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柔伊傷心的離開了慕宅,她不甘心,她付出了那麼多,最後得來的依然是慕巖的拒絕。她真的要得不多,她只想留在他身邊,他可以繼續跟盧謹歡恩恩愛愛,偶爾去她身邊陪陪她就行了。
她已經放下自尊,那麼卑微的乞求他,可是他連這樣的要求都不能滿足她。她恨,恨他的絕情,恨他的無動於衷。她救了他,救了他媽媽,他卻對她那麼狠。
她以爲只要救出了言若,她就有機會能夠陪在他身邊,她太天真了,他就是一個忘恩負義之徒,她要讓他付出代價的。
她坐在車裡,抹去了臉上的淚水,眼底冒出一股驚心的絕決。慕巖,既然你不仁,就別怪我不義。我一定會讓你娶我的,就算你不喜歡我,我也要讓你一輩子都擺脫不了我,這是你負我的代價。
她知道,慕巖那裡已經表過態了,如果她跟他硬碰硬,最後受傷的只會是自己。她必須從別處入手,她不會像姐姐一樣傻,從盧謹歡身上下手,盧謹歡太聰明,她不會輕易上當。
那麼現在只有言若,言若瘋瘋顛顛的,卻十分信任她。她連慕巖都不讓靠近,卻對她的話言聽計從,她絕不能放過這個機會。
白柔伊想到今後的好戲,脣邊掠過一抹自得的笑容。盧謹歡,我會讓你知難而退,只有你主動離開慕巖,慕巖纔有可能再回到我身邊。
白柔伊把車停在路邊,沒一會兒就看到慕巖的車駛離慕宅。她等了等,又看到盧謹歡開車出了慕宅。她心中暗喜,慕巖跟盧謹歡都不在,她此時折返回去教唆言若,正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她把車開了回去,傭人看見她,似乎有些訝異,她揮了揮手,讓她們下去了。
其實她根本不喜歡言若,因爲她看到了她被陸一梟強姦的全過程。她只要看到她,就會想起那全無尊嚴的一幕。但是她需要利用她,只能勉強壓下心裡的噁心。
“言姨。”白柔伊走進房間,言若看到她,反應並不大,自顧自的玩着手裡的玩偶。只要她沒有過激的反應,白柔伊就有把握將她變成自己的工具。
於是她陪言若玩,言若精神上有問題,對她倒是沒有防備,又因爲她會陪她玩玩偶,對她更是信任,白柔伊見狀,就把白雪公主的故事變了種方式說給言若聽,然後還說昨晚她打了一巴掌的那個女人就是白雪公主惡毒的後媽變的,會虐待她,打她不給她飯吃。
還教她,不要讓盧謹歡接近她,不要接受她的示好,不要吃她給的所有東西,因爲會毒死她。
她再三暗示了言若後,眼見時間不早了,害怕跟慕巖撞上,她又交代了言若一遍,這才起身離開。
言若現在精神有問題,白柔伊一走,所有接近她的人她都當成了要害她的人。於是傭人們端進去的食物都審美觀點她搶過去狠狠砸了,正鬧得不可開交的時候,盧謹歡回來了,所以就發生了那一幕。
白柔伊做完這些,重金收賣了一個傭人,讓她時時彙報慕宅的情況,方便她及時做出應對。
聽到那人向她報告說盧謹歡被言若打得鼻青臉腫,她在臥室裡笑得直打滾。她相信,再過不久,慕巖跟盧謹歡一定會爲此事吵起來,等盧謹歡不堪重負時,她一定會離開慕巖。
這世上,沒有什麼愛情可以支撐不停的傷害。只是她沒料到,慕巖跟盧謹歡當晚就吵了架。
………………
