖放了他們,自己卻變成了現在這副模樣。我一直以爲他會這樣消極下去,還好老天給他送來你,拯救了他的靈魂。”阮菁保養極好的臉上浮現一抹欣慰的笑,就好像是一個母親終於爲兒子找到了幸福般的笑容。
盧謹歡看到她就想起自己的母親,一時柔腸百轉,“媽媽,你放心,我會好好對慕巖的。”
“好,好,好,我就知道我的眼光不會錯的。對了,歡歡,你答應我,今天我跟你說的這些,你要替我保密。慕巖喜歡你,若是他知道你知道了他過往的事,心裡肯定會不好受的。”
“媽媽,我知道你跟我說這些,都是因爲心疼慕巖,你放心,我不會告訴他的。”盧謹歡如是道,她裝得再世故再老成,也不過是個22歲單純的小姑娘,人心險惡這四個字,她還沒有深刻的體會到,等她體會到時,卻爲時已晚。
阮菁見目的達到,笑得十分歡欣,她說:“那我們一言爲定。”
“好,一言爲定。”直到目送阮菁離開,盧謹歡才惆悵的嘆了一聲,原來慕巖曾經受過這麼重的情傷,難怪她嫁給他之後,他會有那些百般不信任的表現,會那樣凌辱她,可他愛的人不是白柔伊麼?
盧謹歡突然覺得自己一點也不瞭解慕巖,他到底還有哪些故事是不爲人知的,他到底還有哪些經歷是讓人心疼的?還有傳言說,阮菁跟慕巖的關係不太好,可她瞧着,阮菁對慕巖是比對慕楚生份,可她到底還是關心他的,莫非是傳言錯了?
慕巖白天回公司上班,下了班就直奔醫院,遠遠的,他看到阮菁從病房裡出來,然後向相反的方向離去。他劍眉微蹙,大步走向病房。
病房內,盧謹歡呆呆的坐在牀上,半張臉隱在陽光裡,那半張臉顯得明媚又憂傷。他放重腳步靠過去,她也沒有發現,直到他伸手在她眼前揮了揮,她才猛然醒轉般回過神來。
看見他,她有些慌亂,眼眸四下亂轉,就是不敢看他。慕巖察覺到她的不對勁,捧着她的臉迫她迎視他熾熱的目光,“在想什麼那麼出神,連我進來了也不知道?”
盧謹歡躲閃不開,目光對上他的,不過兩秒鐘,又心虛的垂下,“沒,沒想什麼。”
慕巖越發覺得她有問題,他聞着空氣中濃郁的香水味,“剛纔誰來過?”
“沒…沒人來過。”想起阮菁要她保密,她怕自己被他幾句問下來,就扛不住招,只好咬緊牙關,說誰也沒來過,這樣即使他要問,也問不到阮菁跟她說什麼了的問題上來。
盧謹歡不是個擅長說謊的人,她一說謊,臉就會紅,還會結結巴巴說不出話來。慕巖見狀,心裡已經產生了懷疑,他故意逗她,“是不是揹着我偷偷見衛鈺了?”
“我哪有啊。”說到這個關於人格的問題,盧謹歡立即出聲抗議,“衛鈺哥去首都開學術探討會了,要後天纔回來,我纔沒有偷偷見他,頂多…頂多是揹着你光明正大的見他。”
她撅着嘴努力辯解的樣子,讓他心念一動,低頭吻上擾了他一整天的紅脣,那些猜忌與懷疑都去見鬼去吧,她是他的,他相信她絕對不會揹着他做對不起他的事,他不能中了阮菁的離間計。
可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就會在恰當的時機開始萌芽,而阮菁已經成功的將這枚種子種在他心裡,只待澆灌一下,就會迎風瘋漲。
被他深深的吻了好幾遍,直到兩人都快喘不過氣來,他才放開她,末了,還伸出舌尖在她脣上舔了舔,曖昧得令人心顫。
盧謹歡渾身虛軟,被他摟在懷裡,氣喘不休。迷離的雙眸裡泛起一抹堅決的光芒,慕巖,我會用我的所有,去撫慰你曾經受過的創傷,我愛你,很愛很愛你,所以你一定要快樂。
慕巖緊緊的摟着她,他吻了吻她的發頂,心顫不已。他從來沒想過,除了方渝,自己會如此愛一個女人。她的一切已然佔據了他的整個靈魂,他已經無法自拔的愛上了這根肋骨,所以,歡歡,千萬不要背叛我。
………………
盧謹歡住院三天,經過權威腦科醫生的鑑定,她已經排除了腦震盪的可能性,所以當天下午就被慕巖接回了家。出了醫院,盧謹歡的心情很好,一路上都笑眯眯的,看得慕巖想捏她的臉。
“就這麼開心,嗯?”他“嗯”那一聲,尾音慵懶的拉長,十分勾人。
盧謹歡用力點頭,“嗯,開心。再住在醫院裡,我就要發黴了,現在可算能呼吸一下沒有消毒水味道的新鮮空氣了。”
慕巖被她的樣子給逗笑了,他擡手捏了捏她的臉,“真傻。”
於是盧謹歡看着他更傻的呵呵笑,回家的感覺真好,尤其現在他們之間不再是以前那種緊繃相處模式,這是讓她感到開心的最大因素。
他們現在回家,是她真正的家,她幸福的歸宿,不再是她恐懼害怕的地方。上天的安排真的很奇妙,幾天前,她一想到要回到這裡,就滿心的不情願,幾天後,她卻期待回到這裡,甚至恨不得身上插着一雙翅膀,能儘快回到家。
紅燈停,慕巖看着直傻笑的她,忍不住傾身過去吻她。慕巖這種外冷內熱的男人,一旦愛上一個人,就會向全世界宣佈這個女人是他的,他親吻她,毫不在意外人的目光,他就是要全世界都知道,他是如何寵愛他的女人。
強勢而霸道的吻,又將她的呼吸奪了去,直到身後喇叭瘋狂的響起來,她才發現綠燈亮了。這時交警已經向他們走來,她臉紅的推他,他這才鬆開她,一轟油門,邁巴赫如箭一般射出去。
他們剛回到慕家,就看到柳媽守在樓下,見到邁巴赫駛進來,她笑盈盈的迎上來,“大少爺,大少夫人,夫人說要給大少夫人去去黴氣,一早就讓我在這裡等候了。”
慕巖眉峰一挑,他倒想知道阮菁葫蘆裡賣得是什麼藥。盧謹歡心虛的看了一眼慕巖,見他不置可否,她笑道:“好,柳媽,我們上去換身衣服就過去。”
柳媽連忙道:“大少夫人,使不得使不得,您剛剛受了驚嚇,萬不能將黴氣帶回家,否則黴氣會跟您一輩子的。夫人說了,看到大少爺跟大少夫人,就請你們到靜安雅筑。”
“她什麼時候這麼講究了?”慕巖不耐的道。與阮菁翻臉後,他連表面的和諧都不願意再維持,這個殺母弒父的女人,總有一天,他會讓她認罪的。
柳媽被慕巖一陣搶白,臉一會兒青一會兒白,盧謹歡見狀,連忙拉着慕巖撒嬌道:“慕巖,我們去一下吧,別拂了她老人家的一番好意。”
慕巖臉色不善,放開盧謹歡的手,冷聲道:“要去你去,我先回去了。”
盧謹歡被他忽然丟開手,心裡一陣委屈,她咬着脣看他,不知道怎麼的就想落淚。以前她不是這麼矯情的女人,可現在因爲慕巖幾天的寵愛,她也變得矯情了,這不是什麼好現象,她卻開始沉溺其中。
這世上有種人,愛情會叫她原本軟弱的性子變強,也有一種人,愛情會讓她原本倔強的性子變軟弱。而後者,往往會摧毀一個人,盧謹歡恰恰就屬於後者。
慕巖轉身要走,不經意間看見了她眼裡閃爍的淚花,他嘆了口氣,轉身牽着她的手,半是怨嗔半是寵溺的說:“真是拿你沒辦法,走吧。”
盧謹歡破涕爲笑,反握住他的手。柳媽在一旁將兩人間的相處看得十分清楚,她眸光閃了閃,夫人果真沒有猜錯,任慕巖是多麼強硬的鐵石,也逃不過盧謹歡的剎那柔情。
阮菁剛纔在陽臺上就看見慕巖的車呼嘯而過,這會兒見兩人手牽手走回來,她挑了挑雅緻的遠山眉,眼裡盡是惡毒與陰狠。慕巖,你可知道,你的愛情最終會毀了你?