盧謹歡趴在地上哭得聲嘶力竭、肝腸寸斷,可她一直等的那個男人再也沒有回來過。她在這裡實在待不下去了,她怕她再待下去會窒息。
她拿了車鑰匙,穿上大衣,開門出去了。
門一開,她就看到站在門外的慕巖,慕巖的眼睛同樣紅紅的,似乎剛纔也哭過。她沒有說話,打算繞過他,快要擦肩而過時,他猛得伸手摟住她,啞聲道:“對不起,歡歡,我不該說那些重話。”
夫妻之間吵架,總要有一個人先低頭認錯。慕巖發現,在他們爲數不多的吵架中,他總是最先低頭那一個,久而久之,就形成了習慣。
盧謹歡渾身一顫,態度沒有立即軟化,她說:“慕巖,我們都冷靜一下。以前,是我們兩個人過日子,現在,有了媽媽,我們都好好想一想,要怎樣過下去。”
慕巖抱着她不放手,“我已經想好了,媽媽的事你別再管了,我會把她交給專業醫生照顧,她再也傷害不到你了。”
盧謹歡剛剛纔有點回暖的心漸漸涼了,她不在乎被言若打,因爲那是她不小心,打一次長一次教訓,她是病人,她不會跟她計較。等她的身體漸漸好了,能夠感覺到四周的人都是善良的,她就不會再像現在一樣處處防備人。
可是慕巖想了這麼久,依然沒有想通她在乎的是什麼,他害怕的是言若傷害她,並且不信任她會自保。“慕巖,是你害怕她傷害我,還是我害怕?”
“這有區別麼?她把你打成這樣,難道你就不害怕麼?”慕巖皺了皺眉頭,他都讓她別管了,她還跟他擰巴個什麼勁?
盧謹歡氣極反笑,她擡頭看着他,倔強道:“是,我承認當時被她壓在身下打的時候我害怕過,但是現在我不害怕了,她再怎麼厲害,也就是一個女人。我吃一塹長一智,我不會蠢到讓她有第二次下手的機會。可是慕巖,我告訴你,被她打了之後,我還在擔心自己臉上的傷會讓你自責,我怕你內疚,怕你會不信任我,所以我不敢讓你看到我臉上的傷。而你呢?你除了讓我退縮,除了不信任我,你還會什麼?”
慕巖被她說得啞口無言,良久才找到聲音,說:“歡歡,昨晚她已經打過你了,今天你又被她打。你站在我的立場上想想好不好?你們兩個都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誰傷了誰,我都不會好過。如果能夠和平相處,爲什麼不隔離開來?”
“是啊,誰不想遠離危險?慕巖,你想過沒有,我們是夫妻,我們要生活一輩子,她是你母親,會跟我們生活一輩子,你能隔離一時,能夠隔離一世麼?假如你媽媽康復了,她會怎麼想我這個兒媳婦?假如我對你媽媽不聞不問,你會怎麼想我這個妻子?”盧謹歡看着他,她何嘗不想他們只有彼此,但是事情已經出來了,她不能逃避。
慕巖這下真的沒有話可說了,假如歡歡視媽媽爲洪水猛獸,他難夠像以前那麼愛她麼?慕巖突然發現,自己根本就沒有答案。
“我們都冷靜一下吧。”盧謹歡從他懷裡掙出來,擡步往樓下走去。來到一樓,路過言若的臥室時,她的腳步頓了一下,接着往外走。
她坐上車,迅速駛離慕宅。她的心很亂,她將敞篷打開,冷風鋪天蓋地的襲捲而來。她冷得連骨頭都在打顫,可是她沒有關上。她需要冷靜,好好冷靜一下。
她漫無目的往前開,霓虹燈迅速從頭頂一閃而過,盧謹歡開了許久,等車停下時,她才發現自己來到了牛頭山。這個地方對她的意義真的很大,在這裡,她第一次感受到慕巖的尊重,她第一次跟慕巖敞開心扉的交談,她第一次心動。