………………
等慕巖幾人來到靜安雅筑時,阮菁已經披着披風迎了出來,笑盈盈的看着他們,“我還怕等不到你們,歡歡,快過來,用柚子葉撒點鹽水去去黴氣。”
盧謹歡看了一眼慕巖,乖巧的走過去。阮菁便拿着柚子葉沾了水,在她身上拂了拂,然後笑道:“好了,黴氣去了,今後好運不斷。走,歡歡,我們進去吧。”
盧謹歡遲疑了一下,見慕巖跟着進來,便不再顧忌,歡歡喜喜的跟着進去了,阮菁又讓傭人張羅了一碗豬腳麪線給她,說是吃了豬腳麪線,所有的黴運都會一掃而空。
她端着碗,吃了兩口,就放在一旁,對阮菁說:“謝謝媽媽。”
“乖孩子,以後可得長個心眼,別什麼人都相信,好在這次沒出什麼事,假如你出了什麼事,叫我怎麼跟你爸媽交待。”阮菁語重心長的道。
“我記住了。”
“好了,只要你沒事就好,柳媽,上菜吧,我們開飯。”阮菁拍拍盧謹歡的手,跟她一副很親密的樣子。慕巖坐在旁邊冷眼旁觀,覺得十分刺眼。他再也隱忍不下去,扯着盧謹歡的手站起來就往門邊走去。
“慕巖……”盧謹歡有些慌亂,回頭看着阮菁一臉受傷的樣子,她扯了扯他的手,“慕巖,你等一等。”
“不等。”慕巖霸道的說完,直接拽着她向前走去。盧謹歡被動向前走,可又實在放心不下阮菁,便道:“媽媽,我明天再來看來。”
阮菁一直目送兩人離去,臉上期期艾艾的表情才猛得一變,她美麗的鳳眸似乎萃上了毒汁。慕巖,我會讓你嚐嚐愛而不得的滋味,你就盡情在地獄裡煎熬吧,總有一天,我會將你母親加諸在我身上的痛苦,悉數還給你。
慕巖扯着盧謹歡一口氣走了幾百米遠,她的手被他扯得很疼,她忍不住痛呼,“慕巖,你弄痛我了。”
她是一個十分懂得隱忍的人,如果她沒有愛上他,她依舊會在他面前隱忍。可人一旦嚐到了甜頭,又怎麼會用老辦法讓自己痛苦,於是她經過這幾天的相處,學會了撒嬌。
她試過幾次,覺得這法子對慕巖是百試百靈,於是這會兒,她的語氣裡就帶着撒嬌的意味。
慕巖的速度慢了下來,手上的勁道也鬆了許多,看她小臉都皺在一起了,他生硬的說了一句,“弄痛了怎麼不早說?”
她翻了翻白眼,心想我早說了你也沒理我呀,可這會兒他的態度難得的軟化讓她捨不得抱怨,她笑眯眯的說:“沒事,這點痛我還忍得住。”
看見她的眼睛笑得眯成一彎新月,他心口一燙,湊到她耳邊蠱惑道:“那怎麼哪種痛就忍不住了?”
盧謹歡起初還遲鈍的反應不過來,結果對上他帶笑的眼睛,她一下子反應過來,直接鬧了個大紅臉,她推了推他,低嚷道:“討厭,就知道欺負我。”
慕巖愛憐的看着她,脣畔逸出一聲輕笑,低低道:“我就喜歡欺負你,尤其是……”他湊到她耳邊,低聲說了幾個字,盧謹歡聞言,羞得全身都要冒火了,她捂住耳朵,叫道:“哎呀,你壞死了壞死了。”
慕巖衝她眨眨眼睛,“還有更壞的,比說的還壞,要不要感受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