她走到那塊大石頭邊上,看着下面萬家燈火,卻不知道哪一盞燈是爲自己而留。
她坐在石頭邊,雙手抱住自己的膝蓋,眼淚不知不覺流了下來,爲什麼每當她要觸碰到幸福時,就會狠狠的摔一跌,等她再爬起來的時候,卻發現幸福還在遠方招手,讓她疲於追逐。
15歲那年,她情竇初開,以爲幸福就在眼前,她只需要輕輕上前一步,就會幸福。可轉瞬間,愛人離去,留給她無止境的等待。22歲,她嫁給了慕巖,原以爲自己只是一個工具,生完孩子就能帶媽媽離開。但是他卻教會了她重新愛上一個人。她以爲幸福觸手可及,媽媽卻永遠的離開了她。
如今,她好不容易學會了怎麼去愛一個人時,卻又發現,原來無論她怎麼努力,幸福總離她一步之遙,看得見,卻永遠都觸摸不到。
她就像一個長途跋涉之人,翻過一座山,還有更高的山在等着她,等她終於精疲力竭時,前面卻是一馬平川。她以爲終於到達了終點,沒想到前面又出現一座山。
她永遠都在翻山,翻完一座又一座,最後才發現,她永遠都翻不完。
慕楚站在遠處,聽着耳邊嚶嚶的哭泣聲,心一陣陣疼。剛纔他回到慕宅時,看到她開車出來,兩車擦身而過時,他才發現她臉上觸目驚心的傷,他想也沒想,立即追了出來。
他跟在她後面,看她漫無目的往前開,一陣心浮氣躁。她怎麼了?臉上的傷是哪裡來的,大哥打她了嗎?
他一直跟着她來到牛頭山,這是y市有名的風景區,名字雖然不太好聽,但是卻能將y市的全景都盡收眼底。上了山,他看見她下了車,緩緩往懸崖邊走去,他嚇得心都要停止了。
剛想追過去,就見到她停了下來,他撫着怦怦直跳的心,差點就被她給嚇死了。直到她坐下哭泣,他再也忍不住下車,將外套脫了下來,緩緩走近她。
將外套披在她身上,她顯然受到驚嚇,立即扭過頭來防備的瞪着他,一見是他,她又放鬆下來,扭回頭去繼續哭。
慕楚撓了撓頭,在她身邊坐下,靜靜的陪着她。盧謹歡哭了一會兒,見慕楚一點安慰她的意思都沒有,她不由得來了氣,抹了抹眼淚,扭頭瞪他,“喂,你這人怎麼這麼不解風情啊?”
“怎麼了?”慕楚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你看見我哭好歹也安慰兩句吧。”
“哦,你別哭了,哭死了我大哥正好重新找一個。”慕楚從善如流。
盧謹歡撲哧一聲笑了,突然意識到自己又哭又笑,不好意思的垂下頭去,她咕噥道:“沒見過你這麼安慰人的。”
慕楚偏頭看着她,她臉上縱橫着淚痕,跟個小花貓似的,他抿嘴笑了笑,從包裡掏出一條手絹遞給她,說:“把臉擦擦吧,誰惹你不開心了?”
盧謹歡接過手絹,輕輕擦着臉上的淚痕,她沒有說話,慕楚指了指她臉上的傷,說:“我大哥打的麼?我不記得我大哥有暴力傾向呀。”
“不是。”慕楚有好些天沒回家了,自然不知道言若沒死的消息。盧謹歡想了想,既然是一家人,就沒有什麼好瞞的,就將事情的來龍去脈都告訴了他。
慕楚震驚得合不攏嘴,困難的問她,“你是說言姨沒死,被我媽關起來了?”
“是啊,誰也想不到她就被你媽關在靜安雅筑的地下室裡,一關就是五年。”盧謹歡想不通什麼樣的恨會讓人發狂到這種地步。
“難怪……”慕楚說着,又突然住了口。
“難怪什麼?”
“沒什麼。”慕楚想了想,又道:“你知道上次我讓你去我媽的書房拿書的事麼,其實我早就覺得有蹊蹺,我也進去找過,但是沒有找到任何線索,所以我讓你去。後來沒聽你說有什麼發現,我以爲是我多疑,真沒想到我媽會把言姨關在地下室裡,當年言姨出車禍,我跟爸趕到時,我媽已經把言姨送進了火葬場,說不讓我爸看到言姨最後一面。爲此,我爸氣得一病不起,然後兩年後也跟着言姨去了。”
這是盧謹歡第一次聽慕楚提起那段往事,不由得唏噓不已。不得不說阮菁已經愛到變態的地步,能夠這麼殘害情敵的,估計世上少之又少。
“大嫂,你說你臉上的傷是言姨打的?在我印象中,她是一個連螞蟻都不忍踩死的女人,唉,真是世事無常啊。”慕楚長嘆一聲。
“其實我也沒想到她會出手,估計是我的某個動作激怒了她,慕楚,我生氣不是因爲她打了我,而是因爲你大哥的態度。”盧謹歡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跟慕楚說這些,也許是她打從心底認爲慕楚是她的弟弟,是她的親人,所以她纔會信任他。
“大嫂,我覺得大哥說得對,言姨現在分辯不出好人還是壞人,你又被她打成這樣,大哥心疼你,自然不想讓你再去接近危險。這次是有傭人救了你,萬一下次誰也不在你身邊,那種後果難以想象。”
“連你也不信任我,對嗎?”盧謹歡惱怒的看着他。
“這無關信任。如果你不是大哥深愛的女人,哪怕你被言姨揍得半死,他也不會有半點心疼。正因爲大哥愛你,所以他纔會在你被言姨傷害後那麼着急生氣。他不是氣你,他是氣他自己。”慕楚分析道。“其實你的想法也沒錯啊,你想幫大哥排憂解難,想照顧好言姨,所以你纔會覺得大哥不理解你,你們的出發點都是爲對方好,卻又獨獨忽略了對方的感受。”
“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盧謹歡被他說得一愣一愣的,再細想一下,好像他說得也很有道理。
“心平氣和的好好談談,我看得出你們是相愛的,不要爲了這些瑣事影響彼此的感情。”慕楚總結髮言。
盧謹歡被慕楚點通了,她興奮的抱住慕楚,說:“慕楚,謝謝你,你真是我的福星。”她說完,也不管慕楚的反應,站起來往停車的地方跑去,她要回去告訴慕巖自己的想法,也會認真的傾聽他的看法。
慕楚愣了一下,看着她奔跑的背影,脣邊微微笑開,真是一個聰明的好女孩。
………………
盧謹歡走後,慕巖懊惱的回到臥室,他看到牀上還開着的電腦,彎腰將電腦拿起來,點了點,黑暗的屏幕亮起來,上面顯示的頁面全是關於如何照顧精神病人的帖子,旁邊還建了一個計劃表,將要點全都記了下來。
慕巖看着這些字,他彷彿看見了盧謹歡一邊因爲疼痛而皺眉一邊打下這些字,心像被人鑿開了一個口子,疼得撕心裂肺。
他似乎能夠理解她爲什麼那麼生氣了,她被媽媽打了後,還在努力的做功課,想要給媽媽一個完善的照顧。而他因爲看到她被媽媽傷害了,不管三七二十一,想到的就是讓她們分開。
他的想法固然很好,卻像她所說的一樣,解決不了根本問題。假如媽媽有一天康復了,她會怎麼看待在她患病期間對她不聞不問的兒媳婦?也許到時候矛盾會越來越大,終將再難修復。
那麼那個時候,他跟歡歡的感情又以何爲生?
原來在面對這些事情上,歡歡遠比他更理智更積極。慕巖覺得很羞愧,他常常跟歡歡說,夫妻相處要相互坦誠,相互信任,他說得頭頭是道。但是一遇到事情,他就開始逃避,甚至不願意相信她會想辦法解決。
他真的小看了他的小妻子,她勇敢積極睿智有遠見,他不該拖她的後退。他也明白了她爲什麼會傷心,因爲她要的不是一個處處保護她的老公,而是一個毫無理由支持她的老公。
慕巖拿起手機,迅速輸入了幾個字,然後點發送。
“老婆,老公知道錯了,回來吧,老公跟你一起努力。”
短信發送成功後,他點開網頁,將重點複製下來,把她未完成的那份計劃表完成,用實際行動支持她。